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他心

空明走过去见池昭脚底扎着皂刺，叹息道：“小侯爷要穿鞋履啊，这才离开京城多久，连礼节都没了。”

亓国遵循历代礼节，在衣冠上极为讲究，宫中几度改服制，设绫锦院，调征各地大量手艺精湛的织工绣娘，以供宫廷与官吏需要。上行下效，京城贵胄奢靡成性，衣着穷极丽美。

池昭如今这副脚不穿鞋，头不戴冠帽，衣着褴褛的模样，若是在京城，是会被万人耻笑的。

“什么时候了，还讲究？”

池昭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脑袋发晕，四肢无力发虚。他连续奔波几个月，吃不好住不好，身体本就在崩溃的边缘。脚心难以忍受的剧痛与麻痒，让他几欲昏厥。

空明摇头叹息，将人扶到河边清洗伤口。

皂刺这种东西造成的伤口肿胀麻痒，对常人而言难以忍受。这也是姜老幺敲皂荚时，让姜瑶瑶远远避开的原因，也是他自己小心翼翼的原因。

可惜池昭不知，养尊处优多年，最近才知道五谷为何物的大和尚空明也不知道。

二人捡了地上的果子充当食物，愁眉苦脸地看着池昭脚底的伤。

“这枣子倒是比宫里娘娘奉给佛主的滋味好一些，柿子味道也不错，半点涩味也没有，极为罕见。”空明咔嚓咔嚓啃果子，眼中隐隐有担忧之色，却没有表现出来。

池昭再有主意，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眼看着伤口开始红肿，空明觉得那种木针定然有毒。可惜他不知如何解毒。

只能尽量避开这个话题，说起贵人上供给大佛寺的果蔬与香油钱。

池昭昨日吃了两顿饱饭，今日还未正常饮食，白日勉强吃了一些野菜果腹，鱼自然没有吃到，空明这个和尚根本钓不到鱼，哪怕钓到了，身为高僧，也不会杀生。

此刻他吃着手里香甜的果子，连日疲惫与辛劳涌上心头，脚心痛极的伤口以及空明逼逼叨的废话，让他悲从中来。

“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还没娶媳妇儿，怎么能死呢？”

小小少年苦大仇深地看着天穹悬挂的星辰，言语哽咽，他真正发愁的竟然是未娶妻，而非自身性命。

这倒是有些怪了。

“小侯爷当真觉得梦中人，是未来的侯夫人？”

空明觉得这件事情另有玄机，说不定是有人设局，所谓的梦中人子虚乌有，只是为了让他走这么一遭吃苦。定是隔壁寺院见不得他这个得道高僧快活。

他怀疑道：“小侯爷当真做了那样的梦？”

池昭没有说话，他的梦境支离破碎，隐隐记得，似乎有人受过更重的伤，梦醒后却记不清楚详细，只是那份伤心还在。

他不确定梦中人是否真正存在，梦中那些情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太早，完全不能理解那种过于饱满的情绪。

夕阳余晖散尽，只余空远夜色。

流水潺潺，夜风微冷。池昭蜷缩身体，捏着手里的枣子，口中喃喃：“梦里的人说，思之若狂……忧思难忘。”

梦里的自己还说：强扭的瓜，不甜却解渴。

池昭不太理解梦里的自己。

姜瑶瑶一行到家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刚到巷子口，就见阿奶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张望，脚边站着竖起耳朵的大黄。

“阿奶！”姜瑶瑶腾出一只手，朝着阿奶招手。

大黄直接冲到的姜老幺脚边，跳跃着想要扒拉姜瑶瑶的衣角，兴奋地哼唧。

“呦呵，还知道回来？”

姜老太怒气冲冲拄着拐过来，目光上下扫视，嘴里骂骂咧咧：“小王八羔子，多大人了，还要别人抱着走！你没手没脚？”

老太太将挡路的大黄踢到一边，朝院子里大喊：“都滚出来！”

一言出，在家中忙碌的小辈急忙出来，看到带回来的东西，皆是欣喜。

小花看到姜瑶瑶手里抱着的果子，快步冲过去。

“果然还是要瑶瑶出去！”小花坚定地觉得，这个堂姐自带好运，只要出门就能寻摸到吃食，在他还不成熟的心中，姜瑶瑶才是家里最需要拉拢的人。

姜三壮直接从侄女手里接过篮子，递给兄长，又将人抱下来，开始拿姜老幺手里其他东西。

“这枣子好，这柿子也好看，鱼也大，这是什么？哎呦——真疼，疼就是好皂针！”

姜三壮素来不见兔子不撒鹰，只要是有好处的事情，完全不吝啬力气，说话间就将姜老幺手上拿的，背上背的东西取走。

进了家门，晚饭摆上，两条鱼暂且放着不处理，枣子和柿子洗干净上桌。枣子洗了一小盆，柿子每人一个，排排坐开始吃饭。

姜老幺不爱说话，姜瑶瑶便说起今日在外的事情。

家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家人一边吃饭，一边听她说，姜三壮时不时插嘴几句。

“出去找东西，还是要瑶瑶。那些柿子，卖出去定然能得不少铜板，瑶瑶吃炒鸡蛋，这可是三叔我今天从鸡窝里掏出来。”

姜三壮主动给姜瑶瑶夹菜。

姜瑶瑶看着碗里的韭菜炒鸡蛋，满心都是无语，她有些嫌弃三叔的筷子，把鸡蛋全都拨到了阿爹碗里。

姜二壮一心吃饭，神情惬意，不说话不反驳，闺女给了就吃，完全不挑。

姜三壮神采飞扬道：“你说那棵皂角树不大，明天挖回来种在家里，以后长大了还能拿来卖钱。枣子味道也不错，枣树也挖回来，还有柿子树。”

他一口饭菜，一口果子，水分充足，口感甘甜的新鲜果子，让财迷喜笑颜开。

“以后年年都能卖果子！得铜板！”

姜老太翻白眼，完全不想搭理嘴角都快笑裂开的儿子。

李素芸吃过饭，拿起柿子咬了一口，爽脆甘甜的柿子表皮稍硬，她微微皱眉，去厨房拿了菜刀，削皮切开，放在干净的碗里，放在女儿和儿子手边。

小花见状，将自己碗和啃了一半的柿子也送过去，大花有样学样，将仅剩三分之一的柿子递过去。

李素芸将两个小家伙的果子处理好，又将两个老太太的柿子削皮切好。

“又不是没牙，用不着伺候。”姜老太一脸嫌弃地从三儿媳王梅花手里接过竹签子，扎起一块果肉放在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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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循时令吃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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