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篇:皎皎云间月(三十九)
(三十九)月寒江清夜沉沉,美人一笑千黄金
叶灼在浮罗城时认识的那些人里,最欣赏敬重的要数燕山月。因燕山月此人恣意洒脱,不为名利所累,且总能在一些素日俗事上给予叶灼独到的见解。
例如在昔日他决定放手梁丘月这件事情上,霍良夜等人的看法是,“人生短暂,若风吹尘,抓住眼前的幸福才是要紧。”
燕山月却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无愧于心,就好。”
叶灼怎么会不想抓住梁丘月呢,那可是他心心念念找了六年的姑娘啊。
但抓住了又如何呢?他在心底为阿月洒下的那片月光,或许永远都不及那朵盛放在梁丘月心间的红玫瑰明媚耀眼。
况且阿月本就可以拥有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她最想要的那朵玫瑰。
他又怎么能自私的把她藏起来只准她看月亮呢?
他爱阿月,想给她幸福。但更想他能给的是阿月真正想要的幸福。
可惜不是。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无愧于心,就好。
燕山月的话叶灼时至今日仍还铭记于心,奉为玉律。
自从在玉华殿再次见到阿月的那刻起,叶灼便无数次在心底提醒自己,这个让他想起内心便觉得完整的人,不属于自己。
在夜色中远远瞥见阿月的时候叶灼本就该离去,但她立在那里看月亮,就像月光下一朵斜欹的白莲,那么美。
“这个美人,曾经差一点就是你的了。”叶灼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这很不该。
理智让他清醒,让他转身打算悄然离去。但戏剧的现实让他踩到了那根树枝,一根不合时宜的躺在那里的柿子树的树枝。
看到自己,阿月竟出人意料的温和恬静,甚至,还有点高兴?
但他没见过阿月真正高兴的样子,他害怕又是自己的臆想。
可他还是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或许嘴角还挂着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阿月,好久不见啊。”他听得自己的声音木木的。
“小叶,我们昨天才见过。”
“哦?好像是……”
“你很紧张?小叶。”
“没,我没有啊。”叶灼想一个猛子扎到水里去。
梁丘月却突然靠了过来,叶灼一时慌乱朝后倒去,其实他可以灵巧的翻个身站稳,但眼风里却瞧着梁丘月已经扑过来伸手想来拉他。
叶织那些话本子里描绘这样的场景时情节都是怎么发展的……
阿月的唇看上去是那么软,不知道亲上去……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老王册子上写的那句,“名损,惹母厌烦。”如雷轰顶。
叶灼伸手握住梁丘月手腕,顺势将她拉到自己怀里,脚跟稍一使力,一个灵巧温柔的翻身。
飞扬的发丝、衣带、芦花。
鼻尖若有若无的昙花清香将叶灼拉回流沙似金的塞外。
在那静默的片刻里,叶灼的心得到沉寂。
他说:“倘若再有一次,我不会那样了。”
梁丘月:“嗯?”
叶灼:“倘若再有一次,我不会再选择放手了。我曾以为只要无愧于心就好,但没想到人心善变,我后悔了,就在刚刚。”
“只可惜,没有再一次了。”叶灼收回环在梁丘月腰际的手臂,低头顿了顿,再抬头时已是明亮澄澈一如初见时的眉眼。
他歪头,嘴角咧开笑,“阿月,和涂家哥哥在一处,你开心么?”
梁丘月亦直视着他,眼眸里溢出光彩,“我最近,都很开心。”
“那就好。”
一般话题进行到这里,便不适合再深入下去了。说什么都是不合时宜。
但梁丘月却没有中断的意思,她接着叶灼的话继续说了下去,“最近有很多人告诉我,在我没有出生的时候曾被许多人爱着。尽管从记事到现在,我都没有感受到半分过,但也能悄悄释怀了,至少我并不是一直就不被爱的。”
“阿月。”叶灼轻唤出声,她总是说些让人心疼的话。
“但现在,却有一份藏得很深的爱,被我感受到了。”梁丘月突然靠近,逼视叶灼的眼睛,不同的是,这次她抓住了眼前人的手臂,以防他再次向后倒去。
“半月前,有个人重伤昏倒在我的院子里,我救了他,作为报答,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梁丘月如兰的吐息扫过鼻尖,痒得叶灼心肝儿颤了颤。
“什么故事?”
“一个傻子,找了一个姑娘六年的故事。”
叶灼怔了怔,给出评价,“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故事。”他强装镇定,却没想到梁丘月逼得更近!叶灼甚至不敢呼吸!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抬眼凝望,柔和月色透过纤长睫毛在眼下洒落一片阴影,“在二十四桥的时候,为什么只说了当年旧事却只字不提你苦寻六年?为什么彼时放我走了还要待在房顶守了半月?为什么都离开了浮罗还要托霍公子送来两坛糟鱼?
还有刚刚,为什么要问我同涂山在一处开不开心?”
弧线冰冷的唇角勾起笑,“小叶,你对我这样上心,叫我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