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来势汹汹
萧座移步至那幅地图旁，目光锁在山水交隔的北战场要塞。
从沈鹤烟踏进军营的一刻，他就认出了那把剑。剑鞘剑鞘确实隐藏了它的身份，但瞒不过他萧将军。
其实他也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告诉这个孩子。
看得出来，她这个人，没有什么心机，简单，重情义。她爹当年就是这样的，只顾着上阵杀敌，却忘了背后的刀比敌人的剑更锋利。
“你知道，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年。十年的时间，足够耗死很多人了。”
“你是说他们都死了？”很显然，这个结果并不能让沈鹤烟满意。
“别急，总会有那么几个命长的。你看这里。”
萧座示意她上前，指着魏国边邑的一座小城。
三面平原，背后被黄河一截而断，这样的地势守城简直是送命。
“当年沈青骨就在此地，并不仅仅是吃了败仗，而是被拖延的援军生生耗死的。”
说到这儿，萧座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平，“七月中旬，酷暑难耐，粮草紧缺，朝廷上的一众大臣就是不肯发兵增援。甚至伪造密信，命沈青骨死守要塞，不得撤军。”
“谁有这么大的权力伪造密信？”
“问得好。”萧座道，“谋划此事的两人可都还活着。提出主张的，是韩国现任御史庄道宽，而制信的人，则是你们琅轩的东家，渭阴侯。”
话音刚落，来不及震惊，帐外突然响起了烧杀的声音。
“将军不好了！有刺客——”
匆忙跑进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还没说完话就被一箭穿喉。数十道黑影鱼贯而入。
萧将军大惊，“他们是怎么进来的！”说话间已有数把刀剑向他袭来。萧座连忙抖开长剑，直抵其锋芒，护住周身两尺之地。十几道剑气带起的劲风逼得营帐将要崩裂开来。
“我早说过，”沈鹤烟拔剑迎击，偏身躲过几道剑光，“这些拦不住韩王的人！”
随后运动轻功，通过轻巧的身法引去注意，从容不迫地替萧座打掩护。
奈何对方步步紧逼，每一次都逼着萧座要害去的。又是一波刺客涌入，他们堵住了帐门。
只能打了。久未出鞘的长剑冒着幽幽寒光，在沈鹤烟手中运动自如。一套剑法行云流水，翩若惊鸿，却也干净利落，招招致命。兵器总带着嗜血的戾气，轻易能挑开皮肉，划破喉咙。血腥味充斥着整个营帐，金属摩擦的声音刺耳难闻。
那些刺客疯了似的进击，营帐瞬间被强力的劲气给撕裂开来，两人对视一眼，趁乱冲出帐外。
满目浪迹，火光漫天。萧座一落地，立即吩咐封锁这边的消息，稳住军心，接着反应极快地接下后至的刀剑。
“保护将军。”侍卫们赶到，沈鹤烟连忙下令。相比于一般士兵，这些侍卫受过训练，更适合应对刺杀这种情况。
大火呼啸而起，把整片夜幕染成了血光色。滚滚浓烟开始无情舔舐着人的感官。
沈鹤烟向来处变不惊，根据风向划出了一条隔离带，通知士兵有序灭火，叫侍卫们按原计划行事。
因为事先有预警，士兵们不敢擅自行动，无条件听从沈鹤烟的安排。苏家侍卫略占上风，萧座已被护送撤离，暂时无忧。
火情不再蔓延，只是地上的血肉成了极好的燃料，加之天干物燥，火势不可控制地猛烈起来。
沈鹤烟说服自己镇定下来：“没关系，只要限制了火区，迟早……”
“沈大人不好了！山叶姐被困在里面了！”
那一瞬间，沈鹤烟险些体会到心跳骤停的感觉。
浓烟弥漫，此处营帐排列紧密，火势极凶。沈鹤烟已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闯进来的，但她肯定不能久留，必须尽快找到山叶。
浸湿的帕子护着口鼻，呛人的黑烟还是不住地往胸腔里灌。满目都是红，烟熏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山叶，醒醒。”等她找到山叶时，双目已是刺痛难耐。
身下的人没有反应，沈鹤烟撕开一块衣料护住她的口鼻，利落地将人背起。火光愈来愈烈，浓烟呛得她狠狠咳了几声，强撑开眼皮在一片烧灼中循着记忆返回。
双目越发刺痛，原先的路却不断被堵死，由于吸入太多烟尘，胸腔几乎要炸裂。
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也逐渐退去，磕磕绊绊中，背上的人幽幽转醒。
“阿烟……”
“别怕。”
似乎记忆中也曾有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前面传来侍卫的声音，她不敢耽搁，直朝那边而去。
“先救山叶。”
沈鹤烟放下人，勉强支撑着走了几步，只觉得眼珠子贴着眼皮，几乎是火辣辣的疼。
有人过来扶，她连忙道：“送我去找长林兄，快。”
半盏明灯，营帐中青年的身影好似静立之竹，绿袍宽束，有一分遗世的淡然。
但这分淡然，在看清帐外的人之后，消失无踪。
“怎么会这样？”
面前的姑娘是他从未见过的狼狈，衣衫上下尽是灼烧的浓痕，原本干净清秀的面容染上了烟灰，双目紧闭，有明显熏伤的痕迹。
莫长林淡淡的双眉都拧在了一起，将人扶到客榻上坐好，又点了一盏灯凑近仔细查看。
“很疼吧？”
“还好。”刚说完，吸进去的浓烟似是顿然涌出气管，重重地咳了几声。
沈鹤烟睁不开眼，但她能猜到，自己现在估计不太好看。
“有点麻烦……”莫长林喃喃道。
眼周的触感传来隐隐刺痛，沈鹤烟直言：“我不可能这样回去见梁王。”
“长林兄，拜托了。”
“放心吧。”莫长林先是郑重地点了头。但下一秒，他有些为难地看向窗外，那边的火势正逐渐熄减。
“我需要一个帮手，但似乎没人抽得开身。”
“我来吧。”
垂下的门帘被挑起，帘内站着道淡绿的身影。薄唇轻抿，似在低低呢喃：“如果你不嫌弃……”
沈鹤烟以为自己听错了。令她意外的是，莫长林真的有一瞬犹豫。
“可以。”他最终冷冷地道。
铜铃的声音由远及近，极轻，以至于沈鹤烟要仔细听，才能确认那人在靠近。
印象中，挂着铃铛的都是些活泼灵动的小姐，她却完全不同。
真是奇怪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