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太甲杀伊尹
他拿着羽毛看着，那红光慢慢地扩大，形成了个光圈，光圈里出现了雅儿美丽而忧郁的面容。
“雅儿！”伊尹大叫起来：“雅儿，好久不见了，我好想你啊。在你的帮助下，我实现了革命的理想，实现了人生的愿望，你是我的福星啊！”
“伊挚大人，我为什么帮你，总该让你知道缘由。”雅儿幽幽地说：“几百年前，我就在东海的扶桑树上听东王公和群神讲道，我一直蹲在一根桑枝上，仔细聆听神仙们的高谈阔论，然后潜心悟道修行。那根桑枝承载着我，从一只不起眼的小乌鸦变成了一只得道的灵乌，每次站在那根桑枝上，我就有回到家的感觉。后来，女娲娘娘折了这根桑枝，和东王公打赌，说这根桑枝也可以下凡成为非凡的人物，前提是不能玩火。是我衔着这根桑枝，投在了伊水旁湾聚的一个叫阿采的女孩子身上，他生下了一个男孩，就是伊挚大人你。”
“呵呵，原来我是一根桑枝投胎。”伊尹笑起来：“现在我也才知道，我的母亲叫阿采。”
“为了让你成为大人物，我总是在一些危机关头帮你一把，还给你生了儿子，都是因为这么段关系。后来你位极人臣，我也曾经告诫过你，希望你能把握好自己的命运，在位极人臣之时，恪守德行，辅佐圣主，方得终身尽年，寿享期颐。可你没听，受奸人蛊惑，竟然要谋朝篡位，您这就是在玩火啊，玩火者必自焚，一段桑枝，禁不住自焚的烈火啊。”
“可惜，可惜我辜负了你的期望，雅儿！现在，现在一切都晚了，也一切都完了……”伊尹满腹怅然。
“让我欣慰的是，您从一段桑枝终于可以进入人世轮回，世世为人了，也没有枉了雅儿的一番苦心。伊挚大人，帝命赫赫，天理昭昭，顺之则昌，逆之则亡，雅儿帮不了你了，也许在后世的轮回中能再得相见，那也只能看机缘。请您保重吧。”
雅儿挂着泪珠的脸在光圈中消失了。
“雅儿，雅儿，别走，让我再看看你，我有好多话给你说呢……”
伊尹的话没说完，“噗”地一声，那个羽毛燃烧起来，在伊尹手里化成了一片灰烬，飘飘荡荡地飘落。
“羽毛，我的羽毛，我的羽毛，我的羽毛呢？把羽毛还给我，还给我……”伊尹神经质般的惊叫着匍匐在地，来回爬动着找他的羽毛。
门外的狱卒喝道：“大半夜的，喊什么喊？你个谋朝篡位的死囚犯，快死了还让人不得安生！”
***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就听见牢门外一声喊：“拜见君上！”
牢门开了，商至走进来。
伊尹仍然呆坐着，没有起身行礼。
商至走到近前，慢慢地说：“伊挚大人，不管怎么样，您辅佐我先王成汤，为大商立下了赫赫功劳，所以，在你最后的日子，予一人特地来看看你。”
伊尹漠然地看了商至一眼：“多谢君上洪恩。”
“予一人告诉你，虽然你假称天命，谋朝篡位，罪大恶极，罪不容诛，可予一人不会连累到你的家人，你的两位夫人，服侍皇祖考和皇祖母一辈子，你的三个儿子在照顾和帮助予一人复位过程中都立下大功，予一人不仅不罪，还要重赏、重用他们。所以，你可以安心地上路。”
伊尹仍然木然地说：“多谢君上。”
——这些天，有几位朝中曾与伊尹共事的老臣如臣扈、咎单等人，拜见商王至，给伊尹说情，陈述伊尹的功业，说他为大商朝的建立立下的功劳，他谋朝篡位只是一念之差；也有打亲情牌的，说不管怎么说，伊尹也是君上您的亲外公，是大商最重要的外戚，看在他的功劳和亲情上，希望能免他一死。
可这些话反而起了相反的作用，商王至更恨了：要不是伊尹功高盖主、要不是他是自己的外公，他还做不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自己差点被他弄死，这样的人更是不能留，所以坚决不同意。
这些老臣见在商至这里劝不动，就去求皇太妃纴巟，可纴巟那里一言不发，只说现在商至亲政，一切都由君上处理，自己是后宫之人，不便干政云云。
群臣立刻就明白了纴巟的意思，知道伊尹保不住了，都叹息着默默而退，不再说什么。
商至对伊尹说：“那么，你还有什么要求吗？现在可以说说，只要合理，予一人都会答应。”
“要求，没什么别的要求。”伊尹说：“伊尹没有脸面到地下去见先王成汤，没脸去见仲虺、湟里且等同僚，甚至没脸去见义伯这位兄弟。臣本出生在有莘氏国湾聚旁边的一棵大桑树中，从小不知父母，有人说那颗空心大桑树是臣下的母亲所化，刚刚才知道罪臣的母亲名叫阿采。所以罪臣请求君上，臣死后，请让人把罪臣的尸体运回东方伊水旁的湾聚，埋在那棵空心大桑树旁，让臣永远陪伴在母亲身旁，罪臣将感激不尽。”
“哦，好吧。”商至答应着，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一个寑宰进来，用黑漆盘子端来一斝酒：“伊挚大人，这是君上赐给您的酒，喝完，您就可以上路了。”
“多谢君上了。”伊尹端起酒斝，大声喊道：“先王成汤啊，罪臣向您请罪来了！哈哈哈……”
大笑着把酒一饮而尽——伊尹死的时候，享年六十九岁。
《竹书纪年》里说：“伊尹放大甲于桐，乃自立也。伊尹放大甲七年，大甲潜出自桐，杀伊尹”，说的就是这个事情。
***
伊尹死后，伊陟三兄弟把父亲的尸体认领回来，用棺材成殓，在府后院找间空房子停着，摆上香烛，三个儿子身披斩衰，绖带加身，轮流守灵——伊尹现在是罪臣，也没法举行盛大的殡葬之礼，百官群臣也没一个来吊唁的。
女鸠、女方两位夫人哭了个死去活来，后来两人决定自杀，追随丈夫而去，被仆人发现，都给救下来。
伊陟和两个兄弟都慌了，一齐劝两位母亲，可两位夫人根本不听，必定要寻死，弄得兄弟三人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弟媳雪狐姬有主意，让他们兄弟去找皇太妃纴巟，两位夫人这里只有皇太妃能劝得住。
纴巟听说女鸠、女方要自杀，立刻来到了右相府，严厉命令女鸠、女方不许死。
“你们为什么要寻死？为什么？”纴巟喝问。
“皇太妃，我们的丈夫犯了重罪而死，我们作为他妻子，也难逃罪责，实在没脸活下去了。”女鸠哭着说。
“他犯了罪，和你们什么关系？如果有关系，君上早予追究了，还等到你们为这事儿自杀吗？”纴巟圆睁双眼盯着两位夫人：“经过这一些重大变故，本宫已经没有几个值得相信的人了，你们两个和本宫从小长大，同生死、共患难，是最知心的人，象亲姊妹一样的，你们死了，本宫怎么办？”
“我们的丈夫死了啊……”女方也痛哭着说。
“丈夫死了就非得自杀吗？这是谁家的规定？”纴巟厉声说：“本宫的丈夫也死了，不仅丈夫死了，三个儿子，本宫只有三个儿子，一个都没剩，全死了，按照你们的说法，本宫早该自杀了是不是？可是本宫说过，本宫不会死，会好好地活着，能活多久活多久。你们的丈夫死了，可儿孙都在，一个都不少，伊家还要继续在大商为官，为朝廷效力，为什么要死？所以，你们一个都不许死，都给我好好地活着，陪着本宫看着大商的江山，享受那些美丽的风景，看着我大商兴旺昌盛！就是本宫死了，也要在天上看着大商的江山社稷千秋万代永远传下去！”
两位夫人哭着唯唯受命，打消了寻死的念头。
之后，根据伊尹的遗愿，准备了车辆，伊氏三兄弟拉着两位母亲，带着其他伊氏族人，运送父亲的灵柩回东方的湾聚去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