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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156受封

木七止哭笑不得,柳杏儿脸有愠色,道:“你这是干什么?”

木七止一笑,道:“我当回观音菩萨给他们指条明路。”木七止顿了顿又道:“要是不给他们指条明路,这天涯海角的,又该往哪里走?不过杏儿你放心,他们见了三哥就会提我的名字,一旦提起我的名字,这架一定打不成。”

柳杏儿默然无语。

龙虎山远近有名,山道崎岖,怪石嶙峋,仰首而望更觉气势磅礴。

只见道上众人啧啧称奇,对这山峦景色叹为观止。

木七止却不以为然,心想这些人好没见识,这里的山哪有神农架的高?神农架里山高林密,峡谷深不见底,只听着底下轰隆隆的江水就教人望而生畏。

神农架里也绝少有人烟,有的只有野兽,野兽一吼,人禁不住的就会害怕,那里是不是很可怕?

神农架是很可怕,可神农架外难道就不可怕?野兽会吃人不假,可人也是会吃人的,人吃人不是用尖牙利齿,而是用刀、用剑,用阴谋诡计,一个人能防得了野兽,他可防不了人。

人,是不是比野兽更可怕?

走了半晌,他二人登上了龙虎山上最高的峰——天门峰。

这天门峰处于群山之间,鹤立鸡群般擎天而立,木七止放眼四顾,只见脚下云海飘渺,别的小山,如尖尖角般穿破云雾。

站在峰上,当真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之势,远处的松林中有一道观,路旁迎客的道童引着众人往那道观走去,木七止跟随众人,一路走来,铜锣唢呐,敲敲打打的好不热闹。

道观是正一观,门口候着三五侍从,待人接物,殷勤客气。

一个年方弱冠的少年道士逢人就笑脸相迎的道:“尊客有请,恕敝教寒酸,请往殿后‘问天涯’歇息一叙。”

木七止瞧这正一观不过几十丈见方,而所来之人又浩如烟海,哪里招待得下?这道士既然安排客人去那“问天涯”,想必那里是个极大的地方了。

木柳二人颔首谢过。

忽然一个侍从“啊呀”一声惊呼,快步向前迎去,嘴上连声道:“师叔祖你老人家也来啦,快请,快请。”

木七止回首,只见一个须眉苍白,神色庄严的道人走来,他先“咦”的一声,颇为诧异,跟着又见怪不怪的小声道:“他当然也会来。”

来的这人是上清宫刘若拙,一别数年,木七止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比往昔清瘦了许多,人虽瘦了一些,精神却不减,神采奕奕,步履稳健。

刘若拙含笑回道:“张师兄有请,贫道当然要来。”

那侍从道人更是喜道:“掌教他时时念叨你老人家,你老人家来啦,掌教必然欢喜。”

刘若拙也道:“这些年来,贫道也想念张师兄得紧,只是山高水远,往来多有不便。”

那侍从道人又一番客套,说笑着陪刘若拙进观。

这里宾客众多,刘若拙却没瞧见木七止,哪怕瞧见了,也不一定能认出他来。这时的他,身材高了,模样与少年时也大不一样。

木七止怔怔的瞧着他背影,回想起八年前上清宫那惊心动魄的情景,一时百感交集。

柳杏儿瞧他神态有异,低声问道:“木大哥,你认得这人?”

木七止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柳杏儿道:“他是谁?”

木七止忽然笑吟吟的道:“他是谁你或许不认识,不过他的女儿你一定认识。”

柳杏儿疑道:“他的女儿?我……我怎么会认得他女儿?”

木七止道:“你当然认得他女儿,咱们还把他女儿丢在汴梁城里。”

柳杏儿诧异道:“娥姐姐?”

走进观门映入眼帘的是两株古木,古木枝虬叶茂,郁郁葱葱。

过了天井是三清殿,三清殿有一主殿和东西两偏殿,殿前摆着一只九尺高得香炉,烟气缭绕,香火扑鼻。

穿过胡同,又有老君殿、王母殿等,木七止无暇细瞧,那太上老君也好,王母娘娘也罢,在他瞧来都不过是一座尊像,和他毫不相干的尊像。

不过观里古色古香,千年老树随处可见,这历代沧桑,倒教柳杏儿觉得心旷神怡。

观后有个小门,门口敞开,两个道童闪在门口,笑语相迎。

门外又是一片竹林,竹林中一条四五尺宽的羊肠山径蜿蜒而上。

一众人拾阶而行,中间路径时陡时缓,不一会儿,柳杏儿额前已微见汗珠。又走了一个时辰,只见右首边一块山石上,镂刻着三个朱漆大字“问天涯”。

柳杏儿抬起衣袖拭了拭额上汗珠,微笑道:“可算到了。”

木七止笑道:“想要问天,当然得爬到最高的崖上了。”

他二人登上“问天涯”,崖上光秃秃的一片平地,没有山石,也没有草木,远处乌压压的一众人谈笑风生,其中十之七八都是些黄冠道人,竟不知有几千人。

木七止走近,只见北面置了两张主座,下首两侧也各有一张桌椅,再下面是一些蒲团。

一些持刀提剑的江湖中人聚于右首边,交头接耳,有说有笑,似乎只是来瞧热闹。

一众道人却只是微笑寒暄。

木七止一下子见了这么多道士,心中大呼:“这道士大会果然名不虚传,天下间竟这么多道士。”

他二人不是道士,只得混在一众江湖人中间。

烈日当空,众人口干舌燥,一些江湖中人不耐其烦,有人破口道:“早知这仙道大会没酒喝,我也不来遭这罪了。”

另一人说:“别说酒了,给口茶喝也行啊。”

再一人道:“老天爷不下雨,又哪里有茶喝?”

时逢旱年,人人过得苦,庄稼欠收,百姓流离失所。

耽了一阵,逢值正午,只听靴声杂沓,竹林里走出一众人,这些人都是道士装扮,看年岁已然不轻。

当先一老道须发俱白,年逾古稀,只是他雍容雅致,少了修道之人该有的风尘困顿,倒像是一个平素里养尊处优的官老爷。

这老道身旁是刘若拙,之后是江错、仇东来二人,随之更有一些道士,他们皆是符箓三宗嫡亲弟子。

江错、仇东来一改日前装扮,眼下都是头戴黄冠,身着道袍,俨然是一副道士打扮。

那些江湖中人一阵哗然,有人小声道:“张天师到啦。”

木七止凝神望去,心里暗道:“这老道就是正一教掌门人?嘿,瞧他面容慈祥,可不像是有野心之人。”顿了顿又想:“人不可貌相,一个人是不是有野心,难道会写在脸上?”

这老道走过,一众人拱手作揖,道:“恭祝张天师身子清朗,寿岁无疆。”

只见这老道眉目含笑,一派和气的道:“贫道谢领啦。”这老道正是张正随,正一派第二十四代天师。

张正随走上前去,朗声道:“天下道友,还有江湖上朋友,老道张正随,各位请啦。”

下面众人齐声道:“张天师请。”跟着在一个个蒲团上安坐。

江湖上的人不曾修道打坐,坐在蒲团上不免别扭,索性垂手而立,旁人见了却也见怪不怪。

张正随邀刘若拙落主座,刘若拙推辞不过,只得道谢落座。

崂山道派名声虽然不大,可毕竟受赵匡胤御封,“华盖真人”的名头任谁也不敢小觑了。

江错、仇东来在下首就坐。

偌大的“问天涯”肃静下来,张正随微微一笑,起身道:“道家千载,今日有此一聚真是可喜可贺。”

下面一众道人跟着道:“同喜,同贺。”

张正随又道:“道家起于天师,千百年来各家道友继往开来,推陈出新,时至今日,好不兴旺。可是……”跟着叹息一声,神情变得凄恻。

下面有人忽道:“可是什么?”

张正随接着道:“悟道贵在修心,一时不慎极易陷入旁门左道,误入了歧途。”

下面那人又道:“误入歧途又怎样?”

张正随道:“不得其法当然不能修得正果。”

又有人道:“那如何才能修成正果?”

张正随捋着花白稀疏胡子,神色庄重的道:“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话音未落,只听一些江湖中人一阵喧哗,有人道:“老子?哪个老子?”

也有人道:“嘿嘿,老子爱说浑话,想不到得道高人也说浑话,这倒也对我胃口。”

……

那些江湖豪客你一言我一语,有人神色忿忿难平,也有人嘴里脏话连篇。

于演平一时气不过,大步流星走近,说道:“师父他老人家说的‘老子’是我道家鼻祖,可……可不是你们心中想的那‘老子’。”

有些人听了仍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喃喃道:“‘老子’还分这老子,那老子?”

也有些人心里豁然,道:“原来如此,可咱们这些人不是道士,你老人家说的那些天啊法啊的,咱们可都听不明白。”

张正随道:“修道非朝夕之功,各位英雄不是我辈中人,老道当然也不会强人所难。”

有人道:“对,不用强人所难,咱们这些仗剑走江湖的,就是乐个自在。”

跟着一阵附和喧哗。

喧哗声中,忽听一个尖锐的声音从远处竹林中飘来:“圣旨到——”声音嘹亮,听来却颇为刺耳。

只见一众官家侍卫引着一个宦官走上问天涯,那宦官手捧圣旨,神情倨傲。

张正随率领正一教弟子,迎上跪地道:“老道接旨。”

那宦官打开圣旨念道:“制曰:道家起于中华,流传千载,问天命,传道法,人心所向。正一教乃道家正统,龙虎山亦是道家圣坛,朕特赐正一教第二十四代张天师为‘贞静先生’,望先生统领天下道众,宣扬道法,造福苍生,钦此。”

张正随起身接指,笑语邀那宦官就坐观礼,那宦官一瞧有些提刀佩剑,面色凶恶的江湖大汉参杂其中,心中怏怏不快,告辞而去。

众人见他正一教受朝廷恩宠,还封了他张天师一个“贞静先生”名头。再见这些正一教徒卑躬屈膝,磕头跪拜的谄谀奉承,心中更是嗤之以鼻,江湖中人图个逍遥自在,修道之人忘我无他,何必和那朝廷纠缠不清?

只见众道侧目而视,心下愤然。有人念念道:“和官府扯上关系算怎么回事儿?”

也有人道:“嘿,朝廷要他正一教统领天下道众,那贫道岂不今后也要听官府差遣?”

更有人道:“哼,咱们道家千年,没听说过还要和朝廷穿一条裤子,道家经典里有没有这一说法?”

众道齐声道:“哪里有?道士和朝廷八竿子打不着。”

众道气愤填膺,张正随一时也脸色难堪,只见他坐到椅上,悻悻道:“今日只说道法,莫谈俗事。”

有人依旧咽不下怒气,呛声道:“今日只谈道法,那他日呐,他日是不是贫道不光要跪拜老君,还要给他赵家人磕头?”场面上顿时一阵哗然。

汤演公这时站了出来,拱手道:“诸位道友,敝教龙虎山向来只弘扬道法,不问世事,今日蒙朝廷抬爱,总也要给朝廷个面子,诸位不用多虑。”

众道听了,心中虽仍有不服却也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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