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顾清绾不知道为什么夏知秋倔强地不肯解除术法，总归是因为他们的缘故连累了她，她心中不由生出愧疚。

“请配合我们的检查，不然我们只能以妨碍公务的罪名将你先收押了。”守城士兵下最后通牒。

夏知秋冷着脸，没有因为他的威胁而妥协，自然垂下的左手中，衣袖内滑下一张疾风符，衣袖漫过指尖，无人看到她的小动作。

正她想驱动符箓的时候，骤然感觉到一道熟悉的气息在靠近，她眉间拢起，表面不动声色地收起符箓。

“住手！那是我门下弟子，我看谁敢动！”齐恩衣角翻飞，不过一会就从几百米外闪身而至。

他此刻没了在元思远面前的和善亲切，看起来颇为威风，周身气势如高山压顶，让城门附近的人都不敢抬头直视。

守城士兵离他最近，感觉到的压力也是最大的，他双腿抖得像面条一样，低头战战兢兢道：“齐副阁主见谅，我们这也是依法办事。”

“这弟子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我可以做保，现在我就要将人带走，若是你背后的主子有什么异议，就让他尽管来灵墟阁找我！”

齐恩这说一不二的架势，让守城士兵不由露出苦笑，他笑得比哭还难看，“那...那便按您说的办吧...”

左右他反对也是无用，这人他也得罪不起，他怕的就是这事传到主子耳中，难免气恼，指不定会降罪在他头上。

齐恩对他的识时务很满意，微抬下颚，神情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对夏知秋呵斥道：“尽会惹是生非，还不随我回去！”

顾清绾听出他口气不虞，虽然他刚刚帮了夏知秋，倒像是为了尽一个门派长辈的职责一般，其实对这小辈并没有多上心。

夏知秋也没有说声谢，在外人看来，她的态度颇有些不识好歹的不以为然。

后面昊宸和上官慕也顺利进来了，他们没有在这里多逗留。

繁华的稷都街道经过刚刚一番折腾，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虽然没有发生什么死伤，但沿途的商贩都被殃及，摊位也被掀翻了，上面原本摆放整齐的商品也破破烂烂，是在情急之下被多人踩踏的结果。

顾清绾看到路边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婆婆正佝偻着身子将地上的青菜捡起来，那菜叶已经被踩烂了，她手中提着个麻布袋，依稀可以从半敞开的口子边看出里面装了许多烂菜坏果。

附近的人早跑没了，只有一些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冒出来捡漏。

上官慕喃喃道：“他们倒是不要命，就不怕那头疯老虎去而复返吗？”

出城的人不知晓不惧也正常，但城内的人可都应该看到那场面才是。

昊宸似是感同身受，低垂眼帘，“总要先填饱肚子才能活下去。”

顾清绾明白他是想起了自己幼时风餐露宿，朝不保夕的经历。

他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任何安慰在这种时候都像是一种怜悯，那是他最排斥的。

她抿了下唇角，看见街道边有一家包子铺微微开了一条缝，里面露出一双咕噜噜转动的眼睛，像是在观察外面有没有危险。

她直接上前，敲了敲店门，在那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淡淡开口，“还做不做生意？”

两人说了几句话，没过一会，包子铺的大门就打开，顾清绾招呼昊宸和上官慕帮忙拿下食盒。

那食盒有些破旧，但胜在肚子大，能装。

包子铺老板还特意在食盒底下垫了层干净的棉布，笑着说道：“多亏姑娘，今日街头突现猛虎，这条街怕是要冷清一段时间了，我方才还一直在忧心我这些包子馒头该怎么办呢。”

天气炎热，食物过了夜就要发臭坏了，只能当天做当天卖，若是卖不出去便只能自己吃，不然就得扔了。

他将另一个食盒盖好递给顾清绾，提醒道：“这东西需趁热吃最好吃，不能过夜的。”

顾清绾点点头，装得满满当当的两个食盒足有十来斤重。

上官慕看着食盒里白白胖胖的大包子，隐隐猜到什么又不确定，便开口问她，“你怎么突然买这么多吃的？”

顾清绾也不卖关子，“就当做是为了刚刚给他们带来的惊吓做出一点补偿吧，虽然可能太微不足道了。”

她叹息一声，提过一个食盒将里面的食物发给街道上的乞丐，那些人起初还有些惊讶，但手脚却快，生怕满了一步就没了，有些会声如蚊蚋地低声道谢，更多的却是拿了就跑，双手抓得满满的，嘴巴上还要咬一个。

昊宸看见被挤在外面瘦弱得过头的人，拿棉布包了一些，走过去分给他们。

不过一会，食盒里就只剩下几个馒头，顾清绾把这几个拿过去给那个老婆婆。

那老婆婆看到递过来的几个白馒头愣了一下，想起顾清绾刚刚的行为，布满皱纹的脸上有些恍然，傻傻道：“我不是乞丐。”

说出这句话她像是拉回了一点魂，又大声重复道：“我不是乞丐！”

顾清绾没想到这举动会让她误会，甚至这么激动，她正要开口解释，那老婆婆已经愤恨地看了她一样，连地上的菜叶也不捡了，抱着自己的麻布袋，弯腰驼背迈步离开。

顾清绾有些尴尬，有种好心办坏事的感觉，也怪自己没顾及到老人家的自尊心。

旁边巷子里一个啃着包子的人见状，三下两口把包子咽下去，快步凑近问道：“你手上那几个馒头还要吗？不要的话可以给我吗？”

顾清绾把馒头都给他，那人喜不自胜接过，看她神情有些低沉，便说道：“你也别想太多，那个老太婆也不是什么好人。”

看这女子因为自己这话皱起眉头，以为她不信，乞丐摸了摸这几天难得满足的肚皮，好心告诉她，“三清观知道吧？”

“那老太婆一家本来生活也算不错，可惜后来儿子摔断了腿，她去三清观求药，听说是求来了，转头被他儿子的好兄弟抢走了，她儿子没及时得到救治，彻底落下了残疾，这老太婆也不知为何怨上了儿媳，把人好好的一个姑娘生生逼死，现在一家子就这个老太婆身体还算健康，全家靠她养活呢。”

顾清绾越听脸色越古怪，“她儿子原本是不是靠养蜂采蜜为生？”

那乞丐听她这么一问，当即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