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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旗 第24节

可谭真也不知道怎么了, 脑海中却始终留有那个十五岁少女被海风吹乱头发后的不耐烦表情,还有那特逗的吃西瓜的脸。

或许,少年们心中都藏有一个这样的女孩,她是他对异性的启蒙。

然而当他多年后再次遇上她,他的幻想已经将她包装得太过完美,以致于和现实有了或大或小的差距。

这是一个很残酷的事实——谭真从未忘记过梁京京,但现在的梁京京实在算不上是他的理想对象。

第二天晚上,也就是谭真去驻地前的最后一晚,他还是决定再找一次梁京京,尽管她已经把他的微信电话都拉黑了。

傍晚十分,他开车来到她楼下。

谭真不知道梁京京住在几楼,也不知道她今晚会不会下楼,但他觉得自己应该再做点什么,不管是出于情感,还是出于男士风度。

很多居民在饭后散步遛狗,谭真在车里坐了半小时,看到车门外乖乖蹲着一只小奶狗。

他从车上下来逗了会儿,倒是“无心插柳”地把人给引来了。

不是梁京京,是上次在机场里和她在一起的一个姑娘。

王亚看着他,谭真也抬头看看她,站起来。

王亚没化妆,身上单单套这条T恤裙,手里端着一只小碗。

她说:“你是那个飞行员?”

谭真不知道她认识他,有些意外,扯了下嘴角,“梁京京在吗?”

“她下午就回老家了。”王亚答得很平淡,把小奶狗往旁边引了引,又对谭真说,“你要找她?”

谭真说:“她几点走的?”

“两三点吧。”

谭真站在原地。

王亚把手里的狗粮给他,“来都来了,要不你帮她把狗喂了吧,我正好还有点事。”

谭真看看面前的小碗。

“她的狗?”

“流浪狗,她看着可怜就喂了。”

谭真接过碗,“怎么没拿回家养?”

“我不让。脏的要命。”

临走前,王亚说:“你喂完了把碗放楼梯口那角落就行了。”

谭真叫住她,“美女。”

王亚回头。

“能不能帮我带个话。”

“行啊。”

“跟她说我要换驻地了,会去云南,她以后要是在这边碰上难事可以找徐宁帮忙。你跟她说了她就知道徐宁是谁。”

停了一秒,王亚略不屑地笑了笑,“哥们儿,你还真挺渣的。”

谭真没生气,只是说,“能不能把话带到,不然这狗我不喂了,你自己喂吧。”

比了个“OK”的手势,王亚走了。

草丛边,黄色小奶狗跟个饿死鬼一样埋头在碗里一顿猛吃,谭真蹲下来,忽然发现看狗吃饭还挺有快感。过了会儿碗里空了,他拍拍狗头,小奶狗乖乖围着他脚脖子转了一圈。

谭真把狗碗放回王亚指定位置,上车前他慢下脚步,又看了眼还坐在路边的狗。

停了停,谭真忽然过去把这狗抱上了车。

车子很快发动,离开小区。直到在红绿灯处停下,谭真才看了眼副驾上一脸懵的小狗,拍拍狗头以示安抚。

算了,权当捞个纪念品。

此时,坐在驶向北方动车上的梁京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狗被偷了。

走得太急,她没买机票,直接去火车站的改签窗口“拣”了一张人家的退票,下午3点就上了火车。

这一趟车她得坐9个小时。

旁边有人在吃泡面,弄得整个车厢都是一股怪味。耳朵里塞着耳机,梁京京从背包里拿出一盒小饼干,一边吃着一边安静地望着窗外。

几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着急地回家。在梁京京心里,这个远在长春的家并不是真正的家。

她真正的家在大连,可惜,她暂时还不能回去。

梁京京这晚是深夜到家的,行李不多,只带了几件衣服和化妆品,塞满一个行李箱。她硬着脾气不准梁母来接,结果车子才开到小区外,梁京京就看到梁母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周围昏暗暗的,就她孤零零地在那站着。

小区很偏,门口是条还没有通车的公路。梁母帮梁京京从后备箱里搬出行李箱,想继续帮她拖回家。梁京京从她手里接过拉杆,“哎呀,你别弄了,就一个箱子,我自己来就行了。”

“我看你坐了这么久火车,怕你累。”

梁母个子跟梁京京差不多高,留着中长的卷发,脸上已有岁月的痕迹,但五官明朗大方,一看就知道年轻时是美女。

“累什么呀,坐着回来的,又不是站回来的。”

梁京京的家是八十平米的两室一厅,布置得温馨简洁,一进门是一面照片墙,上面满满是梁京京从小到大的照片,全是梁母放上去的。

这姑娘真是从小美到大,其中有一张是幼儿园时的,四五岁的小女孩穿条满是亮片的绿裙子,四肢像白白的藕断,跟一群小朋友在一起跳舞。那时候她的五官就已经长得很清楚了。

梁母给她布置了宵夜,梁京京看着桌上几盘菜,有清炒的蔬菜,还有她最喜欢的海鲜。

“妈,你想害我啊,这个点让我吃东西。”

梁母:“你在火车上能吃着什么啊,我都没放油,晚上刚做的,要不你吃点海鲜。”

梁京京一边嫌弃着一边在餐桌旁坐下,拿起筷子。

“好不好吃?”

梁京京用筷子挑着蛤蜊里的肉:“还行吧。”

“回去的机票买了没有?”

“还没。”

“那就多住一阵子。”

梁京京没说话。

梁母说:“你爸最近有没有消息?”

“没。”

“他没联系你啊?”

“没有。”

梁母看看她,“没有也好。”

梁京京说:“你去睡吧,待会儿我来收拾。”

“没事儿,你吃吧,我坐这跟你说说话。”

梁京京边吃边说:“哎呀,你别跟我说话,我嫌你烦呢。”

梁母笑:“没良心的东西。”

晚上一切收拾妥当,洗完澡的梁京京回到房间,慢慢整理行李箱,把衣服在衣柜里挂好。

这是个新房子,她们母女去年刚买的,五十万,梁京京出了二十五万首付和装续费,剩下全部走的商贷。这二十五万是她四年大学加毕业后一年攒下的所有积蓄。或许梁京京是该心怀感激的,因为这幅外表,她比很多女孩都富有。

梁京京坐在床边想,如果当时手上要是再多点钱就好了,她能把飘窗那边好好搞一下……还有这衣柜,应该弄个定制衣柜。

忽然想起在火车上的时候王亚给她发了一条语音信息,当时信号不好,她怎么都点不开,后来也就忘了。

安静的房间,王亚懒倦的声音就这么突兀地响起来。

“那个渣男来找你了,他说他要被调去云南了,让你以后遇到事找他朋友。他那个朋友的名字我给忘了,不过也无所谓,估计你也不会找。你现在到哪了?”

发了几秒钟的呆,梁京京按下语音键,没什么情绪地说:“平安到家了。”

梁京京爬到床头,关灯,拉来薄被。

闭上眼,她想,这几天都没好好睡,今天这么累了,一定要踏踏实实睡个美容觉。

结果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满脑子都沉浸在两个字中。

云南。

翻了个身,睫毛颤颤,梁京京睁开眼。

窗外,夏风燥热,繁星悸动。

在你的成长中,哪一个年纪最难忘?

十七岁?二十岁?

不,对梁京京来说——是十四岁。

十四岁,很多人成长中无足轻重的年纪,而那一年她的生活却发生了巨变。

也是那一年,她在一个少年的帮助下去了一个听起来比云南还远的地方。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梁京京有时还会冷不丁地想起几个画面,而后便会对岁月的流逝感到不可思议。

怎么就十年了?

而她,怎么忽然就二十四岁了?

第22章 22

梁京京压根不记得谭真第一天转到班上时是副什么模样, 或许那时她正在跟同桌说悄悄话,或许她下意识地打量过讲台上的他, 但确实没对他留下任何印象。

直到期中考试后,所有老师在评讲考卷时都表扬了一个名字——谭真。老师们说他之前学的教材跟大家不一样,却很快就跟上了节奏,要大家向他学习。

梁京京跟着全班人一起回头看,短发少年坐在窗口旁,身上穿一件略微起球的黑色T恤, 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莫名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于是在学期过半的时候,梁京京终于把这个新同学的脸和名字对上了号。

她这才记住, 这个班上新来的乡下男生叫谭真。真假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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