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四章 姜家出事
等祁泽从兵部回到浮生阁后,看到房间里堆了半屋子的药,一时无奈。
药瓶全都是小巧精致的青花瓷瓶,除了上面贴着的药名不同,其余的都一样,正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架子上。
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孟言锡的药,孟言锡的药统一都是用青花瓷瓶装起来的。无论是那醒酒药,还是昨夜的补气血药,用的全都是青花瓷瓶。
孟言锡不会闲着没事干想起来给她送,这药十有八九是阙煜让他送来的。
不过,有平时治病疗伤的药就算了,怎么还有毒药?祁泽拿起离她最近的一瓶砒霜,仔细端详着。孟言锡这是治病的,还是炼毒的?是想来毒死她,还是想让她去毒死别人?
看了半晌后,祁泽把药瓶放回原位,叫来祝余把屋子整理了一下,并把所有药瓶给搬了出去放进了仓库。
同时,朝堂上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也许是王家被灭,让慕容晟耿耿于怀,近日竟是明里暗里地找姜家的茬儿。又因为他起兵造反的计划,让他无暇顾及朝堂之事,所以朝堂上对姜家的施压,全都是夏侯彦做的。
但因其本身是东滕太子的身份,对于南楚政事不好插手太多,所以就想到了亲自登门拜访。
虽说是一次登门拜访,但夏侯彦就是想要借此刁难姜家,这是所有朝廷大臣心中都明白的事实,也就是说姜家被盯上了。
祁泽知道这个消息时,也是十分惊讶。没想到慕容晟竟会让夏侯彦以一个拜访为由,当众刁难。
在国子监中,祁泽看着远处的风景,朝着对面充满着书香静然气息的白衣男子问道:“姜兄,这次东滕太子要亲自登门拜访,你们姜家打算如何逃过?”
“韶仪,这已经不是逃不逃得过的问题。太子有意刁难姜家,逃是逃不过的。”姜汶脸上带着勉强笑意说道。
祁泽也知道逃不过,只能叹口气慎重问道:“那东滕太子打算何时拜访?”
“明晚。”
“明晚吗?竟是如此迫不及待。”祁泽沉声道。
“王家被灭,太子对姜家看不顺眼也情有可原。只是太子好像最近对朝堂之事关心颇少,要不然就不会让东滕太子登门拜访。东滕太子为人狡诈,也不是好应对的。”姜汶叹息几声,“对了,韶仪,太子最近的举动太过于奇怪,不再关注朝堂之事,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再向晋王一派的世家施压,总觉得里面必有蹊跷,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祁泽沉下眼眸,“里面确实有蹊跷,据我打听来的消息。太子最近一直在怂恿蛊惑凶狠盗贼掠夺钱财与田产,并且数值与范围已经大到令人恐慌的境地。”
“是吗?”姜汶震惊道:“太子要这么多钱财与田产做什么?”
“姜兄,你认为呢?”
姜汶一向聪明,也隐约猜中了慕容晟想要做什么,“你是说……起兵造反?这怎么可能?太子哪来的军队。”
“太子是没有一支正统军队,但这不代表不可以私养。私养的军队不够,不是还有西魏和东滕的军队吗?率领着这些士兵,想要挥兵南下,攻陷京城,恐怕轻而易举。”祁泽陈述着一个可怕的事实。
“私养军队?太子竟然有私养的军队。”姜汶也神情沉重道。
“所以我现在正在查太子具体掌握着多少军队?又打算从哪里进攻?调查的越仔细越好。”
“但这岂是容易查到的?私养军队的人数,还有向西魏东滕借来士兵的人数,更勿提会从哪里进攻,就单城门,定京城就有十几个,范围太广,要从何查起?”姜汶面露担忧道。
祁泽坚定道:“即使查不到也要查,否则,将来的局势就会完全超过你我的想象。”感受着吹在脸上的微风,祁泽双眸愈发沉重,“只有查到了,才能有一线生机。”
在浮生阁,祁泽看着正弯腰行礼的祝余苍术两人问道:“怎么样?”
苍术站直身子汇报道:“主子,属下按照你的命令,在地方上一直仔细观察着太子的动向,企图想要从中调查出蛛丝马迹。可是……”苍术皱起眉头,“太子似乎知道有人正在跟踪他,除了上次调查出的事情便一无所获,所以太子这边暂时还没有消息。”
“祝余呢?”
“也没有。”祝余语气沉重道:“属下已经想尽各种办法,让我们的人乔装打扮混进东滕太子的馆舍,可是无一例外,全都被驱逐了出来。东滕太子只用他从东滕带来的东滕人,连仆从也都是东滕人,其余三国的人全都被驱逐出府,所以到现在东滕太子那边还没有安插上我们的眼线。”
听此,祁泽便不由沉下双眸思索着。
祝余苍术两人也弯下腰赔罪道:“属下无能,还请主子恕罪。”
“免礼吧,这不是你们的错。”祁泽揉着自己胀痛的太阳穴,“这两人向来小心谨慎,你们查不到消息也实属正常。如今慕容晟正在全力准备造反一事,行事定会更加小心,所以查不到也没有什么意外的。”
“可按这样发展下去,到时太子起兵造反我们该如何抵挡?若是让太子成功夺得皇位,又怎会放过主子?”苍术皱着眉头,担忧道。
祝余也开始担心起来,祁泽知道慕容晟这么多秘密,等登上皇位后怕是第一个就会下令抓捕,到时定是生不如死。可现在连个消息都查不出来,又怎么去抵挡那将来的千军万马。
两人担心的事,祁泽当然也明白。但现在根本查不出任何消息,连眼线都安插不进去,前进的路被堵住了,那这巨石外的危险她要如何面对?
一片沉寂后,祁泽发声道:“慕容晟远在京城之外,又生性谨慎,怕是很难查到消息。如今我们能找到的,就只有夏侯彦这一个突破口了。夏侯彦和慕容晟沆瀣一气,肯定也知道一些消息。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我们的人给安插进去,即使多次被驱逐出府,也要再试试,一定要在东滕的馆舍安排一个内应。”
“是。”祝余应声道。
虽然祝余应声了,但祁泽知道其中的难度。夏侯彦此人谨小慎微,阴险狡诈,连仆从用的都是东滕人,她的内应又怎能安插的进去?
祁泽有些头疼地扶着额头,祝余苍术两人也陷入了沉默。
都没注意到,此时在房门外,一袭妃红色长裙的娇媚女子正端着茶盘,眼神略显诧异地透过门缝看着里面烦恼焦灼的三人。
女子站了许久,白皙手指紧捏着茶盘,半晌后才逐渐松开。只听到一声轻笑,女子便又缓缓退下,似乎从未来过。
缺少……一位内应是吗?
在姜府,一名清丽高雅的青衣女子正站在一片玉簪花前,明明现在是秋季,可玉簪花依旧如之前那样洁白无瑕,冰清玉洁,就如她当初嫁到姜府一般袅袅盛开。那满路的玉簪花,从此也就成了她心中最美的风景。
手中的白玉簪盈盈小巧,虽表面有些粗糙,但女子如获至宝般紧握在手心,看着玉簪花的秀丽双眸透露着点点温和。
玉簪花未变,白玉簪未变,变得就是这曾经爱穿粉色衣裙的娇憨少女转为了爱穿青衣的清丽女子,眸中的天真烂漫消失不见,相反盈满着温和与从容。
“大嫂,还在这儿看玉簪花呢。”远处的姜庑一蹦一跳地欢快跑过来。
许幼宜微愣一刻后,便回过神来,柔和笑道:“阿庑,你来了。”
“嘻嘻,对啊,我来了。”姜庑咧开嘴爽朗笑着,“想大嫂做的糕点了,这几天我一直都在练武场练马术,每次过后都好饿,仆从们买的糕点都没有大嫂做的好吃,所以我就回来了。”
许幼宜微微一笑,“好,正好今天早晨我做了一些,待会儿我就派仆从给你送过去。”
“好耶!”姜庑像小孩子得到最爱吃的糖果一般,兴奋激动地伸开双臂蹦跳着。
面对着这样豁达洒脱的小少年,许幼宜不由温和一笑,转头继续看着那片玉簪花。
看到许幼宜还在看玉簪花,姜庑就歪头好奇问道:“大嫂为何这么喜欢玉簪花?每天都会过来看一会儿。”
不等许幼宜作出应答,姜庑就继续欢快说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这是大哥种的。虽然不知道为何等大嫂嫁过来后,大哥就在院子里种满了玉簪花。但这满院的玉簪花就是挺漂亮的,仆从们也没有白白精心照顾。”
小少年开朗笑着,没看到女子眼中那一瞬灰暗。
此时,远处响起一个温和男子的笑声。
“二弟,又在这里烦扰着你大嫂给你做糕点了。”远处的姜汶笑着缓缓走来。
“哼,大嫂做的糕点好吃嘛,现在别人做的糕点我都有些吃不惯了。”姜庑撅着小嘴说道。
“没事,做糕点也不费什么事,正好也消磨一下时间。既然阿庑爱吃,那我就给阿庑做。”
见许幼宜向着自己,姜庑就朝着姜汶得意一笑。
姜汶也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对了,来这里有什么事吗?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国子监吗?”许幼宜出声问道。
姜汶眼神凝重下来,“平常这个时候我是应该在国子监,但刚刚我听到了一件大事,这件事情非同小可,需要回来商议一番,所以我就暂时先回来了。”
“大事?”许幼宜诧异道。
姜汶也不说是什么大事,只是先把姜庑给打发走了。“二弟,我有些事情需要与你大嫂商议,你暂且先回去,等一会儿就把糕点送到你院子里。”
“好。”姜庑也知道如今朝堂上发生了很多事,就乖乖点头离开了。
姜汶牵起许幼宜的手,说道:“我们回屋说吧。”
许幼宜点了点头,就跟着姜汶的脚步回到了房间。
等两人坐下后,姜汶就神情严肃道:“你应该也知道了东滕太子明晚要来姜府拜访一事,东滕太子为人阴险,不是个善茬儿。本来我就有些疑惑为何是东滕太子前来,而太子不亲自前来。原来太子是去做别的事情了,压根就没有时间前来。”
“别的事情?是什么事?”
姜汶贴近许幼宜的耳侧,轻声言语一番后离去,只剩下许幼宜因震惊而睁大的双眸。
“你是说……”许幼宜感觉不敢相信,“太子竟然要做这样的事。”
“对,我已经与父亲商议过了,父亲提议去告诉晋王殿下。这件事是企图谋反,大逆不道之事,不容轻视。”
“这个消息可靠吗?太子要做这谋逆之事,还与西魏东滕联手。闹不好,南楚朝政都会发生紊乱,甚至百姓们都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太子真的会这样做吗?”许幼宜不曾参与朝政,尚不相信这谋逆之事真的有人能做得出。
“唉,哪一次夺嫡之战不是死伤无数,尸横遍野?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无论发生什么,最受苦的都会是老百姓。”姜汶一番话打破了许幼宜的幻想,“况且这个消息还是韶仪告诉我的,绝对错不了。”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许幼宜一时觉得心痛,双眸也瞬间黯淡无光。
姜汶也瞬时反应过来,看着许幼宜灰暗的眼眸,只能低头道歉,“对……对不起。”
“没事,我都嫁过来这么长时间了,应该早就忘记了的。而且你也不用向我道歉,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许幼宜苦笑一声,强装着笑颜说道。
姜汶只是低头不语,许幼宜也一时无措,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此时,一个仆从跑来,说话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大少夫人,有人找您,说曾与您有过两面之缘,此番前来是有事相求。”
“找我的?还有事求我?”许幼宜愕然道。
等她嫁到姜府后,就很少出去了。除了平时世家之间官家夫人们的虚伪应酬外,她基本上都是在府里学习掌家。毕竟姜家家大业大,姜汶还是嫡长子,未来姜家的家主。她身为未来姜家家主的嫡妻,自然也要挑起大梁,管理好后院之事。
这次却说有一位两面之缘的故人,这怎能不让人意外?
“去看看吧,或许是你之前的闺中朋友。一直在府里闷着,也是时候说说话解解闷了。”姜汶出声劝道。
“好。”
许幼宜站起身去面见这位故人,姜汶也与姜洵一起准备去晋王府商议此事。
在路上,许幼宜还有些疑惑,她哪有两面之缘的故人,而且等她嫁人后,她以前的闺中密友也为了避嫌,很少来找她。那又会是谁来找她呢?
等许幼宜走到院子门外,就看到一袭妃红色长裙的漂亮女子,腰肢曼妙纤细,婀娜多姿。虽戴着斗篷,让人看不清面容,但这娇媚无双的气质就让人知道这绝对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
“是你。”许幼宜停下脚步,看着对面的绝色女子缓缓走近,并摘下掩面的斗篷,露出那张令所有女子都嫉妒艳羡的动人脸庞,并声音恬静柔和道:“许小姐,许久未见,过得可还好?”
许幼宜呆怔片刻后,便笑道:“姑娘客气了,不想我与姑娘竟然还能有机会再见。而且我已经不是什么许小姐了,如今我已嫁人,姑娘应该称我为姜少夫人。”
见许幼宜如此坦然,展诗轻轻一笑,喊了一声:“姜少夫人。”
许幼宜也点头应答,“不知姑娘有何事来找我?”
“我此番前来是有重要的事来求姜少夫人帮忙,而且如今,也只有姜少夫人能够帮我了。”
“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都会为姑娘办到。不知姑娘可是缺少银两,又或者是为了其他事?”许幼宜礼貌问道。
展诗轻笑着摇摇头,“我不是缺少银两,我这次是为了公子而来的。公子他身陷困境,我希望能够帮到他。”
“韶仪?”许幼宜猛然抬头,反应激烈,“韶仪他怎么了?又怎么会身陷困境?”
“公子身为朝臣,从来一直都在困境当中,如履薄冰。”展诗轻启朱唇道。
许幼宜怔愣一瞬,片刻后说道:“可我现在是个后院妇人,又怎能插手朝堂之事?又怎么能帮到姑娘?”
“不,能帮到的。”展诗摇摇头,“如今就正有一个机会。我听闻明天晚上东滕太子会来贵府拜访,我希望姜少夫人能帮我引荐一二。”
“引荐?你想要做什么?”
展诗低下头,半晌后抬头坚定道:“公子他需要一位内应,而明天晚上就是最好的机会。”
“你……你要做内应?你可知道……”许幼宜惊讶道。
“我知道。”话还没说完,展诗就接话道:“我知道东滕太子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更知道去东滕馆舍做内应意味着什么。可这一切比起公子的安危不值一提,曾经公子救过我的命,如今我为他做内应,也算是还了这份恩情。”
“救过你的命,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我就对姜少夫人说过,我不是公子的侍妾,只是他救回来的一名丫鬟。”展诗悲怆一笑,“曾经姜少夫人问过我,公子对我的恩情是什么,又为何要救我回来?”
“现在说了也无妨,在泗河城时,我被西魏士兵玩弄了三天三夜。我还记得,那三天一直都在下雪,风还特别的冷,风雪遮盖住了我的双眼,让我分不清白昼与黑夜。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睁开眼睛看到了外面明亮的月光。我这才知道,我得到了拯救,看到了那三天后好不容易到来的亮光。你知道吗?当时公子穿的是一袭白衣,和着月光甚是好看。”娇媚女子眼眸含笑,眼角的泪水无声落下,滑到那灿烂的笑容上。
“以至于让我把黑夜看做成了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