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不屈
扛着云柏汐奔入树林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昆仑派弟子玄理。当日云柏汐在自家门前被打成重伤,命悬一线,还差点被永久幽禁起来,郦泱及时出手救了她,郦泱身为长生门掌门,武功高深莫测,四派中有三掌门折在她手,武当羽化真人本是个不争无野心之人,只要文钰一人担责,自不会与她一个小姑娘为难,倒让她带走云柏汐,四大门派虽然明着没有行动,但各自暗地里都有行动,各派之间也是看破不说,就看谁的本事强,峨眉派一直由千榅和千语暗中跟踪,昆仑派则由大弟子玄计带着玄介和玄理一路跟踪,青城派亦派出弟子暗中跟随,只有武当正正当当的回了山,三派中人弟子个个见机行事,其中的人也不乏聪明人,跟至半路时,都猜出郦泱是要去健康城,所以大多早早就进入健康城布阵等待,而猜透郦泱不会走大路,而是会选择走小路的人只有玄理,所以和两位师兄早埋伏在小道之上,恰巧郦泱的行踪也被东瀛柳生发现,与之交手,而昆仑派三兄弟捡了漏,最终抢夺云柏汐成功。
郦泱自知云柏汐被人抢去的后果,不是立即被五马分尸就是要遭受一番折磨而死,所以心里十分焦急,一向理性,遇事不慌不急的她此刻也开始有些心浮气躁,在林中急奔一阵,周围越来越安静,天色也暗了下来,她本想趁黑夜的掩护从城外小路越过健康城,不想她还是失算了,直至穿出林子也不见那人身影,回头看身后的树林,天已经黑了更为难找,回想起三人逃跑时的身法,不由得恍然大悟,坚定的说道:“是昆仑派的人。”又想此刻健康城内各门各派都有人把守,昆仑派既然抢得云柏汐,自然不会去城内,而是即刻回昆仑山,想到这里,暗自说道那只有去找灵仙道长了,主意已定,即刻向南方走去。
玄理事先便查看了小路两旁的树林,如何夺人如何藏身早有安排,只是没想到东瀛蜘蛛会出现,但因此计划变的更加简单,郦泱驾着马车,时间上晚了半天才到健康城,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安排计划,他发现林中有一处十分隐秘的山洞,洞外长满杂草和小树,不用手扒开这些是不会发现山洞的,所以当扛着云柏汐时便直奔山洞里藏着,郦泱虽然武功了得,但是事先未曾知晓林中情况,又是暮夜,自然难以发现。
半个时辰过去,不见林中有何响动声,玄理终于安心下来,他亲眼瞧见郦泱的本事,自是不敢丝毫松懈,虽然已经按计划到了山洞里,却大气都不敢出,一直屏气凝神,耳听洞外虫鸣声起时才敢探头出来看看情况,确定摆脱了郦泱,登时大舒一口气,回头看躺在洞中的云柏汐,唇目紧闭,一副睡得安稳样,脸上虽然被涂抹了锅底灰,但是仍然掩盖不了她姣好的容颜,虽然穿着村姑衣衫,但怎么看怎么别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即便她此刻昏迷不醒,天生的贵气丝毫不减,这或许就是一个人天生富贵命和天生贫贱命的区别吧,他暗自感叹,看得久了,玄理登时一个愣神,回过神来,定了定神,惊讶自己竟然看一个女生看这么久,一个快要死的人,但想到眼前如此卓绝的女子将不久人世,又不免心生怜悯,可师命难违,他不得不把云柏汐交给师父处置,正所谓红颜多薄命,这就是她云柏汐的命。
玄理走到云柏汐身边蹲下,喟叹道:“往日漠视一切的峨眉派千横,谁会想到今日竟成了众人争相抢来抢去的阶下囚,我们几次相见虽无好感,也无怨仇,只是师命难违,不得不参与这场争夺战,而且我也有私心,一是想知道我妹妹千夕的死因,当日你只是说是千绪杀了她,但是没有说清缘由就把千绪杀了,不是我不信你,只是想知道理由,二是我也想知道,你的不死之身是不是跟神兽有关?刚刚扛着你奔走,发现你的心脉洪而有力,清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等你醒来,我想一切都不在我的控制之内,所以只有得罪了,唯有封住你各处大穴,等你醒后我才能继续治得住你。”说罢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呈点穴手法,封住云柏汐的六大经脉,就算云柏汐醒来也仍是动弹不得。
玄理等到夜深之时才敢出洞,背着云柏汐西行,玄计和玄介依照计划回到城内,其他各派见到他二人自然不会怀疑云柏汐已经被昆仑派抢走,玄理按着之前的安排路线找到藏在林中的马匹,驼着云柏汐西行,奔走一夜,已经远离健康城,到达了淮南镇外,他不走庐州城,也是出于安全考虑,避免撞上其余各派的人,天色刚亮,朦朦胧胧中看到一座凉亭,玄理快步走到亭内,将云柏汐放在石凳上,背靠围栏,将马儿放在林中任由其啃食青草,自己虽然不觉得消耗多少力气,但也觉得口干舌燥,四下张望一番,听见一阵溪水潺流声,便循声而去,离凉亭不到十丈就见到小溪,自己蹲下猛喝了几口,洗了把脸,好不畅快,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起身看四周,绿树葱郁,时而几声鸟鸣在林中响起,真是难得的安宁,转身备走,忽又顿住,在溪水旁边的树上折下树叶,折成水瓢状,从溪水中舀了水,双手捧着小心翼翼的回到凉亭,两眼盯着手里的水,生怕洒了,来到云柏汐面前,准备将水喂给云柏汐喝,不想一双敌视的大眼睛正瞪着自己,吓得全身一颤,差点将水扔了,但也忍不住高兴,道:“你醒了!”
云柏汐见他脸上浮现的笑容真切,看来是真的高兴自己醒了,她虽然一直昏迷的样子,但是早在被郦泱救下,出庐州城时就有了知觉,能听见声音,头脑也十分清晰,但是不能睁眼不能说话,在这期间,她也知道了很多事,郦泱的那番话,玄理的话都听的一清二楚,内心经历了一场战斗,对父亲失望极了,自己更加觉得对不起母亲,令她惊讶的是郦泱竟然一点也不恨父亲,她的母亲为父亲终守一生,还叫郦泱不要记恨,虽然与郦泱相处日子不多,但是她一身正气,仁者之心,虽然身世可怜,但她活的一点都不可怜,也从不讨怜,让人不由得心生敬佩,如此优秀之人竟然是自己的妹妹,这让她暗自觉得惭愧;玄理是昆仑派的人,抓她的目的显而易见,虽然口中说不忍,但又说师命难违,在她看来玄理那点不忍之心也不过是假仁假义,所以很是生气,不想在这凉亭之内,竟然能睁开眼睛,一路向西而行,自己的身体也觉得舒坦,随即想起峨眉山上的麒麟,或许就是这个缘故,自己本身受麒麟之火庇护,当受伤时,离麒麟越远自己越难以痊愈,离麒麟越近,伤好的越快,而去昆仑山必须西行,要经过蜀中,所以能得到麒麟之火的庇护,当睁开眼睛瞧见玄理捧着水走来,内心盘算了一番,先按兵不动,任由其带着西行,身上的穴道被封,自己也无可奈何,倒不如任之安之,而玄理的假仁假义,让她看着心生厌恶,所以不由得露出憎恶神情,玄理见了,也不生气,反倒笑了起来,云柏汐一愕,不耐烦的道:“你笑什么?”
玄理指着她的脸,道:“你刚刚的神情加上你脸上的炭灰,嗯,真的很好笑,呵呵。”
云柏汐经他提醒,才记起出庐州城时为安全起见,郦泱给她脸上涂了锅底灰,给她换上了村姑衣服,如今竟让人笑话了,登时又气又恼,道:“不准笑,再笑,我杀了你。”
一双眸子杀气重重,玄理骇然,住了嘴,暗想幸好事先封了她的穴道,不然以她此刻的样子,说不定还真的将自己杀了,嘴上却不在意,道:“你凶什么?我不笑就是了,给,水。”说着就将水递到云柏汐嘴边,云柏汐道:“渴死也不喝你送的水,假仁假义的小人。”
玄理还是第一次被人骂小人,登时来了气,但他一个男人总不能跟女人斗嘴,道:“嘿,你不喝算了。”忽地将手中的水扔出亭外,忽然震惊的看着云柏汐,道:“你一直是清醒的?”双眉一蹙,看着云柏汐,如果她一直是昏迷的,见到自己给她送水,一定会觉得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感激不尽才是。
云柏汐轻笑一声,道:“你还不笨嘛。”玄理猛地一拍额头,指着云柏汐半天说不上话,直摇头道:“你。。。”
云柏汐道:“你以为我醒来看见你会感激你不成?”玄理唯有苦笑连连,无言以对,云柏汐一脸正色的道:“我是庐州城的云柏汐,人人敬而远之,就算如今落败,家道中落,也是人上人的云柏汐,哼,涂抹什么炭灰?穿什么村妇衣服?笑话,就算有天我成了乞丐,我也要众人知道,是云柏汐想当乞丐,而不是说那乞丐是云柏汐。”
听了云柏汐的话,玄理登时一惊,不想云柏汐的自我意识这么强,眉宇之间那漠视一切的神情又出现了,令人望而生畏,见玄理震惊神情,云柏汐白了他一眼,道:“你虽然是千夕的哥哥,但是你又是灵仙那牛鼻子道长的徒弟,他刺我一剑,此仇我记下了,要我给你好脸色,没门,哼,要我去昆仑山也不是不可以,先去打水来,把这炭灰给我洗掉,找一件上好的绸缎衣裳给我换上。”
玄理见她趾高气昂,想杀杀她的戾气,吓她一吓,道:“要我给你换衣服?你就不怕我。。。”后面的话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
云柏汐横了他一眼,道:“你倒是敢?!我做事很绝,若你不杀我,有朝一日昆仑派被灭,那一定是我做的,在我眼里,你就是个下人。”
玄理一凛,倒吸一口凉气,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子处于如此劣势还能将人压得喘不过气,但他也不是被吓大的,也不再给云柏汐好脸色,冷哼一声,道:“好,你当我是下人,我现在就带你去洗脸。”语气中却不怀好意,大步走到云柏汐面前,一弯腰,双手在云柏汐腰间一环,扛在肩上,大步走向小溪,云柏汐大声令道:“放我下来!”玄理仿似没听见,直径走到溪边,将云柏汐丢到岸边,头顺着溪水岸边的滑坡栽入水里,云柏汐登时觉得鼻子、耳朵、嘴巴里全是水,此刻她无法运功,常人无异,全身无法动弹,更是不比常人,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急的感觉自己就要死了,忽地脱离了溪水,被人将身体撂倒在地上,登时呛咳起来,只听玄理说道:“怎么样?滋味好受吗?我折磨人的手段也不赖吧,你乖乖跟我到昆仑山,一路上自然好吃好喝招待你,如果你不配合,还是这般盛气凌人的跟我说话,我也不会对你客气。”
云柏汐见他目露凶光,自然是说到做到,绝不手软,自己这套行不通,只能暂时忍着,咬着牙,盯着玄理不说话,玄理见总算镇住云柏汐的戾气,虽然透过眼神可以看出她很不服,至少不会再拿话唬人,此刻见她额前的头发湿漉漉的,被自己刚刚丢进溪水里,衣服也被打湿了,脸上的炭灰少了很多,眼神虽然犀利,却别有一番韵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又不忍心起来,挠了挠后脑勺,忍不住烦恼,道:“女人真麻烦。”从溪水里捧来水倒在云柏汐脸上,然后用衣袖擦了,他第一次与女子如此亲近,但记着男女有别,所以用衣袖触碰柏汐的脸颊,手掌弯成拳头藏在袖子里,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正视柏汐的眼睛,一副很随意的样子,擦完脸,道:“衣服,你就暂时将就着吧,我可没钱给你买上好的绸缎衣裳。”说罢扛起云柏汐的身体找到林中的马儿,将柏汐的身体扔到马座前方,自己一跃而上坐在后面,向淮南镇奔去。
到了镇上,已经是晌午,日上三竿之时,两人都是腹肚空空,咕咕直叫,玄理在一家面馆停下,小二殷切的牵马拴到马厩,见玄理背着一个软瘫的姑娘,不禁多看了一眼,暗自一叹,如此美丽的女子竟然得了软瘫病,对这小伙子不知是祸是福,走进店内,玄理先将柏汐放在一张凳子上,不想柏汐全身无力,险些摔倒,玄理赶紧扶着,店内伙计见了,忙过来帮忙,道:“哎哟,小心,小娘子没事吧?”
这一声 ‘小娘子’叫的玄理登时脸红,云柏汐瞪着店小二,玄理赶紧嘻嘻一笑,道:“没事没事,多谢小二哥关心,麻烦来两碗臊子面。”云柏汐急忙道:“诶,我不吃面,面是给猪吃的,给我来一斤一等牛肉,一斤陈酒,一碗大白米饭。”店小二和玄理都是一惊,店小二看了眼云柏汐,不由得 ‘切’的一声,玄理亦不予理睬,道:“别理她,两碗臊子面。”双手推着小二,面向内堂,让他赶紧离开,不然云柏汐又要生气了,小二不知自己说错话,只道是两人饿坏了,道:“好嘞,两碗臊子面!”喊着嗓子去了内堂。
云柏汐整个人虽然坐在桌子前,但是全身没劲,头搭在桌上,双手垂在桌下,此时身体完全不由自己支配,被人胡乱安排身份却无法发作,气得可不轻,当玄理坐下时,只见云柏汐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令人背脊一凉,却故作事不关己样,道:“嘴长在别人身上,不管我的事啊。”
云柏汐道:“再说一遍,我不吃面。”
玄理道:“不好意思,大小姐,我就只有吃面的钱,要不就饿着吧。”
云柏汐恨的牙痒痒,道:“把穴道给我解开!”
玄理得意的一笑,看着云柏汐道:“把穴道给你解开了,那不是就跟放走笼中的鸟吗?到时候飞走了我到哪里抓去?”
云柏汐道:“你封我六道经脉,我自理都不能够,没法拿筷子吃饭,你真的要饿死我吗?”
玄理道:“不会,你饿极了我看你还挑不挑?到时候我可以喂你。”
云柏汐道:“我要睡觉呢?”
玄理道:“抱你到床上,放心,绝对止于礼。”
云柏汐道:“我要去茅房呢?”
玄理道:“我。。。”登时顿住,这就没法帮忙了,云柏汐见他神色踟蹰,暗自得意,道:“你解开我的三阴交和肺经二脉,让我可以自己走路,自己可以吃饭上茅房就行了。”以为自己以此能说动玄理时,突然玄理道:“不用,我可以找镇上或是村里的阿婆帮你。”
云柏汐登时气得脸色通红,即便是阿婆,她也不喜欢别人碰她,让人看到她最软弱的一面,道:“那好,最好你一辈子都这样封住我,否则你一定会死得很难看。”玄理不以为意,呵呵直笑。
店小二此时端着两碗面走来,一人一碗放在二人面前,道:“二位的臊子面,请慢用。”瞥眼见云柏汐的头枕在桌上,根本没法自己吃面,见玄理似没事人一样自己拿起筷子大吃起来,忍不住道:“这位相公,你不帮忙一下小娘子吗?”
云柏汐厉声道:“什么小娘子?胡说八道什么?给我滚开!”
店小二本以为云柏汐是哪家的小姐,因为得了怪病不得不嫁给穷小子,还为她的身世心生可怜之意,没想到自认为的弱女子一开口就把他吓了一跳,登时跳到玄理身后,打量起云柏汐,又看了眼玄理,摇了摇头,十分不解模样,道:“相公,娶到这样的老婆,真是难为你了。”说着走开了,云柏汐一个小二竟然说自己嫁给玄理还难为他,真是气得牙痒痒,怎奈又不能动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而玄理此时却正哈哈大笑,一口面喷的满桌都是,甚至有的面渣落在云柏汐脸上,玄理一惊,立即伸手过来给云柏汐擦脸,连声抱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呵呵。”
云柏汐的脸面对着他,所以只能任由他摆布,擦去脸上的面渣,道:“今日落到如此田地,算我云柏汐倒霉,既然你不肯解开穴道,让我如此被你羞辱,不如你现在就杀了我,就算我云柏汐是死人一个,拿到你们昆仑派也是能用的,不就是想解开不药而愈之身的秘密吗?可以,拿走我的尸身去吧,杀我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砍下我的脑袋。”说罢双目一闭,等待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