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赐“良缘”(5)

“奴婢多谢小姐！”众人连忙齐声谢过，对于这些月银还不到一两的小丫头来说五两银子可是个不小的数目。含情，不，静文虽然眼底有些不屑，却也知道现在不能挑衅叶璃也跟着谢了。

定国王府。

“我知道了，下去吧。”

清幽得有些寂寥的水阁里，青衣男子望着窗外的湖水淡然道。

孙嬷嬷因为严肃而显得有些刻薄的脸上划过一丝无奈，看着跟前的人孤寂的身影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黯然地退了出去。

“看起来孙嬷嬷对那位叶三小姐的印象也不错，要知道能让孙嬷嬷为她说话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另一边，凤之遥依然一身招摇的华丽衣衫，懒洋洋地对眼前的挚友笑道。墨修尧回过头来看着他，眼神平静而温和，“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凤之遥坐起身来瞪着他，就连一向慵懒的声音也拔高了不少，“阿尧，叶三小姐是你未来的妻子，是要和你共度一生的，你真的不去看看么？”

“如果她真的有你说得那么好，你觉得……会让我顺利娶到她吗？你别忘了她的身后还有一个徐家。”墨修尧平静无波地道。

“什么意思？”凤之遥皱眉。难不成还能搞什么鬼？

墨修尧垂眸，“黎王府下聘的那一日，贤昭太妃特意召见过叶璃。”

凤之遥不屑地撇嘴，“贤昭太妃？墨景黎该不会又后悔了吧？就算他真的后悔了又如何？他以为定国王府和徐家真的是任由他揉捏的玩物？”

墨修尧深邃而温和的眼眸流过淡淡的冷意，“退婚的事原本就是墨景黎先斩后奏的。当初……先皇将叶璃指婚给墨景黎并非是毫无缘由的。”叶璃出生的时候叶文华不过是个从三品的新贵，先皇怎么可能给自己宠爱的皇子选择一个家世如此寒微的嫡妃。自然是为了叶璃的外祖徐家。可惜这些年徐家渐渐退出朝堂，也让宫里宫外的多数人忘记了徐家到底有多大的影响力。

“既然如此，皇上又怎么会把叶三小姐指给你？”

“如果叶三小姐真的是个无才、无貌、无德并且又被人退过婚的女子，皇上怎么会将她指给我？”墨修尧淡淡反问。

凤之遥无所谓地耸肩，反正皇家的人脑子都不怎么正常，“那你到底要不要去牡丹苑？要不要去见见你的未婚妻？”

墨修尧回过头望着湖面沉默不语，凤之遥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地暗暗点头。自从出了那件事，阿尧就越来越别扭了。

叶璃有些头疼地看着跟前摆得满满的桌子。整张面积不小的桌子被分成了两半，各摆着一套衣服和相应的饰品。左边是一套白底蓝花的衣衫，如雪的衣服上浅蓝的蝴蝶翩翩起舞，窗外的阳光洒在衣服上更让人恍惚看到蝴蝶振翅欲飞。静儿和甜儿小心翼翼地托着衣服，年纪最小的甜儿惊奇地道：“这蝶儿竟不是绣上去的，好漂亮啊。”清霞笑道：“这是缂丝，名贵得很呢。一般缂丝都是极为华丽的图像，像小姐这件这样素雅的其实更加少见。而且这丝线似乎也很不一般。”

这衣服托在手里轻如无物，但是看上去却半点也不显单薄，显然不是一般的材料。青霜好奇地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偏过头看叶璃，“舅夫人和王爷送来的都很好看呢，小姐要穿哪件呢？”叶璃看了看舅母送过来的这件雪蚕蓝蝶缂丝衣衫，将目光落到放在右边的锦盒上。盒子里淡青色的水云缎上绣着低调而精致的银色芍药花纹。袖口衣摆处淡淡地勾勒出优雅的祥云图案，简约而低调，但是一眼就能让人感觉到无可比拟的优雅和舒适。

“就这件吧。舅母送的这件替我好好收着，下个月舅舅生日的时候穿这件。”叶璃很快做出了决定，在衣饰上花些心思是必要的，但是浪费太多的时间确是不必的。

丫头们连忙小心地将白底蓝蝶的衣衫收好，捧出了定国王府送来的这套衣衫，侍候叶璃更衣。

片刻后，叶璃在丫头们惊叹声中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浅浅的青色正适合叶璃沉静幽雅的气质，而上面精致的银丝花纹又让这款式简约的衣服不流于单调。一种低调的奢华，叶璃心中轻轻赞叹道。定国王府即使已经大不如前，送出的礼物却也都是非同寻常的，“这是水云缎？！”一直站在一边有些搭不上手的静文惊叫道。

清霞的神色也有些震惊。鸳鸯锦、水云缎、芙蓉纱并称南诏三宝，是南诏国最珍贵的特产之一，而且不作为两国通商的物品，每年两国之间只是把它们当做礼物馈赠。而作为三宝之的水云缎就算是宫中每年也不会超过十匹。

叶璃含笑看了静文一眼，“你倒是好眼力。”

静文脸色微变，勉强笑道：“奴婢也是在四小姐那里见过一次。是昭仪娘娘赐给四小姐的。”她的确是在四小姐那里看到过的，不过并不是一件衣服，只是一条丝绢而已。水云缎虽然名为缎，却不同于一般绸缎的华贵厚重，反而轻柔素雅，若不是近看那暗藏的华丽花纹，根本看不出来这是水云缎。四小姐去年得叶昭仪赏赐了一块水云缎，但是做衣服根本不够，叶莹也舍不得只是让人小心地收了起来。静文一直小心翼翼地唯恐被三小姐找到借口责罚，却没想到这会儿一时惊讶引起了叶璃的注意。

叶璃点点头不再理会有些忐忑的静文，转身坐到了铜镜前。清霞和青霜捧着定国王府送过来的饰品，挑选合适的为她挽。

青霜素手灵巧地将最后一支玉簪插入间，满意地笑道：“小姐今天一定会让京城所有的闺秀们黯然失色的。”

“胡说什么，这话让别人听到了还不笑死。”叶璃瞥了一眼信心满满的青霜，轻声斥道。

青霜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笑道：“在青霜眼里小姐就是世上最美丽的女子了啊。”

“美不美丽不重要，看得过去就成了。”等到收拾停当了，叶璃起身道：“走吧，别迟到了。”

青霜和清霞连忙跟在叶璃身后，青霜还不忘低声嘟哝，“不知道定王会不会来参加百花盛会。”

清霞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叶璃，低声道：“百花盛会是京城的闺秀小姐们的聚会，虽然每年都会邀请一些有名望的人作评判，但是定王似乎从来没有参加过。”

牡丹苑是京城乃至整个大楚最大的牡丹观赏地，每年都有全国甚至各国的人不远千里而来只为欣赏牡丹的芳姿。四月是牡丹盛放的季节，远远地就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花香。

尚书府这段日子在京城可谓是声名鹊起，一个女儿被封为昭仪身怀龙嗣，两个女儿一个是未来的黎王妃，一个是未来的定国王妃。所以马车刚到门口就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人们在赞叹京城第一美人的风姿的同时，更多的将同情的目光投向了前面的一辆马车。只见一个丫头装扮的娇俏少女从马车里下来，然后揭起帘子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容貌清丽的沉静少女。

这就是未来的定王妃啊？

众人心中不知是惊讶还是失望。这位叶三小姐显然并不若她们想象的丑陋粗拙，从容优雅的举止显示出她受过非常良好的教养，这让人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这位叶三小姐的外祖，那个百年大族、书礼传家的徐家。再看看旁边宛若天仙娇弱无依的叶四小姐，显然是三小姐这样容貌秀丽、举止大方、神态端庄的女子更适合成为当家主母。也可能是出于对叶莹的嫉妒，在场的许多闺秀们对她们倾慕的黎王殿下的眼光产生了一丝丝的怀疑，同时也对自己多了一丝肯定。

牡丹苑里果然是鲜花盛开，彩蝶纷飞，而留恋其间的芳龄少女们更为这美景增添了几分明艳。少女们三三两两地与自己关系好的闺蜜们结伴而行，浅笑低语，一派繁华升平之象。

叶璃一行人到达牡丹苑中心的会场时，已经有许多人提前到了。少女们围在一处，有的弹琴，有的下棋，有的作画，有的题诗。公主府的侍女们穿梭其间，侍候着这些贵族出身的闺秀们。

“莹儿……”

叶莹一走近立刻有人招呼，几个同龄的少女迎了上来，显然是平时跟叶莹关系颇好的，其他人也纷纷对叶莹露出笑容表示欢迎。

“莹儿你可算来了，自从你和黎王殿下订了婚，咱们好久没见了。”一名彩衣少女欢喜地拉着叶莹笑道。

叶莹微笑，美丽的脸上也染上了一丝红晕，“娘亲让我留在家里，我也很想念大家。”

众人忙着向叶莹道喜之后，那彩衣少女才问道：“莹儿，这位……就是叶三小姐？”

“我是叶璃，各位小姐有礼了。”叶璃含笑道。

少女们各自交换着视线，只觉得这叶三小姐并不若外传的那般不堪。何况还是未来的定国王妃，尚书府真正的嫡女，还是徐老先生的外孙女，很快便有人向叶璃示好，“叶小姐好，我是秦御史的次女，秦筝。”

“我叫慕容婷，扬威将军之女。”

“…………”

“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被景黎哥哥退婚的叶三小姐啊。”

融洽的气氛中总是会冒出一两个不协调的声音来，众人回头便看到一个妆容华丽高贵的少女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叶璃稍微回忆了片刻就明白了眼前少女的身份，是当今皇上的表妹、昭阳长公主的侄女容华郡主。

“容华郡主性子急，叶小姐小心一些。”叶璃身边突然有人低声道。

叶璃抬起头正好看到那位秦御史千金秦筝对自己善意地微笑，叶璃感激地点了点头。秦筝也回以一笑。

“见过郡主。”在场众人连忙上前向容华郡主请安。

容华郡主轻哼一声，走到叶璃跟前盯着她打量了半晌，才傲然道：“你就是叶璃？”

叶璃点头，“回郡主，正是。”不知道为什么，叶璃很敏锐地感觉到这位容华郡主对自己的敌意。在从来没见过容华郡主的情况下叶璃有些想不明白这位郡主的敌意从何而来。

“哼，听说你知道自己长得丑不敢出来见人，怎么被景黎哥哥抛弃了又迫不及待地跑出来了？你都不会不好意思么？”容华郡主精致的妆容上满是不屑，一边站着的闺秀们听到她这番话，也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叶璃眼中划过一丝冷意，目光却不闪不避地凝视着眼前一身尊贵、气势逼人的娇纵少女。即使叶璃一向自诩心态平和也不得不说这丫头实在是太不让人喜欢了。

“有劳郡主操心了，叶璃出来这么久也没有吓到半个人，或许是我从前太过妄自菲薄了。”叶璃语气轻柔却没有半点软弱和回避，“至于黎王殿下……确实是叶璃配不上他。圣上能够为黎王殿下另择良配，实在是英明之至。”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容华郡主也没想到叶璃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愣了一愣，不屑地道。

旁边的叶莹连忙上前来，歉然笑道：“容华，姐姐从来没参加过京城的聚会，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还请你不要怪罪。”

容华郡主一手挥开叶莹伸过来想要拉她的手，厌恶地瞥了叶莹一眼道：“她是个废物，你更不是什么好东西，本郡主怪不怪罪由得你说？”

叶莹完美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被拍到一边的手一时之间也忘了收回来一般地僵住了，“容华，你…………”

容华郡主傲然地扬起下巴，厌恶地看着叶莹道：“本郡主的闺名也是你叫的？”

看着容华郡主瞪着叶莹时眼中显而易见的愤怒、厌恶和嫉妒，叶璃心里也稍微有了个底了。容华郡主对自己如果说是不客气的话，对叶莹就是明目张胆地羞辱了。想来和那位名动京城的黎王殿下脱不了关系。在心里微微摇头，虽然对这个妹妹没什么感情，但是叶璃同样也不看好黎王和容华郡主。近亲结婚没什么好处啊。

叶莹委屈地望着容华郡主，樱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叶璃先一步上前握住叶莹的手回头看着容华郡主，“听闻郡主和舍妹关系一向颇好，舍妹方才冒犯了郡主是我这个做长姐的疏于教导，还请郡主海涵。”容华郡主秀眉一扬，“你不怕本郡主罚你么？还是想和叶莹一样自取其辱？”叶璃敛眉浅笑，“郡主雍容大度，定不会为这点小事动怒。回去以后，叶璃定会禀告父亲母亲，到时候再专程去公主府向郡主和公主驸马请罪。”所以现在别折腾了成么？

容华郡主盯着叶璃看了半晌，若有所思道：“你倒是比叶莹更上台面一些，景黎哥哥的眼光还真不怎么样。”

明显感觉到手心里叶莹有些僵硬的手腕，叶璃忍不住在心里无语望天：容华郡主你不挑拨会死么？

“郡主谬赞了，黎王殿下的眼光和名声向来都是为人称道的。”

最后容华郡主重重地哼了一声，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拂袖而去。留下众人同情怜悯担忧的神色，得罪了这位娇纵的郡主可不是什么好事。

“四姐，你没事吧。”

看着容华郡主走远，叶珊和叶琳才连忙上前来关切询问，其他几个跟叶莹关系好的千金也围着叶莹嘘寒问暖。

“容华郡主就是这个脾气，你别介意。”轻柔淡雅的声音在叶璃身边轻声道。

叶璃抬起头来看着眼前浅笑嫣然、一身书香的御史小姐，坦然微笑道：“我没事，刚才多谢秦小姐提醒。”秦筝也大方笑道：“不用谢，我母亲和徐夫人是闺中好友，徐夫人经常提起你呢。我早就想见见你了，可惜你极少参加聚会，竟然一直都不得相见。”叶璃想起来这位秦小姐的父亲秦御史似乎正是她的外公清云先生门下弟子，最重要的是秦筝和她的二表哥徐清泽似乎还有这指腹为婚的婚约呢。难怪表哥说二表哥这次来京城要长住了，已经十九岁的二表哥确实该成婚了呢。想到此处，叶璃脸上的笑意更多了几分真诚，“叫我名字就好了，以前我不爱出门，幸好没有错过你这样的好朋友。不过……咱们以后会更熟悉的不是么？”

秦筝显然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俏脸微红，瞪了她一眼道：“我长你半岁，你可以叫我姐姐。我介绍几位好朋友给你认识。”

秦筝将叶璃介绍给自己的闺中好友们，这几个少女主动和叶璃打招呼，在现叶璃并不像外传得那么不堪，反而是个举止优雅、谈吐有度的大家闺秀之后，大家也都愉快地接受了这个新来的朋友。

与新结交的朋友坐在一处，谈论起京城闺阁中的一些趣事，叶璃现这些女子并不如自己原本以为的那么无趣。确实，名门世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将来大都会成为这些世家大族的当家主母，自然都是才华能力兼备的聪慧女子，而不是那些话本子里写的为情生、为情死的情痴。

“叶小姐，你还是离你那个妹妹远一些的好。”慕容婷显然继承了她父亲扬威大将军豪爽的性子，瞄了一眼不远处正与人切磋琴艺的叶莹道。

叶璃挑眉，道：“这话怎么说？”

慕容婷挥手道：“叶莹现在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听。听说原本昭阳长公主根本不想帖子给她。谁知道她怎么说动了贤昭太妃亲自为她说情，才有了帖子的。昭阳长公主为人正直，最讨厌那些不守规矩的人了。你若是和她太亲近了，说不定长公主会迁怒于你。”

叶莹现在名声不太好叶璃知道，但是不好到这个程度还是有些惊讶的。

“若是一般的指婚也就罢了，就算有人嫉妒也不好说什么。”另一位华国公府的小姐蹙着秀眉接口道：“还没指婚前就和未来的姐夫私相授受，这样的姐妹谁能受得了？之前容华郡主和叶莹关系最好，结果一指婚容华郡主就和叶莹翻脸了。”

慕容婷不屑地道：“听说当初黎王和叶莹相会大多是因为容华郡主，容华郡主可能是觉得自己被叶莹利用了吧。”

秦筝皱了皱眉道：“好了，你们当着璃儿的面说这个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