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损匾难全
俞骁抖似糠筛,牙齿切切。欧阳婧一动不动,恍若石化。
俞骁抖得不像话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取出里面的一枚闪烁着七彩的药丸。药丸一出,众人便闻到一股药香——香味如茶如竹,既苦且甜,沁人心脾。
回魂丸!欧阳婧的嘴唇动了动,想夺却浑身无力,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回魂丹是药宗老祖宗根据明祺阳的《回生杂论》炼制的药丸,药材包括天山雪莲、大血藤、菟丝子、丝茅草等四十九种药材,于药炉中耗时四十九天而成。服下它,任何伤不会恶化,任何毒一刻可解。世上的回魂丸只有三枚,一枚在金家,一枚在叶国皇家,还有一枚竟然在俞骁手里?!
俞骁吞下药丸,苍白的脸逐渐有了血色,坐下调息片刻便恢复七七八八,站了起来。而欧阳婧依旧动弹不得,面色越来越黑。
有人幸灾乐祸,欧阳婧这个毒女终于遭报应了;有人扼腕叹息,毒宗一代天才竟然殒落于此!
这时,一道白影飞入场中,再看清时只见他一掌按在欧阳婧的背后,随后手指闪过,迅速点了欧阳婧的几处穴道。
“左霏,照顾欧阳!”左霍点穴后,便用内力将欧阳婧送入台下一个女子怀中。与此同时那女子掷上来一把闪耀炫目、削铁如泥的好剑。
左霍接剑。俞骁挑眉,“楚门主的弟子?”
“凌诀派左霍请俞少侠指教。”左霍向俞骁抱剑行礼。
“不敢。”俞骁即刻出手,招式快如电如梭,险如奇峰如峭壁。左霍平缓如流水,一个不落地接下俞骁的攻击。
俞骁剑眉皱起,这把剑有散毒的效用,他下手两次都没成功。对方的武功在他之上,若对方有心,可以取他性命。不行——如果不是毒呢?
安神香虽有个“香”字,却是无色无味的。
藏药阁的看守人一个个眼皮打架。其中一人自责道:“老兄,我是不是昨晚过火了,今天这么困~薪资这般高,待遇这般好,我却想睡觉~”语毕,看守人齐齐合上了眼,呼吸绵长。
宇夏拉着月无嗔的胳膊鬼鬼祟祟来到藏药阁门口。宇夏拿出一个特制的针,三秒开了锁。二人轻轻进屋。
“何人?”守阁人看向悄然打开的门口,厉声喝道,掌中蓄力欲出,脑中却袭来一阵极深极烈难以抵御的倦意。
故技重施,加大分量。
见守阁人个个睡了过去,宇夏和月无嗔走出来,见到分立两侧的守阁人之尽头是一道看似密合无缝、高近四丈的石壁。
宇夏快步走过去,触东墙碰西墙,轻功飞上顶,听声辨机关,将墙上下左右摸了个遍——没有发现。宇夏环顾四周,把目标锁定在铜鼎上,又一轮新的摸索。
摸来摸去、推来推去,搞得手上一层薄灰,还是无发现,宇夏有些失望。她不太抱希望地去守阁人身上找“钥匙”——摸人。月无嗔还在凝神看石壁。
此时的千里之外,旌旗招展,华盖翩翩,气势恢宏,日光直射头顶,庞大车队停了下来,进行午间整顿和休息。
快马加鞭的专使在速度减下后便下了马,出示令牌后便走入帐篷,“陛下,朝廷奏疏。”卫朗接过锦盒。
“知道了。”“许帝”正在与丞相云诚韧对弈,专使只看到一个侧脸便低下头。
“许帝”目光落于棋盘,“你到隔间等一会儿,稍后我会给你回复。”
专使不疑有他,应声退下。
专使的脚步声远去后,“许帝”立刻站起身,向云诚韧作揖,到一个较远的位置坐下。卫朗撤下棋盘,放上小案几。
云诚韧打开锦盒,取出其中奏章,细细批阅。最后一本奏折的内容令他有微微的诧异,写了批复后放回锦盒。然后云诚韧坐于客位,“许帝”坐于主位,召来专使拿走锦盒。
云诚韧走出帐篷,朝树丛走去。走到一棵树旁,云诚韧仰头,枝叶间漏下的光线太刺眼,云诚韧又收回脑袋,和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眸对上。
“云相可有烦心事?”乔青珏款款走近。
云诚韧挑眉,“没有烦心事就不能随便走走吗?”
乔青珏一噎,复道:“没有烦心事最好啦,京中有什么事?”这段时间下来,假帝顶替、云相摄政的事儿瞒不过乔青珏。
“是些平平无奇的事。”云诚韧虽信乔青珏,却不会将朝廷机密说与她听。
乔青珏面色不变,点了点头。
云诚韧心道,有件事倒是可以和她说一说,“大殿下发热,皇后娘娘急得瘦了。”
“皇后娘娘说的?”
云诚韧道:“应不是。陛下又不是郎中,皇后识大体,不会扰他。应是秦王自作主张。”
“皇后娘娘确实深明大义。”乔青珏敬服道。
二人聊了一刻钟,一前一后地离开树丛。余光瞥到乔青珏悄悄在胸前松松绷带的手,云诚韧笑了声,“再绑下去就真成‘太平公主’了。”
乔青珏僵住了,脸色爆红,直到云诚韧已经距离她十数步才回过神,忍不住嘟囔:“人家还是很有——”
宇夏还在对守阁人上下其手,月无嗔的声音冷不防响起:“我能进去。”
宇夏眼睛一亮,疾步过去,“怎么做?”
月无嗔狭长的凤眼盯着宇夏:“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你不说我便不做的态度。
宇夏倒是不介意告诉他,即便月无嗔想相争,也没那么容易,倒不如多个“助力”,“原太史令宇治的札记中提到一处神秘宝藏。我在他的物件中发现了一句话——‘图于泰山巅,静望水中天’。藏药阁的旧名就是‘水中天’。所以,我觉得这里或许能找到线索。”
金家的老祖宗名为“金易水”,其妻名“徐碧天”。金易水与徐碧天皆为武学奇才,二人恩爱相守,常在藏书阁研武解道。于是金易水亲题匾额“水中天”,将其悬于藏书阁门口。
四十多年前,武林传出金舒顺并非金易水与徐碧天的亲子,这个传言引发一场长达数年的武林动荡,各国武力干涉。从此,原本较为独立的武林受到朝廷的明显辖制。“水中天”这块匾额也在纷争中被毁坏,金铁心说:“覆水难收,损匾难全,先祖的题字再无,重名‘藏药阁’吧。”
“我知道了。”月无嗔嘴角勾了勾。他微垂下头,慎重地看着地面,足下移动。
月无嗔移动了四十九步后,石板开始一百八十度转动。原来这看上去浑然一体的石壁原来是用十几块大石板组成的。月无嗔每动一步,石板便移动或转动一下。
“等一下!”宇夏出声,此时的石板组成一幅图,图的中间是一本书、一支笔。毛笔看上去普普通通,书上却有未知的神秘文字。
宇夏从袖中取出纸笔,蹲在地上将其誊下来。画到一半,一道声音令二人悚然一惊——“动作真慢”,低沉沉,轻飘飘的。
一股凉意从心底钻出来迅速扩散,宇夏脸色一青,扭头看向背后——来人一袭玄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宇夏松了半口气,“师祖,你来了。”
“我要是不来,门口那些人早就冲进来了。”冷惊微口吻带着讽刺。
“多谢师祖。”宇夏顺着他的话风。
月无嗔心里涌出不安,皱眉,“你把他们怎么了?”
“杀了。”冷惊微声音平淡。
“你为什么——”月无嗔恼得就要动步子,被宇夏喝住——“别动!”
宇夏喟叹一声,低语:“要怪就怪我们心太软。”安神香吸多了对身体有不能确定的损害,月无嗔在门外放的量较少。如果这些人醒了冲进来就坏大事了!
宇夏心底,竟隐隐约约升起些满意......
月无嗔看着宇夏,面露失望,眼睛一酸。宇夏不想受这样无声的责问,道:“人死不能复生。无嗔,继续吧。”
冷惊微不说话,他知道月无嗔现在需要宇夏的安抚。
月无嗔的手微微颤抖,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步子。
当月无嗔走到一百零八步时,石壁上呈现出的内容是一男一女比剑的场景。内容写意,看不清二人的样貌。二人所在是山上的一块平地,青树翠蔓,正中间有一张石桌和两个石凳。
宇夏从袖中再次取出一张纸,蹲下身将纸摊在地上,正下笔时手中的笔却被抽走,手也被推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飞快地动起来。宇夏一瞬不瞬地看着那成了虚影的手指,这还是人手吗......刚回过神,冷惊微说着“走吧”站了起来,向石壁走去。
月无嗔在原地又踏了一步,石壁咔咔地慢慢转开,露出通道,里面一片幽暗。
“师祖,请。”宇夏颔首,一副谦谦有礼的样子。
冷惊微面色不改,“还算有自知之明。”率先踱入通道。
宇夏抓住了月无嗔的手,低声:“跟牢我。”
冷惊微左掌托着夜明珠,照亮了四周。通道宽约一丈,两侧刻着看不尽的使剑人形。一眼看过去,人形连绵至少四五百个。宇夏凑过去眯眼,看了二十几个人形,人形使的大约是凌诀派的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