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落水
这是姜家在玉州城的第一个新年,奔走忙碌大半年的时间,总算有了着落,本该是轻松惬意的一个年节。
可是秦霖的来信,始终让姜家人心里打嘀咕。
老太太让儿子们打理地窖,又指派三儿媳出去四处打听,东西早就准备打包好一些,却迟迟不见风声。
“行军打仗和疫病不一样,疫病跑得远远就行,行军打仗谁也不知道敌人会从哪里冒出来。这犄角旮旯的地方,连个斥候探查也没有。前脚走,后脚保不准就被包圆了。”
老太太坐在炕头数着铜板自言自语,姜瑶瑶趴在一旁挑豆子,听阿奶嘀咕,总觉得这话不像是个乡下老太太能说出来的。
阿犼蹲在角落发呆,假装没看到姜瑶瑶瞟过来的目光。
“阿奶!外头有花灯!”
小花冲进门,兴奋得手舞足蹈。
老太太掀起眼皮,嫌弃地看了眼孙子,抬眼看到走在后面的王梅花,看她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直接翻了个白眼。
“去去去,都去!反正老太太我不去。”
一家人吃过晚饭,王梅花将小黑交给老太太,留了不想出门的老太太、秦家奶奶和姜老幺在家,姬彭山自诩是个合格的门房,也不愿意去。至于姚云歌,一家子人自然没人问她。
‘郑从心’也跟着出门,一群人颇为热闹。
玉州城难得有灯会,腊月二十三借着小年的名头,各家漂亮的灯笼全都拿了出来,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姜瑶瑶一开始与阿爹阿娘走在一起,小花发现远处有猴戏,拉着她和大花往前冲。
等姜瑶瑶回过神,已经看不到阿爹阿娘,人流涌动,小花拉着大花往一旁走,她被人绊倒, 再爬起来人已经不见了。
环顾周围一圈,看不到人,她干脆远离人群,朝着角落走,准备站在树下等着。玉州城不大,阿爹阿娘发现她不见,也能很快找来。她若是到处跑,反倒是容易与家人错开。
她刚走到护城河旁的树下,忽地眼前一黑,被人套上麻袋,随后身子一轻,回过神时已经重重落在冰面上,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她险些摔晕过去,岸上传来游人惊呼的声音。
她心中暗道不好,挣扎着从麻袋里出来,正准备小心翼翼上岸,已经有好心的大娘递了长竹竿下来,只要她能抓到竹竿,就能有法子上去。
谁料刚走一步,本应该冻得结实的冰面骤然开裂。
坠入冰窟的刹那,她看到混乱人群里姚云歌的笑容,一如前世的嚣张……又被她算计了!姜瑶瑶心中暗恨,身体不由自主往下坠,冰冷刺骨的河水灌入衣领袖口,本是用来保暖的新棉衣,浸水之后成了千斤坠,拖着人下沉。她挣扎着想要解开棉衣,却手脚僵硬痉挛使不上力气,几次三番都没能成功。
反倒是动作间冰水入肺,冷彻心扉,疼痛与冰冷,几乎将五脏六腑冻结。
冰冷河水侵蚀着她的所有气力,她是会凫水的,前世走投无路时甚至做过采珠的活计,若是夏日,护城河这样的深度,对她而言算不上什么危险,憋一口气游上去即可。
现在,太冷了啊……
耳边是阿犼的尖叫声,她想要回应,却丝毫力气也无。
“玄牝空间!”
落水的刹那,她已经尝试进入玄牝空间,根本没有成功。阿犼的马后炮,在此刻听来,像个生动无趣的笑话。
她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她,被一只手攥住手腕,水下黑沉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对方格外熟悉。
……
“把人抓回来,生死不论。”
池昭甩开侍从递过来的斗篷,目光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走到对方面前,抬脚踩在对方肩膀上。
黑衣人被迫仰头,对上小少年乖戾的目光,浑身颤抖,几乎要跪不稳。
“属下不知那丫头有如此歹毒的心思,甚至连结冰的河面都提前处理过,属下……”
“借口,知道你不想跟着我,以后跟着你们主子吧。”池昭冷笑。
“池小侯爷先把衣裳穿上,这天寒地冻的,您往水里跳,官家知道会心疼的。咱们当不起这样的罪过。”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小心赔笑,捧着斗篷躬身立在只穿了里衣的小少年身后。若是姚云歌在这里,定然能认出这就是她口中的周掌柜。
只是他并非什么周掌柜,而是周公公。
“这事情也是意外,咱家带人过来,为的是小侯爷的安危,您要保重身体啊。”
池昭不耐烦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习惯性摸向腰侧,摸了个空,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池昭,此时的他只是个手无权势的靶子罢了。
他揉揉眉心,无力道:“把人带走。”
“咱家这就安排。”中年男子低头哈腰,满口应下,对他而言只要小侯爷愿意回京,别说是带上一个人,哪怕是带走上百号人,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官家日日说起您,您若是回去,官家定然高兴。”
池昭瞟了他一眼,拿过披风,朝内室走去。
“人怎么样?”
大夫忙道:“怕是会伤及肺腑。”
池昭刚要说话,外头传来喧闹声,一名小厮打扮的人快步进来,“小侯爷,外头姜家人来寻,说是要带女儿回去。”
池昭一怔,这才两刻钟时间不到,姜家是怎么找来的?
他还未开口,姜三壮已经大步流星冲进来,身后是倒了一地的侍卫。
“你家好没道理,我带自家孩子回去,也有拦着不让的道理?郑从心你也在?正好不用找了。”姜三壮笑容满面,推开大夫走到床边,连人带被,径直抱起还在昏睡中的姜瑶瑶。
“老幺,咱家还有个孩子,别忘了。”
姜老幺进门,径直抓起呆愣中的池昭。
“哎,你这人……”周公公怎么都没想到,竟会有人敢闯进来抢人,追出去想要拦住,却见一枯瘦老头笼着袖子站在院子里。
他脚步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露怯道:“这可没有抢人的道理啊。”
“什么抢人?带我家孩子回家而已,拦什么拦?是您的下人救了我家孩子吧?这两个小的太不小心,出门也能掉进河里。”
周公公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这些人离开。周遭侍从的痛呼声,在他听来如同打脸的啪啪声。
“中贵人,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敢惹那老头子?等着,咱家就不信了,小侯爷心里没一点数。任性几日也就罢了,再任性下去,他也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