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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那年孩提

人小鬼大的小家伙给兄姐安排任务,让堂姐和双胞胎哥哥先拐过弯去探查。

那谨慎模样,不像是在自己家中,倒像是走空门做贼。

姜瑶瑶这才明白小花满地打滚闹那一场是有缘由的,不由哭笑不得。

能挖出大人修墙时没发现的好东西,倒是这个弟弟运气好。

姜瑶瑶与大花配合他的演出,三个人猥琐溜着墙根走,前后呼应,还真有几分阵前斥候,队末扫尾的架势。

姐弟三个做贼一般,避开旁人,去找姜老太。

坐在柴房门口晒太阳的姬彭山掀起眼皮,看到小花怀中抱着的木盒子一角,目露怀念之色。

曾几何时,年少光阴里,他也曾如此无忧无虑,一点点小欢欣,就能高兴一整日。直到有一日,他将自己最爱的小玩意儿装进盒子里,学着父亲埋酒的样子,将那份懵懂恣意的孩提时光埋葬。

盒子里的东西不值钱,值钱的是那份记忆。

那是一份,至今让他魂牵梦萦,每次午夜梦回久久不能平静的记忆。

不多时姬彭山便听到屋里孩子哭嚎的声音,听动静,必然是小花。只有那孩子,能将挨打哭成生离死别的架势,嗓音清亮婉转,演技情真意切,让人啼笑皆非。

“啥倒霉玩意儿都敢碰的小王八犊子!不打你打谁?!”

姜老太浑厚的骂声,传遍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很少在老太太打孩子时说话的王梅花,难得开口:“什么脏东西都碰,该打。”

王梅花的附和,让小花的哭嚎更加了一份动力。

小家伙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找到好东西,献宝给阿奶想要吃糖,怎么会得到这种待遇?

难道阿奶抠门不想让他吃糖?

这个问题,对于人小鬼大的小花来说,是未解之谜。

摊成一滩猫饼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黑猫抖了抖耳朵,翻个身,支棱着四肢,以一种古怪的放松姿态,继续睡觉。

大黄不如黑猫那样淡定,吓得脑袋插在草垛里,瑟瑟发抖,夹着尾巴不敢动。

姬彭山实在看不下去大黄的怂样,拉着狗尾巴将它扯出来。

“汪呜~”

大黄能怎么办,只能缩着四肢,继续瑟瑟发抖,咬人是不敢的,毕竟是条怂狗。

“这看门狗不中用啊。”

姬彭山从未见过如此怂的家犬,此等怂狗,如何看家护院?这一家子,缺个守门的,他正合适啊。

老头子有十分清晰的自我定位。

片刻后,三个小孩儿在屋檐下头顶着空碗,从高到低排排站。

王梅花抱着襁褓里的小黑,目光扫过侄女和儿子,冷笑道:“站好了,谁的碗掉下来,今日没有柿子吃。让你们什么都敢碰!”

姜瑶瑶觉得自己有点亏,这完全是连坐。

为什么她也要挨罚?

那些东西,一看就是小孩子埋的,她以前也埋过。怎么可能有什么脏东西!

分明是阿奶和三婶过于谨慎,她不服,可她不敢说。唉,家庭地位不高,就是这点不好。

小姑娘有些小郁闷。

李素芸将被褥铺在草席上,坐在院子里拆,王奶奶坐在一旁绣花。两个大人早就习惯了这副景象,完全没有要求情的意思。兄长全神贯注时雷打不动,更是指望不上。

姜瑶瑶环顾一圈,越发心中忧愁。

姚云歌看着王梅花冷笑的样子,暗道这妇人性子恶劣,不堪入目。

她不敢让人注意到自己,免得也受无妄之灾,缩了缩脖子,低头拆被子。余光看到李素芸正在拆的被子,越看越是嫌弃。

不知道浆洗过多少次的被褥,白色被里洗得发黄,针脚算不上密实,还有许多补丁,哪怕洗干净,也是灰一块白一块,算不上美观。被表倒是没有补丁,色彩不鲜亮,花纹不好看,被洗得发白褪色,看起来极为陈旧。

李素芸极为小心慎重地拆掉被子上的棉线,将线团好,留着备用。

表里取下,露出被芯,被芯上还带着些许打碎的棉花壳,似乎用的年份久远,用许多块棉花拼出来的,并不洁白柔软,看起来灰蒙蒙,格外脏的样子。

姚云歌心中嫌弃至极,庆幸自己用的被褥是秦家的。秦家的被褥大多是新的,细棉布好棉花,虽表里都不鲜亮,但也比那种垃圾好太多。

姜瑶瑶站在太阳下面,脑袋上顶着破碗打哈欠。今日天气不错,按照前世的时间,不久后就会降温,两个月后,玉州城就会下第一场雪。

此后,大雪连绵,直到冬八九,也就是元宵节前后才停下。

这是个冷冬,极为酷寒。

前世死在玉州城外的游民不知凡几,城中压塌不少房屋,死伤难以计数,她也险些死在这个冬天。

那时,她还没有和家人走散,记得很清楚,三婶产后未能调理好,病了一整个冬天,没有奶水奶娃娃险些夭折。还是靠着偶有富户派粥,家里每人一碗领回来,不舍得自己吃,多次熬煮后冻成冰疙瘩,每日想法子生火融化加热,一口一口喂养米粥,才勉强让奶娃娃活下来。

遇到大风大雪时,没有生火的条件,大人便将冰疙瘩在嘴里融化,一点点喂给奶娃娃。婴孩尚且如此,大人更是苟延残喘,每日为了活命想方设法。

寒冬腊月,数九寒天,文人口中的霜雪美景,对当年的他们而言,完全是梦魇。

哪怕此刻想起,在秋老虎炎炎日头之下,姜瑶瑶都觉得手脚发冷,牙齿打颤。那些经历,让她将因寒冷而生的战栗,铭刻在骨子里,植根在灵魂深处。

看了眼指着小花鼻子,言语嫌弃的三婶,姜瑶瑶扶了扶脑袋上快掉下的碗,将自己心中那份悲怆压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正常。

“阿娘,今年弹棉花吗?我昨天出门,听一个大和尚说,今年冬天好冷的!”

李素芸刚拆好一床被子,闻言扭头,就见自家女儿双眼亮晶晶看着自己,脑袋上的破碗将掉未掉,看起来格外滑稽。

她看向坐在柴房门口,腿上盖着碎花小被子的姬彭山,再看一脸期待望着自己的女儿。

忽地脑中灵光一闪。

差点忘了,那个碎花小被子也要拆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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