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两千米

虞宛央没想到李芳会这么生气，她平时很少管自己，可涉及到学习，她就会格外偏执。

沈叔叔听了她的话后只问了她一句：“哪怕理科学起来会很吃力，要想考上大学必须要你花更多时间和精力，你不能再经常和朋友出去玩，如果成绩不理想妈妈和叔叔会监督你学习，给你报补习班，你也不会后悔，对吗？”

虞宛央点头。

沈叔叔临走前拍了拍她的脑袋：“那就走你想走的路，你的未来你自己决定，你妈妈那里我去跟她说。”

然后晚上，虞宛央就听到了隔壁房间李芳激动的吵嚷声，导致她坏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以至于方圆十米内都能感受到她的低气压。

偏偏有不长眼的往她眼前凑。

“虞宛央！”

虞宛央回头，等刘毅从校门口推着自行车过来。

他脸上就差写“我没安好心”五个字，欠扁地歪着个嘴笑：“昨天忘了跟你说了，运动会报名表我已经交上去了，我们班没有女生愿意报2000米，所以我替你报了，加油，拿出你摔人的力气，给咱们班拿个名次。”

虞宛央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看得刘毅发毛。她喉咙里发出了“呵”的一声，便继续往前走。

两人沿着主干道走了一会儿，在岔路口她突然停下，按住了刘毅的车头，似笑非笑地说：“脸上的伤口都结痂了嘛。”

她在骂他好了伤疤忘了疼。

本来被一个女生当众弄成这样已经够丢脸了。

刘毅瞬间被戳中怒点，跳脚地瞪着她：“我看你能嚣张多久，表已经交上去了，要是缺席你等着被老赵骂吧。”

虞宛央按在车头的手抬起来，下巴朝左边抬了抬：“车库在那边，你可以走了。”

朝教学楼走了几步，又回头：“刘毅，我忘了告诉你，初中三年我长跑成绩都是满分。没报名，不是因为我怕，是因为懒得报，懂吗？”

—

运动会的两天不需要那么早到学校，虞宛央关了闹钟之后顺理成章地睡过了头。

她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捞起手机看到屏幕上“老变态”三个字，毫不犹豫地挂断，翻个身继续睡。

昨晚和舒钥去喝酒，听这丫头抱怨了一晚上简亦琛高三之后太忙没时间陪她玩。

最后虞宛央困得不行了，打电话叫了简亦琛来把人领走。

这位附中闻风丧胆的大姐大喝得烂醉如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抹在简亦琛身上。简亦琛的脸当场就黑了，顾不上虞宛央，一把将舒钥拦腰扛走。

那个点地铁停了，虞宛央在风口等了半小时才叫到车。可能是受了凉的缘故，早上醒来只觉得浑身酸软，腰腹酸痛，嗓子像针扎一样疼，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俞京的电话锲而不舍地打过来，虞宛央忍无可忍：“喂！”

刚一开口，嗓子就沙哑得让她不得不清了好几次喉咙。

俞京关心地问：“你这声音怎么这样了？被下毒了？”

虞宛央清了几次喉咙无果，索性放弃挣扎，半死不活地操着她的公鸭嗓：“大早上的，什么事啊。”

“你还问我什么事？这都十月底了，你那画怎么样了？我不催你你就真不急是吧？”

“老师，今天运动会，这种为班级争光的时刻你能不能别提这种扫兴的事让我分心啊。”

“我分你个j——姐妹，你老实跟我交代，你是不是一笔都还没画？”

虞宛央被俞京这一声婉转曲折的“姐妹”恶心到了，浑身一抖，懒得跟他哔哔赖赖，飞速挂了电话。

被吵醒后彻底没了睡意。她的项目是在下午，因此也不着急，慢吞吞地起了床，打算先去画室待一会儿。

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操场看台上。

她顶着一张宿醉之后人鬼莫辨的素颜，小脸煞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把林语嫣吓了一跳：“宛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睡好。”虞宛央撑着下巴，半阖着眼，怏怏地不想说话。

□□点的太阳最是炙热，闭着眼，日光像是无数根尖针能把她的眼皮刺穿，在她眼帘上烙下密密麻麻的光斑。

虞宛央腹痛难忍，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没一会儿苍白的脸上就沁出一片细密的薄汗。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她身边不远处停下：“林语嫣，你同桌呢？”

“他去小卖部买水了，说直接在篮球场等你。”

虞宛央眯起眼，看光晕里站着的那个清瘦高挑的少年。他一手抱着篮球，一手臂弯里挂着校服外套，俊朗的容颜蓬勃盎然，顾盼生辉，连阳光都为之逊色。

黎洄注意到虞宛央的异常，仔细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她憔悴的脸上：“怎么了？不舒服？”

林语嫣替她回答：“她没睡好。”

黎洄以为她在发起床气，轻笑了一下，神色温柔而内敛，把手上的外套抖开，轻轻盖在虞宛央头上，语气听起来有点宠溺：“这么大太阳，你也睡得着。替我看好衣服。”

说完转身走了。

虞宛央只觉得眼前刺眼的光一黯，她被笼在外套遮蔽的一小片阴影里，鼻尖是衣服上小苍兰洗衣液的味道，干净清冽，闻着神经都舒缓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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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跑两千米前，刘毅过来带虞宛央去签到处领号码牌。

走到一半，虞宛央猛地顿住了，一言难尽地看向刘毅：“我得去趟厕所。”

刘毅没说什么，挥挥手：“马上开始了，快去快回。你要是敢逃跑，班头有你好看的。”

逃跑你大爷。

傻逼。

操|你妈疼死姑奶奶了。

回来的路上，虞宛央捂着肚子问候了刘毅祖宗十八代。

篮球场上，正好中场休息的时间，江延拧开瓶水刚打算喝，遥遥看到了操场上的虞宛央。

倒不是他眼力好，虞宛央辨识度太高了。宽松的校服愣是被她穿出一种飒爽英姿的感觉，风一吹，薄薄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她把大波浪梳成了简单利落的高马尾，发尾随着跑步的动作摇晃，晃出了一种要去干架的错觉。

“你们班虞宛央报了两千米啊。”他问身边的蒋谌。

“不可能吧，她说她没兴趣的。”蒋谌顺着江延的目光看过去，第一眼看到虞宛央，第二眼扫到了大爷似的抄手站在操场边的刘毅。

霎时间怒意直窜天灵盖，发狠地把篮球往地上“砰”地一砸就准备往上冲：“我操他妈的刘毅这个狗逼，上次打球教训得还不够，敢在背后对女生耍阴招！老子他妈这次不打得他长记性老子不姓蒋！”

蒋谌真的动了怒，江延怀疑要是他手里有把刀他能直接捅刘毅肠子里，吓得一边拦住他一边叫黎洄。

黎洄得知来龙去脉之后也有了怒意，手里的矿泉水瓶在瞬间被他捏瘪。他按住蒋谌，冷冷地说：“先去看看虞宛央。”

操场边林语嫣和周恙也在，黎洄问：“第几圈了？”

“第二圈，”周恙眉头微皱，神色有些凝重：“情况不太对。”

此刻虞宛央跑在第二的位置，始终跟第一不远不近隔了两个人的距离，后面的人被远远甩开。

第一是附中的体育生，长跑速度出了名的变态，连男生都跑不过她。

跑两千米靠的是耐力，一开始不宜过快，除非有足够的体力一直保持这样的速度，像虞宛央这样跑在前面其实不是明智的选择，再加上虞宛央脚步凌乱，才第二圈就失了章法。

“央姐以前长跑次次都是第一，虽然一开始也领先，但都是最后一圈才真正发力，从来没一上来就跑这么快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说话间虞宛央正好经过，周恙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央姐，悠着点，一个破运动会用不着这么拼命！”

林语嫣突然想起来：“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早上她说她困，但我看她脸色很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蒋谌瞬间急了，冲着林语嫣吼道：“生病了你还让她跑！这是两千米！照她这么拼命的跑法，跑出人命的你负责啊！你就这么当她朋友的！”

他这人一着急起来就口不择言，一下子就把林语嫣骂的红了眼圈。周恙把林语嫣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你发什么疯？”

蒋谌瞪了他一眼，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冲林语嫣发火，捋起袖子二话不说阴沉着脸就要冲去找刘毅。

黎洄按住他的肩膀，丢下句“你冷静点”，转身往看台第一排走去。

上一个项目是女生八百米，季涵参加了，此刻班上几个跟她关系好的女生和追她的男生都围着她嘘寒问暖献殷勤。

黎洄叫住一个女生，指了指她手里的杯子：“这个葡萄糖水，能给我一杯吗？”

“啊，好的。”女生红着脸，贴心地给他兑了一杯温度正好的葡萄糖水。

黎洄把水递给蒋谌：“一会儿陪她走走，让她喝点葡萄糖水，这才是你该做的。”

蒋谌端着温度正好的水，疑惑：“你干嘛不给她？”

黎洄深深看了他一眼。

蒋谌瞬间反应过来。

好兄弟，这是在给他助攻呢。

还剩最后一圈了，虞宛央还跑在前面，可速度肉眼可见慢了下来，和第一名差距逐渐拉大，后面的人蠢蠢欲动，稍一发力便能超过她。

蒋谌看着虞宛央，又咬牙看了眼事不关己的刘毅，恨恨地说：“放心吧。”

黎洄拍了拍他的肩膀：“来日方长，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