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157割肉喂鹰
汤演公清了清嗓子,朗声又道:“师父他老人家长年悟道,却也有一件恨事。”
众道疑道:“恨事?什么恨事?”
汤演公道:“人人修为不同,修道也各有各的法门儿,有些修道法门儿南辕北辙,不免走了岔路。”
有人道:“照你这么说,那可该怎么办?”
汤演公道:“今日这‘问道一统’就是要商量出个善法来,给诸位道友指出条明路。”
众道听了若有所思,汤演公接着又道:“正一教是道家玄门正宗,依着我正一教……”
话未说完,只听一个上清教弟子叫嚣,道:“依着你正一教,是不是要咱们都拜那太上老君,咱们不再修《上清经》,却要修你《老子想尔注》?”
话刚说完,只听又有人吵着道:“《上清经》?为什么要修《上清经》?该修《灵宝经》才对,灵宝经教咱们升入太清,羽化成仙。”
还有人道:“对对,要拜也是拜元始天尊。”
众人一片哗然,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大声吵闹,甚至争面红耳赤。
忽然一个声音破空而出:“修道是为了什么?”声若洪钟,铿锵刺耳。
崖上众人一下子肃静下来,只见一个中年道士走了出来,神色凛然,正是玄真道人。
众道被这一喝,一下子噤若寒蝉,有人心虚的问道:“修道为……为了什么?你……你又是什么人?”
跟着又有人叫嚣道:“对,你是什么人,快快报上大名。”
玄真凛然道:“贫道玄真。”
有人道:“玄真?没听说过,喂,咱们都是修道的,又怎么不知道修道是为了什么,修道当然是为了成仙啦。”
玄真摇了摇头,哈哈一笑,不以为然道:“成仙?你见过神仙?”
那人一语噎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江去尘手持折扇走了出来,昨日他折在一个道童手中,而那道童似乎正是这道人的徒弟,他怨恨难消,想要一报前耻。但见他冷冷的道:“修道不为成仙又为什么?”
玄真见他神情冷峻,口气中也没有丝毫善意,哼了一声道:“修道为了是淡泊心性,活个通透。”
江去尘哈哈一笑,跟着又道:“活个通透?活个通透最好去做和尚,一天天的撞钟敲木鱼,那才教淡泊心性。嘿,一旦剃了光头,别说淡泊心性了,六根清净,无欲无念,那投怀送抱的女人也不用去想。”
众道一听,哈哈大笑。
玄真受他消遣,一时怒极,抽出半截剑刃,又一想今日大会不宜舞刀弄剑,只得强忍怒气,只听“唰”的一声,剑刃回鞘。他想今日既然是问道大会,那就论论道。
玄真听众道笑声渐歇,便说道:“参禅、悟道相通之处甚多,二者实则也没多大分别……”
话音未落,江去尘大笑道:“你说和尚道士没分别?”
众道一听,又是一阵嘲笑。
玄真心中骂道:“朽木不可雕也。”玄真也是哈哈一笑,笑的一脸鄙夷。
江去尘见他一脸轻蔑,只道:“你笑什么?”
玄真道:“贫道笑你乳臭未干,什么都不懂,竟也大言不惭要来论道。”
江去尘脸色一下子胀得通红。
玄真跟着又道:“佛、儒、道并世千载,佛家讲究‘来世’,今世受的苦、遭的难来世必有补偿;儒家讲究‘入世’入世又贵在一个‘仁’字,与人为善,天下太平。”玄真顿了顿又道:“而我道家讲究的是‘出世’,世间俗事不萦于心,凡事但求看个通透。”
众道听了,都在窃窃私语,有人还在频频摇头。
江去尘心中不忿,哼了一声道:“想看个通透你为何不去参禅做和尚?”
玄真正自出神,对他的话一时恍若不闻,过了半晌又喃喃道:“修道只求自己活个自在?吕祖他半生漂泊,为的是解世人疾苦,修道难道不该如此?”
江去尘疑道:“修道为……为了解世人疾苦?”
玄真回过神来,神色凛然的道:“不错,一个人悟道有成不过是小成而已,大成却是要造福苍生。”
众道听了一下子哗然起来,有人不以为然的道:“咱们修道之人是为了造福苍生?好没道理。”
也有人道:“造福苍生最好去做个官老爷,东家捉个奸,西家擒个贼,那才教造福苍生。”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
还有人取笑道:“喂,你倒是说说怎么个造福苍生?咱们也好跟你念个阿弥陀佛。”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欢笑。
玄真脸色铁青,他被人奚落,一时骑虎难下,一咬牙又道:“天下大旱,人人苦不堪言,我辈中人难道该袖手旁观?”
众道听了,事不关己的道:“老天爷不下雨,咱们有什么法子啊?”
江去尘也是一阵假意奉承,道:“道长你道法通天,一定有法子求雨是不是?”
玄真受他言辞挤兑,一脸难堪,他对这仙道大会本没什么兴趣,可一想天下苦旱久矣,他自己不会求雨,难道那些得道之人也不会?吕祖既然有通天彻地之能,求雨当然不在话下,天下道人这么多,未必就找不出第二个吕祖来,何不走一遭龙虎山,为天下苍生请命?
江去尘见玄真支吾不语,脸色难看,心中大为畅快,笑道:“道长你不会求雨?”
玄真一吹嘴边胡子,道:“求雨贫道不会,你小子难道有这本事?”
江去尘听他说不会,心中已有了计较,只见他得意一笑,道:“在下此生只是修道,不像道长你又是悟道,又是参禅,连那儒家的学问都懂一些。不过常言道:‘贪多了嚼不烂’,道长你贪得无厌,求雨怕是力不从心是不是?”顿了顿他又道:“哼哼,在下别的本事没有,不过这求雨嘛,却可勉强一试。”
玄真咦了一声,道:“你会求雨?怎么求?”
江去尘嘴角边古怪一笑,跟着道:“求雨当然要设坛了,不光设坛还要杀三牲。”
玄真道:“杀三牲?哼,要是能求下雨来,还怕杀三牲?要杀,当即就杀!”
江去尘哈哈大笑,笑的甚是得意。
玄真诧异的道:“你笑什么?”
江去尘道:“道长你不光修道还参禅,佛家又怎么能杀生?”
玄真一想掉进他的圈套里,气的怔怔不说话。
江去尘更是得意道:“不过也是有办法不杀那三牲的。”
玄真哼了一声,道:“什么法子?”
江去尘道:“什么法子你不知道?我想你一定是知道的。”
玄真怒而不语。
江去尘跟着又道:“在下不才,却也听说佛教中有个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
玄真怒目而视,一言不发。
众道一头雾水的问道:“佛祖割肉喂鹰,那是个什么故事?你说说罢。”
江去尘淡淡一笑,道:“诸位道友既然想听,在下就多些口舌。话说一只雄鹰在抓一只鸽子,危急关头,佛祖救下了那鸽子。雄鹰气不过,它说:‘佛祖你救下鸽子,我可就要饿死啦,都是生灵,你就忍心我死?’佛祖觉得此话有理,就从自己身上割下一片片肉来,割下的肉足足和那鸽子一般沉重,那雄鹰才无话可说。”
众道听了这故事,心里更是回过味儿来,目光齐刷刷的投向玄真。玄真如何听不懂这弦外之音?既然他想求雨,那就要杀三牲,他自己参禅修佛,偏偏又不能杀生,他不能杀生,是不是就要学那佛祖割肉喂鹰?
江去尘见玄真呆立不动,谄笑道:“怎么,道长你听不懂?”
玄真受他一激,一时怒火中烧,喝声道:“要是能求下雨来,贫道一死何惧?”顿了顿他又目光冷峻的凝视着江去尘,道:“贫道但有一句话。”
江去尘见他目光咄咄逼人,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直透上来,禁不住的打了个激灵,道:“什……什么话?”
玄真一字一字的道:“贫道一死之后,你求不下雨来又该如何?”
江去尘干咽了口唾沫,脸色变得苍白,瞬间忽然又想:“他……他真的会学那佛祖,割肉喂鹰?不会,不会,世上可不会有这么蠢的人。”
众道又是一阵起哄,道:“对呀,这道长既然肯做那三牲,倘若求不下雨来你又该如何?”
江去尘一下子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的道:“我……我……”
众道见他神色难看,语焉不详,不禁哈哈大笑,有人更是挤兑道:“大言不惭谁不会?原来他灵宝派少主说话犹如放屁。”
另有一人道:“对对,说话不光是放屁,这屁还是臭的,臭气熏天。”
一众江湖中人更是哈哈大笑。
江去尘受人奚落,脸上挂不住,但见他心一横,道:“他要是敢死,我又求不下雨来,我……我……”
众人道:“你又怎样?”
江去尘道:“我……我一命抵一命。”
众人一听,只道有热闹好瞧,有人叫嚣道:“好一个一命抵一命,几千人作证,到时候也不怕你耍赖。”
众人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七嘴八舌的起哄道:“为了天下苍生,道长何不跟他赌啦?”
“对对,跟他赌,他要是言而无信,说话如放屁,老子第一个放不过他。”
“嘿嘿,老朽我活了几十岁了,做人最是公道不过,要是有人敢跟老朽我打马虎眼,哼,管他是什么灵宝派,什么符箓三宗,老朽无论是人还是鬼都要和他讨个说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