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俗话说：“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甄主任经抢救无效，一命呜呼了。他留给秋虹的礼物，警察并没有转给秋虹，而是被运到了专业机构。这是一个一米高的机器人，与人们平常见过的机器人，完全不同。专业机构试图启动她，但一直都因验证失败而告终。

秋虹当时晕厥，但很快就恢复过来，被警察带回去了。

谈判专家认为还是自己处置不当，应该施行更佳的解救方案，深深自责，并有了提前退休的打算。

贾院长为甄主任主持了丧事。

拖仓部由钱桩子陪着来到了华辉府的地下室。

劫匪已经瘦了一卷，头发刺棘着，脸上和手上都有一层污垢形成的痂疤。他坐在地板上，冷静地看着走进来的人。

钱桩子搬来一把实木椅子，让表哥坐下。

拖仓部坐下后，也不言语，只是一直冷冷地盯着劫匪。

劫匪：“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拖仓部仍不言语。

劫匪：“我落在你们手上，恐怕是活不成了。但是，如果我死了，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

钱桩子：“你他妈吓唬谁？你让他们来！”

拖仓部抬手制止了钱桩子，让他继续说。

劫匪：“你们应该知道，我之所以能找到你们，并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办得到的！”

拖仓部继续盯着劫匪，眼神中带着杀气。

劫匪：“我这次是栽了，我只能认栽！你们有两种选择，第一，把我干掉，然后等着我们的人来报复。第二，和我合作，化敌为友，大家一起发财！你好好考虑一下！”

钱桩子：“你他妈也不看看在跟谁说话？还这么张狂！老子现在就弄死你，看有谁来报复？”

正说着，拖仓部在嘴前一竖食指，示意他闭嘴，并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钱桩子也已觉察出门口有响动，赶紧用胶带封住了劫匪的嘴，并把他的双手反绑到圆柱后面。

拖仓部站起来，关掉顶灯，和钱桩子走到地下室门口两侧。这个门密封严实，光线一点都透不到外面。钱桩子抄起一把工兵铲，紧盯着门外的动静。

就听有钢丝拔动门锁的声音，这与钥匙开门的声音完全不同。钱桩子侧边站好，伸手示意拖仓部往后闪，举取工兵铲准备着。

外面的人捅咕了半天，就听“呱嗒”一声，门锁被捅开了，只见一个黑影推开门，敏捷闪身进来，随手关上门，这人是后退着进来的，为的是观察有没有被人发现。就在这人刚要转身时，钱桩子的工兵铲带着风声一下子拍在其后脑勺上，这人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拍昏在地！

拖仓部赶紧把这人拖到一边，钱桩子又守住门，做好了袭击来犯的准备。

拖仓部仔细看一眼躺地上的人，发现竟是个女的。拖仓部从这人的行头和身手，很快有了个初步的判断，她不像是劫匪一伙的，更像是个小偷，碰巧偷到这间地下室来了。

又等了一会儿，外面毫无动静。拖仓部也不管外面什么情况，把门重新锁好，又挂上插销，示意钱桩子把她扛到地下室的另一间屋子里去。

这是一个酒窖，里面存放着两百多瓶红酒。华辉是个讲究人，窖藏了不少好酒。这里面大概只有十几度，所以穿少了人在里面会觉得冷。因为这间屋子与健身房隔得远，劫匪不能听到里面的谈话。

拖仓部顾不得冷，让钱桩子准备了一张桌子，并上楼将警帽、警服拿下来，放在桌面上。警帽、警服挂在房子的客厅，这还是鸿雁的主意，这身皮镇宅，小偷小摸见了，会自动退避三舍。警服让钱桩子穿上，警帽放在桌面上，二人一装扮，成了警察模样。

拖仓部叫钱桩子端一碗凉水来将女小偷泼醒。

这人醒过来，一见对面坐着高大的两警察，吓得一激灵，浑身直抖，大概也因为有点冷。

拖仓部：“姓名！”

女小偷：“关红。”

拖仓部：“年龄！”

女小偷：“19.”

拖仓部：“家哪的？”

女小偷：“山东诸城的。”

拖仓部：“这是第几次了？”

女小偷：“这是头一回……”

钱桩子一拍桌子：“老实点！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女小偷：“我，我就偷过两回，一次也没偷成，今天是第三回，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抓到这儿来了。”

拖仓部：“你有几个同伙？”

女小偷：“就我一个人，我哪里有什么同伙？”

拖仓部：“你放明白点，我们能逮你个现形，盯你就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现在自己说，算是自首，坦白从宽你知道不知道，一会等我点出来，你可就没机会了！”

女小偷直哆嗦，牙齿也在打架：“他，他也算不上同伙，只是教过我撬锁的手艺，是我的师傅，他是正经给人开锁的，收费50-200不等。”

拖仓部：“他叫什么？住哪儿？”

女小偷：“他叫钱隆，住在百通花园小区8号楼。他真的是正经做生意的，我是背着他出来干的，要是让他知道了，他一定不会轻饶了我！”

钱桩子：“他不轻饶你？你想什么呢？入室盗窃，性质恶劣，法律会轻饶得了你吗？”

女小偷：“我，我这，我一时糊涂。”

拖仓部与钱桩子交换一下眼色，明白了，这就是一个初出茅芦的小女贼，再审下去意义也不大。

拖仓部：“念你是初犯，这次只对你治安居留24小时，下次再犯，可就要重罚了！”

于是二人又把她押到中间一个窄长的房间里，这是一个微型练歌房，这里暖和。钱桩子让她坐在凳子上，双手反绑在桌子腿上，并喝道：“老老实实呆着，在这儿还耍花招，别怪我们不客气！”

女小偷：“那我吃饭、睡觉怎么办？”

钱桩子：“想什么好事呢？还吃饭睡觉，你以为是在家里呢！”

说罢二人出来，将门锁上，继续到健身房来审劫匪。

劫匪一眼看见钱桩子穿的警服，吃了一惊。

拖仓部这才意识到，钱桩子还穿着警服呢，没及时让他脱下来，大意了！现在怎么办？

劫匪：“报告政府，我抗议，我要上诉！你们这是虐待，是酷刑！就算我有罪，就算我犯了法，也不致于这样对待我，惨无人道！锁着脖口，连牲口都不如！我要上诉，我要告你们，呜呜呜……”劫匪边说边哭起来。

拖仓部：“哦，这个时候你想起政府来了？你杀害那么多无辜的生命的时候，你想起过政府吗？你人道过吗？”

劫匪：“我哪知道你们是警察，我还以为是黑吃黑呢！”

钱桩子：“你不是还有同伙要来报复吗？老子都等的不耐烦了，怎么还不来？”

劫匪：“我那都是唬人的话，根本没有其他人了，一个司机被车挤死了，另一个被你们击毙了，剩下我一个光杆司令！”

拖仓部正欲继续，钱桩子急冲冲把自己的手机递到拖仓部面前。拖仓部一看，吃了一惊。

原来是头条上的一条消息，是关于甄炜主任跳楼的新闻，其中有秋虹带着手铐在现场劝说的图片。秋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拖仓部总还算沉得住气，对劫匪道：“按你所犯罪行，枪毙8回都够了！但如果你肯主动交待，有立功表现，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我只能和你说这么多，你好好考虑，想清楚了，随时可以找我！”

说罢二人便离开了地下室。

华辉府二楼客厅。

拖仓部让钱桩子把手机同屏到70吋的大彩电上，细细查看甄炜主任跳楼的所有相关视频。

最后将甄主任跳楼前对秋虹说话的部分反复播放，结果都只有嘈杂的噪音，听不清他具体说的什么。

拖仓部便让钱桩子给黄三儿打电话。黄三儿和秋霞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一直没告诉叔，是怕影响叔养病。

拖仓部很着急，让黄三儿赶紧说。

黄三儿和秋霞二人，在电话里把事情讲清楚了。

原来是秋院长犯了事，连带着将其侄子、侄女，还有关系密切的人都抓起来了。

军部的一只“大老虎”犯了事，不道这只“大老虎”，却正是秋院长的后台。后台一倒，秋院长的政敌乘势打击，收集了其贪腐的材料，先双规起来。贪腐材料的威力，似乎并不足以毁灭秋院长，因为医院系统都是一个样，秋院长是个这，那么夏院长也没好到哪儿去，当然还有春院长，冬院长，都一个样，你没法真的去较真，整来整去，很可能还会整到自己头上。所以这个政治对手，狠下了一番功夫，把秋虹所在的酒店，秋虹哥哥所经营的温泉洗浴中心，定性为黑社会团伙的大本营，而秋院长，正是这个黑社会团伙的保护伞！这一捶砸下来，秋院长再想翻身，可就难了。

秋虹被抓起来了。秋霞也是被抓的对象，但因为抓她的时候，她恰好离开了济南，所以没抓到她。

拖仓部听完这个情况，让黄三儿带着秋霞赶紧上华辉府来，大家一起来想办法救秋虹。秋虹哪里会是黑社会，明摆着是污陷！

华辉府是副市长家，谁没事上这儿来抓人，所以，秋霞住进来，应该是安全的。当然，这会不会影响到华辉的仕途，暂时顾不了那么多了。

二人很快就来了。

拖仓部又让大家一起来看甄炜主任跳楼的视频。

秋霞：“有病！欠揍！这就一人渣！”

黄三儿：“宝贝，别冲动，听听叔怎么说！”

拖仓部：“你们看看郑强教授讲的那一段，对就这个，点开，这个甄炜主任可能有点意思，否则，不会惊动这么大的专家来救他。”

秋霞：“咳！我还不了解他！鬼鬼祟祟，偷摸想追我姐，追不上就使坏，这样的人，能有什么作为？再说，就算他厉害，人都死了，再谈他，有用？”

黄三儿：“宝贝，别着急，听叔说，叔，您继续。”

拖仓部：“他虽然死了，但死前对你姐说了一番话，可能至关重要，但具体说的什么，因为离的远，当时又很嘈杂，视频中听不清。”

又让钱桩子打开甄炜主任跳楼前的那一段视频。

拖仓部：“大家都看看，有没有办法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黄三儿：“这个真的很重要吗？”

拖仓部：“我现在没法判断，必须解读出他具体说了什么才能下结论。”

黄三儿：“那好吧，把这个问题交给我。”

黄三儿立即着手联系，广发英雄帖，会唇语的能人不是没有。

很快，有两个人都对甄主任跳楼前的视频解读了唇语，因为视频的精度并不足够高，所以增加了解读难度。但二人得出的结果，意思大致上差不多：我已经完成了我该做的。给你留了一份礼物，这个礼物只属于你。并且还留下了一个口诀。

拖仓部沉思良久，给老首长拔了电话。电话“嘟嘟”地一直响着，就是无人接听。

过了十分钟，拖仓部又拔了一遍，索性将手机放在茶几上，按下免提。四双眼睛都紧紧盯着手机。“嘟嘟”的响了三遍之后，接通了！

拖仓部：“老哥，你好！我是拖仓部呀！”

对方：“喂，姐夫，怎么是你？”

拖仓部：“华辉！是你！什么时候到老首长这儿来的？老首长怎么样了？”

华辉：“姐夫，老首长情况不太好，现在已经转入重症监护室了！我已经来了五天了。姐夫，你怎么样了？找老首长有什么事吗？”

拖仓部：“我很好。有个很要紧的事情，马上办，很有可能，能救老首长一命！我本来准备稍后再找你帮忙的，现在巧了，直接告诉你吧！”

华辉：“有这样的事？只要能救老首长，我立即去办！姐夫，你说！”

拖仓部：“哎呀，这个事还有点棘手，我怕对你会有不利的影响呢。”

华辉：“姐夫，你但说无妨，利弊得失，我自己会权衡的。”

拖仓部：“那好，是这样。济南96所有个消化内科专家，前不久跳楼自杀了。这个人在机器人医学领域是个奇才，受到过很多欧美机构的重金聘请，他的论文在国外也很轰动。他死前，给他追求过的一个女孩留下了一个神秘的礼物，这个礼物很有可能就是一台能治病的机器人！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但这个推测八九不离十！”

华辉：“姐夫，你说的有点玄，你继续。”

拖仓部：“我也说挺悬！但我说的悬与你说的玄不同。你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她叫秋虹，是96所秋院长的侄女，现在因为涉黑被抓起来了，那个礼物，肯定不会送到秋虹的手上。这个礼物设置了口诀，也肯定有人脸识别系统，别人根本开不了机！”

华辉：“是这样。秋院长，知道知道。”

拖仓部：“秋虹、秋霞两个，那是我妹妹，他们怎么可能是黑社会，华辉，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我！”

华辉：“哦，知道知道。你这样，姐夫，你给汪秘书打个电话，让他出面去办这个事，我一会发给你一个号，你打就行了。”

拖仓部：“妥了！我预感着老首长这次一定能转危为安！”

华辉：“好！抓紧时间，救人如救火！先挂了！”

挂完电话，华辉发了一个座机号码过来。

拖仓部赶紧拔过去，汪秘书在响铃一遍后赶紧抓起来，这是红色电话，是市领导一号二号的专线电话。

话休絮烦。拖仓部很从容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汪秘书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两件事，一个是将秋虹放出来，当然不是真的无罪释放了，而是办了取保候审。第二件事，追查甄炜主任留下来的那件绝世礼物的下落。这对体制内的人，并非难事，所以很快查到了。但接收这个礼物的机构并不愿意放手，因为这毕竟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汪秘书通过关系，好说歹说，对方最后同意拿出来，但派出冯教授一直跟着，全程看护。甄炜主任生前无人问津，死后却赢得广泛的重视，大家都认识到这个机器人非同一般。

汪秘书果然高效，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已经安排秋虹和机器人同时乘飞机飞往北京。北京办事处的同志，早已接到通知，在机场举着大牌子，接秋虹女士，接冯曼教授！

上了中巴车后，冯教授告诉秋虹：“这就是甄炜主任留给你的礼物！咱们现在就打开它！”

秋虹：“还是等下了车再说吧。”

冯教授：“不！现在就打开。”说罢取下包装，取下外罩。

就听机器人咯吱吱响了一阵，顶部圆形的中间呈莲花状打开，徐徐地升出一个球状的头来，并带着磁性的男中音：“适闻佳音，有似故人！”

秋虹惊讶地叫了一声，冯教授也看呆了，他们专家团队，没日没夜地研究了这么些日子，何曾知道它原来是把头藏在里面！

机器人听见秋虹的叫声，突然啪的一声，从面门中间弹出一个眼珠子，后面连着弹簧，一晃一晃地，先伸向冯教授，男中音：“冯曼，生于1967年，卒年不详。只懂编程，医学白痴，半个废物，废物！”

冯教授惊奇之余，又不免有些恼怒，道：“好你个甄炜，临死还留台机器来骂我！”

机器人：“非也非也，谁是甄炜？哪个在骂你？只讲事实！”

言毕又将眼珠伸向秋虹。男中音：“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秋虹：“冯教授，您看，他会吟诗！这是《诗经•郑风》”

冯教授：“唉，这种消小妓俩，不知道能不能救得了老首长！”

机器人：“这位尊贵的女士，请您看着我的眼睛停留七秒！”

秋虹带着好奇照做，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伸出来的眼球。

时间此时似乎很漫长，虽然只7秒。冯教授瞪大双眼仔细观察着。

就听咔吱吱的一通响，这机器人上下都成块状挪动，很快，下面可见是蹲着的双腿，上部左右两侧伸出数十只胳膊，奇形怪状，五花八门，每个手臂都很灵动，紧接着，机器人缓缓站立起，并做了一个脱帽弯腰致礼的标准动作。虽然此时车身并不十分平稳，有些晃，但此机器人稳稳站立，丝毫没受干扰。

冯教授瞪大了眼睛，如此高端的设计，自己就算穷尽一生，也怕难以望其项背。

就见机器人前行两步，来到秋虹近前，男中音：“秋虹老板，我等您等了五十六万五千六百零八秒！此时此刻起，我将只属于您一人，不再接受其他任何人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