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会(一)
王二见二人如此亲密。早躲得远远的,装作观赏路旁景致,却时不时偷眼瞟向二人,心中嬉骂道:好一对痴男怨女,走个路便也不好好走了,生出这事那事,难不成就要在此地拜上了不成?见钱宗耀走来,王二忙转身笑脸应道:“舍妹没给您添什么麻烦吧?”钱宗耀不答,一双黄眼珠子乱转,忽定了下来,侧身不知在王二耳边嘀咕了些什么,王二眯眼笑着点头应和道:“好!好!好!您放心!您放心!”
转眼便到了钱府,苏曼妙一行人下轿步入,只见满眼翠玉,别人视若宝贝的物件,他家却用来铺地践踏;精致的楼台雅阁,流水潺潺,错落有致;满园花卉争相斗艳,芬芳浓郁,沁人心扉;数不清的屋宇鳞次栉比,均用金漆图了窗门柱子,屋檐琉璃一色,闪闪发光,好一个大家庄园,富贵深处!正自啧啧称奇,钱宗耀招呼下人端上果品茶点来,你见那果是千里迢迢异域特产,七八样几人识不得一样;点心花样百出,十二种颜色各不一,果仁,蜜饯,桃栗,酥肉赤露在外,不断刺激着人的馋涎。只闻得两孩儿喉间“咕咕咕”咽了好几次口水,眼睛直直地,将果品点心翻来覆去数过好几遍,仍是那个数目,巴巴地望着母亲曹氏。曹氏见众人只观不动,也不好意思开此先河,对两个孩儿期盼的目光只当不见。钱宗耀察微细致,伸手取了两块儿果仁儿点心分发给孩子,孩子喜极欢舞雀跃,只听他谦谦道:“诸位不必拘谨,不够了让下人再拿些过来。一应需求只管向李干事索要便是了。在下还有些琐事,要先行离去,招呼不周,见谅见谅!”说着叫来一个穿灰缎衣服,约么50岁上下的男子到来,低语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含笑对着众人,退入后院去了。
钱宗耀走后,曹苏二人各食了几块糕点,苏曼妙甜在嘴里,心中却空唠唠地,莫名地有些凄楚,望着钱宗耀离去的地方发了半会儿呆。
用完茶点后,李干事便引着曹苏二人,王二及两个孩子,七转八转来到一间大红门前,那门上挂着一楷书小牌,书着“绣坊”二字。李干事见门上大锁未开,嘱咐三人庄园幽深,不可胡乱走动,以防迷了道,自己这就去拿钥匙。三人来时七昏八转,似走迷宫一般,点头称是。约么半刻钟李干事来了,手中多了把钥匙,身后却跟了十七八个丫鬟,言语这些小妮子皆是来向曹苏二人讨教闺绣织计的。
开了锁,移步屋内,映入眼帘的是大而阔的厅堂,四壁彩绘,山水木花鸟虫,风景连绵,颜料鲜丽,似真山真水徜徉眼前,延到门窗处定有一对侍女织锦认真模样,提醒叫人莫要沉醉山水鸟语花香,这里原是绣坊才对。如此诗情画意,怎不叫人浮想联翩,奇思幻构,别出心裁,创意无限。曹氏看着眼前的一切,惊叹地半张着嘴,瞅着地毯上无穷无尽,应有尽有的五彩纯丝,满眶热泪:自己这不是在梦里么?这正是巧工专爱能具,英雄独好良弓刀剑。
李干事见曹氏的痴样儿,一丝轻蔑挂在嘴角,对跟来的丫头们使个眼色,瞬间一群人拿了丝线将曹氏团团围住,问这问那,问东问西。曹氏本是苦出身,白眼,冷落,辛酸,岁月没让她少尝,忽被人捧若上宾,谦恭地请教咨问,心中喜悦不禁,笑着一一作答。李干事见曹氏抽不开身了,才走到王二和苏曼妙面前,弯腰对二位道:“公子有请二位,劳烦移步。”二人对视一眼,各怀心思,尾随李干事出了绣坊。曹氏忙了不知多久,不见王二和苏曼妙,只有一对孩儿在自己不远处玩耍嬉戏,心下疑道:丈夫定是被叫去干活了,得人钱财,为人辛劳,理当如此,可苏妹子怎也不见了?正欲起身前后寻觅,却又有几个丫鬟上来问这问那,曹氏喜笑着应答,一时竟忘了这茬。
苏曼妙和王二跟在李干事身后,迂迂回回不知绕了几圈,走到了哪里,沿途精致物货尽皆让人迷恋,叹一回富贵天上人间,苦此生造化机遇不临:为什么?为什么皆是普众生,她便有好男人好丈夫,绫罗绸缎,山珍海味,任性着用?我却猫腰在山林间,野兽般喝着冷风,啃着冰馒头青黄不接?想我容玉娇颜,花中妖娆,哪一样比人差?!怎就不配这宏伟壮丽,金阶玉珠?!正思间,突见李干事在前面一扇门前住了步,王二笑盈盈开了门,屈身弯臂,示意自己走进去。苏曼妙突猜到了几分,心狂跳,意猿马,面故如镜:“引我到此处干嘛?!”脚却毫不迟疑地跨过了门槛,走了进去。李干事与王二见美人入了阁,对视一笑,从外合上门,站于门两侧不远处防着外人前来干扰。
苏曼妙徐徐走进屋来,看到此间却是卧房,空间虽不大,布置地却十分精巧,屋内一应物品尽皆崭新,唯一不足便是没有窗户,似一间密室,入了门恐逃无可逃,心中突泛起莫名的刺激和狂澜,看着一对儿红烛新燃,突突闪耀,心花怒放,想着若不是刚从外间步入,定难分清黑夜白昼。一床锦被在烛光下闪闪泛着光,高高地隆起,想是上等棉丝织就,极佳棉绒层层叠叠,让人看着舒心惬意。苏曼妙上前几步,不自主用手怜惜地去婆娑锦被,只觉心间蒙蒙绵绵软软,说不出的安静。正自陶醉,突感腰间多了一双大手,牢牢地将自己锁住,脖颈间痒地抓狂庆喜难耐,心头一朵奇异的花渐渐盛开,虽蜜甜不舍,却作起苦脸,惊悚模样,轻轻地挣扎,柔柔地似用力,却无力,假装去掰开那双大手:“钱公子,是你吗?不要这样啦,人家都是有丈夫的人了。。。”句句娇媚,声声勾魂,那钱宗耀突闻“嗲”声不休,似烈焰上猛然间泼了油,“呼啦!”一声,尽将周身火气点燃,犹如自焚一般,若不得立刻救赎,马上就要爆体死去。答也不答,狂啃乱撕胡闹。苏曼妙见鱼儿咬食不放,态度突强硬不可商榷,不依不肯,转过身来,泪流满面,连抽带噎。钱宗耀见状,愣了一下,身凉了半分,不知为何,只听美人煽情诉道:“公子待我诸般好,奴家自知,只是我已是有夫之妇,应了公子,却叫人笑骂,辱贱,从此怎做个人?!我那丈夫本是山中猎户,有些气力,若让他知晓了我们之事,奴家死活便也罢了,若连累,伤了公子,奴便是死上千百回,也追悔莫及了,呜呜呜。。。”哭地好不伤心。钱宗耀突觉情包被什么东西刺开了条口子:平日里逢场作戏本是露水朝西东,银子多少定恩爱,天苍苍,路茫茫,人海中不期今日遇娇娘,天人一般,怜吾痛,惜吾苦,处处顾盼吾得失,柔情百转。原来良缘不遇,只因错付了真心,真心却在此时至!脸上突亮亮地,双手搂地更紧了,笑道:“此生有你,不憾一生枉活!若得与君长相厮守,虽死何妨?尔嫁错猎户,实是被迫无奈,吾亦刚刚知晓不久,若早闻,三山五岳,激流险滩,也要千方百计救你脱难!今番相遇,千万莫负了我,教这长情缠缠绕绕,到了天涯尽头,还你我个白头不弃!”边说边滴下泪来。苏曼妙那听过丈夫这般半句情话,百转蜜柔,自是浪里出了阴劲,心摇情荡澎湃,楚楚地看着钱宗耀,满目秋波漾漾,流光溢彩,万般柔情道:“你既知我苦,便早早救我来吧。”身子突软了下去。
王二正和李干事闲聊,突觉身后屋内震荡颠覆,似有狂风暴雨万江波涛起伏狂啸,心间不自觉迷迷沉沉,随波逐流,潮起潮落,忽觉疾风骤雨化作万千柔丝,飘飘洒洒而下,如细雨润物,似甘泉饮之无穷回味,只愿长夜不眠,红日永沉西山。不知多久,王二却见李干事站在自己对面干笑道:“王兄弟,你这是干嘛呢?”王二羞地一脸通红,语结道:“刚。。。才。。。做了一个梦,到山上去采花折梅,像个孩子般,倒有趣地紧。”李干事笑道:“别怪哥哥多嘴,常言道:福祸的嘴。你可要当心那!”王二颔首点头道:“哥哥说的是,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