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淑妃娘娘
十一月二十四,甘棠姐姐和萧砚青闹了矛盾,让我进宫陪她说说话。
好些日子没见,感觉她的肚子又大了一圈,脸也圆润了些。她躺在躺在贵妃榻上,拧着眉头,将手里的字画揉作一团扔在地上。
“甘棠姐姐这是气什么,当心气坏了身子,这才刚好呢。”我提着衣裳的下摆,抬步迈过门槛,朝她走近。
见我来了,她便急着坐起身来,惹得雨桃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去扶她,“娘娘,你慢点儿,当心些。”
接着,雨桃端来一根凳子放到我身侧,我道一句谢,顺势坐下,“你跟皇上是怎么回事?我看着你这样子,还吵得挺厉害。”
“静养静养,人都要待发霉了,还养什么啊!人太医都说了没事了,他还不让我出去,不知道他在执着什么。你进来也看见了吧,和宁宫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多人。”
“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没什么,只是要有人在身边照看着,毕竟这冬日天冷,有些地面结了冰,滑。”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但是他调那么多人来是做什么,还不让我出去,跟软禁我有什么区别。”
我正要说什么,就见甘棠姐姐抓起一个空茶碗,对着门外,用力地砸过去,“出去!”
回头望去,正看见皇上站在门口,脚边是散落地零星的瓷片。见状,宫人立时给他行礼,我也急着起来,却被甘棠姐姐一把拽住。
“你坐,管他做什么。你进宫是来陪我说话的,又不是专门来给他行礼的。”
我呆愣地坐着,只觉得这屋里的气愤压抑到了极点。加上看到萧砚青那黑沉的脸,以及甘棠姐姐势必和他对着干的架势,心里那点想一溜烟跑出去的想法也愈加强烈起来。
“甘棠,人我撤走了,今后,你想什么时候出去散心都行。我来,是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不想说,雨桃,请皇上出去。”
雨桃站在一边,应声时的声音都是颤的。她看着两边僵持不下的两人,犯难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拍拍甘棠姐姐的手,站起身来,“甘棠姐姐,你们还是好好说说话,我就出去了。我去看看太后她老人家,过会儿时候我再来找你聊天。”
话落,我迅速地行一礼,小跑着出了门,一点不敢多待。
横竖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把话说开了就好。再一个,萧砚青那脸色忒吓人了,看我跟要杀我灭口一样。
…………
下午,我照例在回府路上买一袋板栗,一路吃着回去,还一并捎带上萧淮书。
“以后但凡我要早上进宫去见甘棠姐姐,且那天是你不休沐的日子,你拖着点皇上,多跟他聊聊。”
“怎么了?你先别吃板栗,说完再吃。”萧淮书一面说着,一面夺过我手里的东西。
我斟酌再三后,语气平和地讲了遍事发经过,末了还补充一句,“你都不知道他看我那眼神,好吓人。”
萧淮书递给我几颗剥好的板栗,又继续从袋子里摸出一个来剥,眼神狡黠,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我争取喊那些大臣多上些奏疏,让他多看些,好打发时间。”
…………
刚回王府没多久,乔汐就拿着一封信飞奔而来,“王妃,有人给你写信来了。”
我接过来一看,看见上面写的“夭夭亲启”,便知道是九荒的人写来的。我急匆匆地打开来看,见到上边的字体,心下便了然,整个人都欢喜起来,这是淑妃娘娘的信。
夭夭:
展信佳。
嗯,再过几个月,夭夭就要满十八岁了。我还记得你刚出生那会儿,小小的,一点不认生,对着谁都是一张笑脸。这一晃啊,小姑娘就长大了,也嫁人了。
娘娘老了,身子不中用咯,趁着还能有劲儿写字,得赶紧给我们小丫头留几句话。夭夭,娘娘这辈子没有儿女,一直拿你当自己的孩子看,能撑到看你出嫁,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愿。
夭夭,以后你出去玩儿,得当心些,别又把衣服划破了。娘娘不在了,可不能再给你缝衣服了。对不起夭夭,之前娘娘答应等你下次回来,再给你绣一个荷包,看来是等不到那天了,你说我之前怎么不多给你绣些呢。
好孩子,娘娘是时候到了才走的,别哭啊,娘娘可舍不得夭夭为我哭一场。你下次回来,记得一定要来看看娘娘,陪我说说话。
不知怎的,我突然抓不住那张信纸,由着它从我的指缝中滑落。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后倒,好在萧淮书将我扶住。那一瞬间,好像灵魂被抽离,四肢瘫软无力。
这时,外面跑进来一个侍女,说洗衣时,不小心将我那件从九荒带来的衣裳弄破了。我看着她手里那件天青色的大氅,顿时气血上涌,甩来萧淮书的手,更咽着道:“你滚出王府去,滚出去。”
淑妃娘娘说北漠比九荒冷,那衣裳是她特意给我备的。
闻言,侍女赶紧跪在地上磕头求宽恕,“王妃,奴婢错了,您原谅奴婢吧,您.....”
“滚!把她给我赶出去,赶出去!滚啊!”我转向一旁的木桌,拿起上面的茶壶就朝地面砸去,嘶吼着,“你走啊!”
见状,拾一连忙夺过她手里的大氅,冬十和永荣将她拖出去。与此同时,我没了气力,哭嚎着瘫坐在地上。
萧淮书将我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拍着我的后背。
“没有人给我绣荷包了,淑妃娘娘不会给我绣荷包了......”
我把头埋在萧淮书的肩头上号啕大哭,心里揪着得疼,任由身旁的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夭夭,我们先起来好不好,地上凉。夭夭,淑妃娘娘看你这样会心疼的,乖,先起来。”
一瞬间,我挣扎着站起来,酿酿跄跄地往外冲,嘴里一直不停地喊着,“娘娘,娘娘,你别走好不好,娘娘,夭夭想你了,别走好不好。”
我失神地在漫天的白雪中哭喊,推开朝我走来的所有人,只知道朝王府的门口走去。
我似看见一个温婉的女子在朝我笑,手里拿着一件新衣要给我穿上,“哎呀,我们夭夭穿着可真好看呢,来来来,转个圈我看看。”
忽然,我感觉到天旋地转,紧接着眼前一黑,向前栽倒过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好像回到了九荒的皇宫里,淑妃娘娘装着很严厉的样子,手里拿着竹条,教着我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