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发酵

从邻里朋友Z那儿说起，z说她们摇中了公立幼儿园，但是有点远，爷爷不愿意接送。

我的本能反应是：确实远了，如果你们早上不能自己送，不太现实，只让他接一下，能商量都比较极限了，毕竟3年，来来回回。

朋友R说：其实这么远，我觉得小朋友也挺辛苦的，要起的比平时早点。

我又感同身受了：我们楼上那个双胞胎哥哥去隔壁区上的幼儿园，每天也是妈妈很早就出门送上学，我还没起床，他们就下楼了，每天起床洗漱穿衣服、喝奶，有时候还要闹点情绪，都得很早起来张罗。所以如果接送都爷爷包，他估计顶不住。

Z难以置信的问：为什么会顶不住啊？我不理解，我们办公室的人都不能理解，他才60岁。我有个同事，她妈妈70多岁还从隔壁区过来帮她接孩子，坐公交车有那么辛苦吗？打麻将打到半夜就不辛苦了？老年人一点都不运动真的好吗？

我想，大概是她还没有感受过，真正袖手旁观的老人家吧：因为现在他还在帮你接送呀，你看安爷爷从来不送，我们也不远，都不愿意送，平时他最早起来，坐着看你手忙脚乱，目送你出门，就是不送，有时候我有事赶不及，也不会帮忙，奶奶最多也就送一段路，不会帮你送到学校。他们是心里不愿意，不是别的问题，Z爷爷没事干也是和安爷爷一样，逛马路都可以，打麻将24小时都可以，志趣相投，志同道合，反正让带孩子，就是不行，太累了，我做不到！

R说：不能对比，如果对比，气死人。我婆婆他们前两年，到处旅游，半夜赶飞机，都不觉得身体有问题，但是孩子一出生，他们就说身体不好，带不了。再看看兜奶奶，那么强，一个人买菜做饭带娃，每天八楼上下跑几趟，出去遛娃……

Z说：他要是不帮忙接送，直接消失在我面前好了，我可不供着他！

我没有Z那么简单粗暴，这些话我说不出来，但我也是没忍住，和她们说起自己心中积郁：你看，我昨天带安安出去玩了一天，回来又被奶奶骂，骂了七八九十次，玩了一身汗……回来帮他洗澡，喂他吃饭，吃药各种没停过，终于弄完了，最后想帮他刷牙时，八点多他在沙发睡着了，奶奶全程就是坐椅子上看着，我一顿饭分了五六次吃，最后随便扒了两口，就收拾去洗碗，她还很生气的在一边骂我，[知道他要早睡，还不早点回来……]，然后她也不抱宝宝进去睡，就坐在那里看，最后我抱我房间睡，他就醒了，不愿意，要去找奶奶睡，一直哭闹。然后奶奶要去洗澡洗衣服，搞各种东西来拖延，不给他睡，哭了大半小时，最后哭的鼻子不通气了，睡觉呼吸困难就一直翻来覆去，奶奶就一直骂他，最后把叫我过去弄到十点多，等他睡安稳了，我才休息。广州的爷爷奶奶真的是很不可思议！

R说：我发现你好能忍啊，谁要是骂我，我肯定骂回去。

Z说：我不会给他们机会骂我的。

我说：她不指名，就是对着空气骂，我在洗澡，她怕我听不到，就到厕所门口骂。

R问：是不是你大多数不做声，她觉得你很好欺负？

忍？这个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只是一直都迫不得已吧，以前孩子小，一点办法都没有，每天在家里必然会见到，天天对着无法避免，后来好不容易送了幼儿园，周六日除了睡觉，我全天带出去，想着接触的时间少了，能好点，但是换来的是，他们既不带孩子，我们带出去一天，回来还要挨骂。我现在已经受不了她了，我说了，以后周六日我不会带了，不要和我说是我儿子，那也是她孙子，要是回到4年前，我真的不会生，就是她骗我哄我快点生孩子的。

R说：我感觉我也是被害者一样，我曾经也以为我生了孩子，不用担心没人带的问题，因为那个时候他们说帮我带……

我也反击过，没有用，周而复始，骂宝宝也是，血海深仇的骂完，半分钟都不到，马上嬉皮笑脸的去逗他笑，一日三餐吃饭是人的本能，可是她一天不骂十遍八遍，根本活不下去。我要是每次都和他们吵，骂回去，整个小区，估计我都出名了，我自己也嫌丢人。可能是我太体贴了吧，每天一下班就火急火燎的回家，周六日都是自己带，他们觉得我带的很轻松，所以换着法子的不能让我好受，我也很挣扎，我想做一个好妈妈，不是不愿意陪他，真的是被这个家搞的精神崩溃，精神分裂。我想，没有一个好妈妈总比没有妈妈强，我现在就想天天加班，晚上九点回去，周六日自己出去，孩子丢给他们。

大家都看到安爸这么能干，羡慕我有这么好的先生，却不知都是爷奶逼出来的，他要是再不管不顾，我定是忍不了他们家这种情况的，我早和他说过，一直逼我，我会走的。我挨骂受气，他懂事周旋补偿，不然我们之间是没有平衡的，我最近一直被他们气哭，夜不能寐……所以看到Z家，其实我还是挺羡慕的。

差的有更差的，好的有更好的，真是不能比，我的要求真的已经超级低了，我们一周爷奶就接2次，一周就4个小时，都能把家搞成这样，说出来，都像是我在矫情，换个人，谁敢相信？

我为自己的情绪找出口，和她们说了太多，心里也感到很抱歉，不过我真的很庆幸认识了她们，邻里间的感情，总是能在需要的时候拉扯一把。

R说：其实心里有不愉快的真的要说出来，不然会闷坏的，我的发泄方式就是，隔段时间我就要吵个架。我就是说话做事就图一时嘴快，如果静下心来想想，是没必要的。

之前我受不了老人家整天骂宝宝，我也是一个月会发作一次，现在有大半年没和他们吵过了，也是有一年，我都没和安爷爷说过话，我当他不存在了，他也帮不到我，还每天在家里吵架发脾气，总是喝酒总是发脾气。我现在要修心养性才行，发脾气一点用都没有，心灰意冷，什么话也不想和他们说，接受他们不带孩子，脾气已经被削了一半，他们既不带孩子，我们带出去，回到家还要挨骂，真的好没天理啊。

人真的是忍耐到了极限，就会悄无声息的离开的，反而是一直不想离开，还会争执、挽回，但真正想离开的人，是连建立连接的欲望都没有的。

夫妻间的争执和和解循环，都是很正常的，隔代压力才是更难以处置的，像Z的处境，老人要是既不帮你带，你又不想供着他，到那个时候，吵架可能都消不了气了。当然我们家是例外的，奇葩的，我们要结束这个状况，要么就我忍，要么就我走，反正他们态度明确，他们不会走，也控制不了，该吵吵，该骂骂。我之前每周六日整天都是带孩子出去，就是为了减少接触，不过并不起作用。

Z说：我是因为他们并没有给我很多帮助，而且我也没有完全依靠他们，如果他们太过分，我也会离开的。很多事情，多花点钱就可以解决，但是如果这么近他都不接送宝宝，那我肯定容不下他的，他凭什么跟我们住一起，跟R爷爷奶奶去外地住好了。他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助的时候，我不会搭理他的，人与人相处是相互的，倚老卖老在我这不凑效。

R说：我真的是想不通，他们这个年纪了，真的都不为自己以后考虑一下吗？

Z说：可能都想着有退休金，但是生病什么的，你有钱也不一定能找到能好好照顾自己的啊，为什么我们三家的老人都这样……

R说：前段时间，我跟源爸说你要多回去看看你爸妈，不管怎样，那是你爸妈。他就说，他自己回去，他爸妈只有60分的开心，如果带上宝宝就有80分，如果我们三个一起回去就有100分。我在想，最难的时候我已经熬过了，现在希望我放下成见回去见他们，我为什么要这样呢 ，这样你们就心安了，觉得我原谅了，我才不要这样，现在回不回去，我完全看自己心情，我不会再看他们的心情了。我觉得安安家，老人还是有帮助你们一点点的，我们家真的是0帮助，至少他们给你做饭吃，帮忙接小孩，我们呢 ，钱没出钱，力没出力，一定要说帮助，那就是我们住着他们的房子，这是唯一的帮助。

说到帮助，有过的那些，也是折磨着我换来的，不过他们也并没有给我很多帮助，我准备生孩子的时候，我叫我妈妈过来帮我坐月子，因为奶奶说她什么都不会的，坐月子带孩子，不要指望她，然后他们还说爷爷脾气不好，叫我和我妈妈出去租房子坐月子，我问为什么不是爷爷出去住？他们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说那是不可能的。

R回忆起来说：最难过的时间，是在生完宝宝那一年，那一年特别难，第二年也难，就是在那么难的时候，他们明确跟我说，他们身体不好，带不了宝宝，当时他们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还在佛山，听完这个，我抱起孩子就走了。那个时候，没经济，没人带孩子，真的是挺难的，真的很绝望，还好我妈帮了我。然后去年，宝宝大一点了，好带了，也可爱了，他们说：如果需要帮忙带孩子，可以帮我们带，这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最难的时候熬过了，我现在还需要你们吗？当他们第一次说带不了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以后再难我都不会开口请他们帮忙。

其实我们三家真的很相似，连房子的问题都是一样的，我每个月给奶奶两千，他们每周帮忙接两次孩子，我也想晚托，但是我能强制落实吗，爷奶还健在呢。奶奶和姨婆是帮了不少的，一岁到两岁半那个时候至少一有半都是她们带的宝宝，然后理所当然的每天冲我发脾气。那时候我熬不住了，我说我可以带宝宝走，带去深圳，但他们不愿意。那一年多，因为疫\/情，我有一半的时间在家里办公，我只要在家办公，都是边上班边带娃。

R说：我也是花了整整两年时间去平复自己的心情，去遗忘这种痛苦，我也原谅他们了，不原谅他们就是不原谅自己，我现在也只把他们当成认识的人。按照我当时的想法，我一辈子都不想他们见到孩子，不过何必呢，他们对我怎样那是他们的事情，我怎样对他们是我的事情了，我不能对他们刻薄，因为我要教会宝宝要善良，所以我还是会教宝宝要尊敬他们，要主动示好。

Z说：我坐月子和休产假也想回老家，他们不让我回，导致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带娃，经常崩溃的哭，我妈来帮忙了几个月，后来就送去早托了。

R开玩笑的说：所以有句话说，月子仇，不共戴天。

后来R提醒了我，我每个月给奶奶的钱差不多可以自己去外面租住了，想想也是的，事情发酵成今天这样，破裂的关系无法修复，我既不想继续忍受，也不想去修修补补，无论是对于谁来说，都是两难的。

早上小羊和我说：吵了，说了，我尽力做好你们之间的丑人，老公、儿子的角色好难，我现在只要做好父亲就行了，不是气话，只是我怎么样都是做不完美，有人不配合我怎么努力也没用，除非我24小时在家，我知道你哭过，委屈过，但我也累了，不管怎么样我也是站你这边，只是我也是三个角色，也有累的时候，所以我还是做个爸爸吧。

我看到他发给我的消息，泪奔了一上午，难道他做到了一个好丈夫的角色吗？我和他仅有的亲密关系，难道不是我一个人在维持吗？他每天睡觉手机不离手，我每次受气委屈，他安抚过我吗？哪一次不是我自己一个人冷静，独自消化的？我在的时候他都能主动帮忙看孩子，这是我比较感动的点，也是，只要他小小的做了点什么，都能被我刻进骨里，所以我总是浸泡在对他的期待和想象里。

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话想和他说了，我不想他去争吵，也不知道他能为我做什么。昨晚他和我说，那你给我一个解决的方法。我心里笑了，这是他家的破事，他的父母，为什么是我给解决方法？难道不是他们自己应该解决吗？我能解决他们吗？当然无论他原生态家庭多差，我一直知道，他和我一样都在尽全力陪伴孩子成长，他确实是一位极好的父亲，他在的时候，也能尽量照顾我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