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鹿山书院
鹿山书院只招收年纪在十四岁以上的秀才，或是能答出鹿山书院题目的学子，若及冠之年未能更进一步，就要离开书院。
因此，学子大多是十多岁的少年，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难得休息，又得师长应允，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陈红岫看着他们结伴而行的背影，眼中流露羡慕之色。她是家中独女，又没有交好的同龄人，这种闹腾的场面，她只有看看的份。
陶知行道：“玉儿与我回去，罚抄十遍清静经。我让京城派人接你回去。”
“不要！我也要在鹿山书院读书！”
“鹿山书院没有女学生。”
陶知行素来对这个小辈颇为无奈，想到不久前那个躲在兄长身后也要伸手接银子的乖巧小姑娘，两相对比，只觉得陈红岫过于闹腾。
“我可以女扮男装。”陈红岫极为羡慕同伴结对而行的场面，“以我的本事，就算同吃同住，也不会被发现的！”
“胡闹。”
陶知行转身，威严道：“跟上。”
“陶爷爷不让我女扮男装，书院收女学生也好啊，男子能治安邦，女子自然也可以。我新学了一套枪法，可厉害了！”
说话间，陈红岫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取了一根竹竿，正要舞动。
“不可胡闹。”
陶知行越发无奈，陈家这一辈儿女缘浅薄，只剩下这一个孩子，素来娇宠。祖辈战功赫赫，战死沙场颇多，可以说是为亓国鞠躬尽瘁，最后赏无可赏，前几年圣上追封了已故的陈老将军为王，给了陈红岫县主的头衔。
圣上隆恩，落在陈家头上，却不是那么好受的。
这些恩宠都是陈家用命换来的。
“你啊，最近老实一些，等京城来人接你回去。你爹怎么把你放出来的？”
“当然是我爹追不上我啦！”
陈红岫提着灯笼，背着手走在前面，回头笑嘻嘻看陶知行。
“陶爷爷你不知道，我爹在学用膝盖走路，走得可慢了，根本追不上我。其实我是被他赶出来的。”
陶知行一愣，想到她父亲的伤势，深深叹了口气。
“你爹可知你来泽城。”
“那当然！”陈红岫拍胸脯保证。
到了空旷地方，她一抖竹竿，仍旧笑嘻嘻道：“陶爷爷看我新学的枪法！我爹教的，他说我学得可好了。”
少女所学，不过是花架子，只是看着好看，实则绵软无力。陶知行心中越发唏嘘，这百年陈家将门，如今只剩空壳，怕是要就此没落。
“走吧，回去。”
老者摆摆手，望着头顶高悬明月，心中万般惆怅。
陈红岫忙拿起放在地上的莲花灯，跟上陶知行。
“陶爷爷我是不是很厉害，只用三天我就学会了，我爹说我比学了三年的都要好！我很有天赋的！官家也说我舞得好。”
“官家说好，那就是好。”想到那位过于仁厚怯懦，耳根子软，喜与人为善的帝王，陶知行越发心中叹息。
那是个仁德的君主。
可惜，豺狼虎豹严相逼，如今亓国需要的并非仁君。
一老一少匆匆离开，姜老幺一左一右牵着大小花，望着老者的背影若有所思。
“陈家枪法的花架子？”姜老幺摇头。
小花仰头道：“什么陈家枪法？”
姜老幺捏着他的手，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竹竿，“刚才那个绿衣服的瘦竹竿。”
“啊？”小花看看地上被人遗弃的竹竿，再看小叔一本正经的模样，完全不明白说的是什么。
旁边的茶楼有说书先生字正腔圆，惊堂木一响，琵琶声玲琅清脆，瞬间吸引小花的全部心神。
“今日上元佳节，本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小老儿我要说的却是一桩天灾，泽城西北一千八百里开外，有一石头城……”
小花睁大眼。
“千石城塌了？”
姜老幺皱眉，拉着两个侄子坐下，一文钱买了一壶白水，静静听着说书先生细细道来。
一个时辰后，姜老幺带着大小花到家，将千石城地动的消息带了回去。
千里之外的城池，消息来得很慢，去年九月底千石城地动，毁了大半房屋，死伤惨重。后余震频频，千石城几乎土崩瓦解，百姓流离失所。
姜瑶瑶手里的鸡腿落地，被大黑叼走。
她看着手舞足蹈，复述听闻的小花，只觉得天旋地转。和前世一样，千石城地动，而她一个人都没救下。
孙桂娘手里的针线筐落地，泪水盈眶。
“千石城，没了？我婆婆和丈夫的家，没了？若不是跟随老太太来这里，我是要死在千石城的。”
孙桂娘后怕不已，几乎坐不住，险些向后仰倒。刘家嫂子忙将人扶住，叠声安慰。
“主人，其实之前可以多救几个人的。”阿犼道，“也能多些功德奥。”
是吗？
姜瑶瑶苦笑。
她要怎么说，与人说她梦见千石城地动，死伤无数，要求千石城百姓迁走？
谁会信？
在家还能装傻卖痴，家人会怜她年幼，可在外几人信她？事情发生后，那些百姓又会如何对她？顶礼膜拜，还是架上火堆？
这是要置她于何地？
姜瑶瑶想笑。
自从消息传来，姜琼玉始终看着妹妹，见她表情不对，走过去将人抱起来。
“瑶瑶困了，我带她去睡觉。”
李素芸看着面无表情的儿子，点了点头。
姜瑶瑶趴在兄长肩头，小声道：“他们其实可以不用死的。”
“生死不由人，自有天命。他们死不死，不是我们能掌控的。瑶瑶以后做了奇怪的梦，不能和外面的人说，记住了吗？”
妹妹从小便格外聪敏，有异于常人的直觉，姜琼玉始终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千石城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少年用脚踢开门，走入屋内，将小姑娘放在床上。
“慧极必伤，太聪明的小孩儿会长不高。”
片刻后，不善言辞的少年又补了一句：“睡吧，明日还要去爬山。”
屋内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姜瑶瑶勉强能看清兄长关门离开的背影。
她捏着脖子上的玉锁，只觉得鼻头发酸，喉头发哽。
“主人主人～你不是想要多存粮食嘛～下次，泽城要多救人的呢！”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