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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魏瑾城回来时手里拎着两份白粥,一笼素包,还有一瓶金疮药:“大夫说你最近最好不要吃辛辣油腻的食物。”笑了笑,“白粥也挺好喝的。”

浮川坐到桌边:“你去药铺了?”

魏瑾城坐到对面,将药放到他面前:“我哥前几日受伤了,正好在用药,我蹭的,不要钱。”

浮川喝了一口粥,明知故问道:“你哥受伤了?”

“嗯,我哥的生母前几日中了毒,疼的撕心裂肺,整日整夜的哀嚎,御医院上上下下忙活了几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我去过,人没见到,只记得屋子里的血腥气极重,熏得人犯恶心。据我哥自己说,他的伤是出宫求药时摔的。”

浮川放下碗,冷笑一声:“伤的严重吗?”

点头:“嗯,右臂的骨头全碎了,御医说,还好筋脉还在,不然以后怕是拿不了剑了。还好还好,不然以我哥的性子,他可能活不了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哥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弱冠之年便已是金丹修为,仙途无量,很难想象他如果不能拿剑会怎么样。”

浮川笑道:“那还真是万幸。”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当时下手还是轻了,不过现在也好,可以慢慢玩。

“上苍庇佑。”

浮川笑了一声:“呵呵……上苍庇佑。”

“而且,吃了药,我哥生母的病也好了,不然我也不会得了空出来寻你。”咬了一口包子,“明日我们去看宅子吧,我有了自己的封号,可以出宫住了,也正好带你到处逛逛,帝都可好玩了。”

“嗯。”

“你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

浮川看着他眼里的期盼和沉沉的低落,笑着摸了摸他的发顶:“不走了。”

少年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像是熠熠生辉的星辰:“真的吗?”

“嗯。”

傻笑道:“嘿嘿嘿……真好,浮川是和家里人打过招呼了吗?”

摇头:“没有。”冲他眨了一下眼睛,“我这是离家出走。”

更夫提着灯笼慢慢走着,敲了敲梆子,喊了一句“天寒地冻”。浮川没有睡,身侧的魏瑾城倒是没心没肺的睡的正好,响着微微的鼾声。他手里捏着魏瑾城送的金疮药,想着若是大安亡了,空青覆灭,魏瑾城怎么办?带他回天界?但他会很伤心的吧?抬手捏了捏他的脸,他舍不得魏瑾城难过,便想着要不就算了吧,应该该够了,突然又记起葵曦卜的那一卦来,想着魏瑾城所有的劫难莫不是皆因自己?思绪愈发杂乱起来,愈加睡不着了,索性坐了起来,望着窗外发了一会呆,悄悄下了床榻,披了件长衫出了房门。

浮川赤足踩在青瓦上,沿着屋脊来来回回的踱步。白猫化作男人的模样,踏着月光而来:“陛下的心很乱,是因为那个凡子吗?因为那个人子您开始对自己的决定感觉犹豫吗?”

浮川眼神一冷,靠近他:“你让我有点不高兴泽兰。”

泽兰后退一步,垂下了头:“望陛下赎罪。”

“若是无事,便回你的妖界去。”

“陛下不是想见江清吗?臣可以带陛下去。”

浮川上前一步,身子微微前倾,负手道:“你记住,这世间万物只能朝我奔赴而来,没有待我走过去的道理。江清,或早或晚,他都会来见我。”

泽兰又退一步,却一脚踏空,将要坠落之时被浮川抓住了手腕拉入怀中,他听见那人笑了两声,说道:“这算是投怀送抱?”

男人闻言顿时化作白猫,落到屋脊上,向后一跃,跳到另一处屋顶,离他远了点。

浮川调笑道:“当真是可惜,看不到泽兰害羞的样子了,那可是很可爱的。”

泽兰感觉自己的脸烫的出奇,有些烦躁的甩了甩尾巴:“臣先告退。”

“你若是闲的慌就替我盯着江清,我对他可是很感兴趣。”

他略显轻佻的语气不知为何让泽兰很不高兴,想着自己活了那么许久,当他还穿着开裆裤的时候自己就已经一方之主了,便决定要调戏回来:“臣更愿意盯着陛下,毕竟,陛下看起来比较赏心悦目。”

浮川笑了两声:“呵呵……好啊。”突然靠近,抓住白猫的脖颈强迫他化作人形,泽兰重心不稳直接摔了下去,浮川伸手垫住他的后脑,顺势倒在了他的身上,抬起拇指缓缓擦过泽兰的喉结,笑道,“泽兰想看什么都可以。”

泽兰摁住他的肩膀将人推开,却不知牵扯了他的伤口,人似乎被欺负的很了,望着他气的好半晌没说话,末了骂了句“无耻”,拂袖而去。

愈合的皮肉重新蹦开,鲜血渗了出来,浮川不是很在意的看了一眼,低声道:“自作自受。”捡起掉落的外衫,起身回了房。

用过早膳魏瑾城去探望自家哥哥,浮川很想去看看魏瑾衡此时脸上的表情,但又觉得没有必要,便一个人出了门在街上闲逛,凡子的有些玩意他还是很喜欢的,比如手里拿着的风车。路过一家点心铺子时被那股甜香的味道所吸引,便打算买一些带给魏瑾城,他看中了其中一款做成兔子的模样的点心,那小兔子憨态可掬,怀中还抱了一束红色的花,问道:“这个叫什么?真好看。”

掌柜的笑道:“这个是月兔抱梅。”

“那便这个吧,称一斤吧。”

“好嘞。”

此时几颗碎银被扔到了柜台上,一个嘹亮的声音说道:“今儿这铺子里的所有点心我都要了。”来人生的魁梧,许有九尺多高,皮肤黝黑发亮,身穿皮甲,腰间别了两柄弯刀,看装束样貌像是北边的胡人。

在帝都开铺子做生意的谁人都有个靠山,但近来大安的皇帝礼重外邦,掌柜的赔了一个笑脸:“您稍等,这位客人先来的。”

掌柜说着话便要去称糕点,却被那人制止,语气不善:“我说都要,那就是一块都不能少。”看向浮川,“你,滚。”

浮川闻言笑了两声:“呵呵……你是第一个敢让我滚的人,还真是稀奇。”笑容灿灿,“跪下。”

那汉子突觉双膝一沉,重重跪下去了,砸裂了青石地砖,再想起身时,肩上又是一沉,似是压下千斤之石:“你这是什么妖法,放开我!有本事我们真刀真枪的比一场。”

浮川此时才看向他,笑容灿灿道:“我只会杀人,不懂比试。”

那汉子怒目而视,叫道:“你在笑什么?放开我!”

浮川一个禁言术丢过去,那人便噤了声,笑了一声:“脾气真坏,就像是未被驯服的畜生。”

掌柜默默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将糕点称好递了过去:“一共三十文,您拿好。”

浮川接过,付了钱,晃晃悠悠出了铺子。

那汉子顿觉身上一轻,提着刀便追了出去。

一鱼的声音在识海响起:“那个人子跟了上来。”

浮川应了一声:“嗯,他喜欢跟便让他跟着。”

“要找一个僻静点的地方吗?”

“不必。”

“是。”

浮川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目光也随之停住,一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匾额上“万春苑”三个大字有些晃眼,心里突然就有点慌,催促道:“走啊,陛下。”

浮川没有理,抬腿便往里走,一鱼恨不得抱住他的腿:“陛下……陛下……别……陛下……”

浮川置若罔闻,一进去便有一女子贴了上来,打扮的花枝招展,眉眼带笑,身上浓重的脂粉味熏的浮川打了一个喷嚏:“哟,这位公子看着眼生啊。”抬手摸了摸浮川的脸,“这模样倒是俊俏很。”

浮川将人推开,后退一步,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离远些。”

那女人又靠了过来:“公子说这话当真让人伤心。”

浮川再次将人推开,不停地打着喷嚏,没了好脾气:“滚!”

那女子这才悻悻离去。

浮川抖了衣裳,顿时没了兴致,转身便要走,却听闻有人说道:“生的一副好皮囊却这般不知怜香惜玉。”闻声看去,一男子正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冲他笑。一鱼暗说不好,化作拇指大小的孩童模样,抱住他的小指荡着秋千,焦急道:“走了,陛下,若是神君知道您来这种地方会杀了我的。”

浮川提起衣摆拾阶而上:“这种地方是什么地方?”

一鱼不敢说话,只听那男子道:“这种地方自然是找乐子的地方。”

浮川走到跟前,一笑:“巧了,我就是来找乐子的。”

他抬手抚上浮川的侧脸:“但就凭这一笑,公子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好人家的姑娘。”

“那迷倒你了吗?”

他笑了两声,收回手:“自然。我该如何称呼公子?”

“姓白。”

“白公子会喝酒吗?我喜欢会喝酒的男人。”

“可惜了,我不……”

他伸出食指压住浮川的双唇,妩媚一笑:“你应该说会。”

浮川握住他的手腕:“那我便是会。”

一鱼两眼一翻差点晕死过去,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彻底完了。

两人一起进了雅间,雕花的窗下铺着席,席上又铺了小席,小席旁边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放着一青玉花瓶,瓶里插一束梨花。

浮川在小席上坐下,手肘撑在矮几上,身子歪了过去,手臂屈曲支着鬓角,右腿蜷了起来,竖着左膝,左手自然的搭了上去,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膝盖,看一眼旁边的琴:“你会弹什么曲子?”

他点燃了熏香:“白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你弹什么我便听什么。”

“那还是不弹了吧,公子的心思不在,再美妙的琴声都是浪费。”

“你怎知我心思不在?”

他轻轻一笑:“公子像是来寻什么东西,东西没找到自然没有心情听曲。”

“那你猜我在找什么?”

“公子自己知道要找什么吗?”

浮川沉默了一会,笑了两声:“你很有趣,叫什么名字?”

“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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