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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168湖上孤舟

木柳二人晓行夜宿,一路北行。

这日天色近晚,他二人忽然停下脚步,神情怔怔的眺望着远方。但见前面烟波浩渺,水光粼粼,目之所及天水一色,更无边际,木七止忍不住的大呼道:“这哪是湖?这……这更像是海。”

柳杏儿从来没见过大海,不过她瞧着眼前这无边无际的湖泊,心想大海怕是也不过如此。

湖边有个渔人在小舟上织着渔网,他们向其打听,原来这里是鄱阳湖,而他们要去的江州就在这鄱阳湖的北岸。

此时日落西斜,晚霞桃红,映得西边的湖水也绯红一片。不远处的芦苇丛中,一只野鸭惊起,扑簌簌的朝落霞飞去。

木七止脱口而出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柳杏儿瞧着眼前景色,又听着那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心里悸动久久难平,只见她喃喃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木……木大哥你怎么想出这么美的话?”

木七止嘿嘿一笑,道:“这哪是我想的?”

柳杏儿疑道:“不是你想的?”

木七止道:“先生曾教我念过一篇《滕王阁序》的文章,那文章里就有这句话。”顿了顿他又道:“那滕王阁就坐落在这鄱阳湖畔,据说写这篇文章的人那时还不过二十岁。”

柳杏儿悠然神往,道:“什么样儿的人才能写出这么美的话?”顿了顿又叹气一声,道:“唉,我偏偏就没怎么念书。”

木七止笑了笑,道:“幸亏杏儿你没怎么念书,否则还不得天下大乱?”

柳杏儿道:“你……你说什么?”

木七止一本正经道:“杏儿你天资聪颖,一旦念书,一定榜上有名,那些个儒生、才子竟比不过一个黄毛丫头,你猜他们会怎样?”

柳杏儿不假思索道:“会怎样?”忽而又想这都是木七止在胡言乱语,心里一恼,道:“他们会怎样关我什么事儿!”

木七止嘿嘿一笑,道:“他们可不会善罢甘休,今儿找你比吟诗,明儿找你对对联,那些个国家大事他们统统都不管了,果真要是这样,你说是不是会天下大乱?”

柳杏儿哼的一声,不去睬他,瞧着那晚霞,低声道:“我还以为神农架里晚霞最美,那里山色苍茫,云霞满天,那本是极美的。唉,可它再美,也美不过这‘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过了半晌,水面上的残阳渐隐,木七止走近那渔人,道:“渔家,我们要去湖的那边,可否送我们一行?”说话间往湖的对岸指了指。

那渔人哈哈一笑,道:“不是老汉不通人情,江湖多风波,这小舟经不起风浪,更不敢在这鄱阳湖里横行。”

木七止见他在舟上织网,不解道:“可是你……”

那渔人道:“老汉乘着它,就在湖边撒撒网,远了可不敢去。”

柳杏儿道:“老丈,在哪里可以乘大船?”

那渔人道:“披星坡,披星坡有花船,那花船夜夜驶在湖上,北岸也是去的。”

木柳二人又问明了披星坡所在,拜别那渔人,沿着岸堤向东走了十余里。披星坡是个码头,码头上停着一条花船,花船上灯火辉煌,更有轻歌曼舞的袅袅之音。

木柳二人走近,一个精施粉黛的俏人依着船舷向其招手道:“要不要上船喝个酒,听个曲儿?良辰美景,湖上一孤舟,好不诗情画意,客官你说是不是?”

木七止听了心动,道:“良辰美景,还……还湖上一孤舟?”心念及此,不禁心痒难搔,恨不得一溜烟的登上甲板。

那拉客的俏人瞧了一眼柳杏儿,笑道:“怎么不是?美人儿相伴,那更是快活。”说话间咯咯的娇笑起来。

木七止听了面红耳赤,只听柳杏儿怯怯的道:“我……我们要去湖的北岸,这船去……去不去?”

那俏人又是咯咯一笑,道:“客官只要给到了银子,这鄱阳湖哪去不了?”

木七止当即伸手入怀,掏出两粒珍珠,道:“这个够不够?”

女人最爱的就是珠宝,她们往往也最识珠宝,珍珠究竟是真是假,她们一眼就能瞧明白。那俏人眼睛忽然一亮,直比木七止手中的珍珠还亮,又见她一脸堆欢道:“客官今晚要去哪儿?”

木柳二人上了花船,这花船精美,有上下两层。下层供游客食宿,而上层布置华美,锦绣丝绸,檀木桌椅一应俱全。案桌上摆着茗茶,台上的几名歌姬忽儿曼舞,忽儿弹奏,翩若惊鸿,歌音徐徐,令人目不暇接。

柳杏儿登上二楼,在靠舷窗的一张桌子前坐下,她撑开窗子,皎洁的月光洒了进来,映得她更是娇美。

木七止与她相对而坐,微风吹佛,波光粼粼,那湖中倒月一会儿如一块洁白的玉石,一会儿又如一只破碎的盘子。

月下一孤舟,驶在茫茫湖面上。

木七止举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清风明月,湖上一孤舟,唉,这人可真会享清福。”

柳杏儿笑道:“好是好,就是太糟蹋银子。”

木七止道:“怪不得世人都想当官,原来有了钱竟有这么多好处。”

柳杏儿环顾左近,跟着叹气一声。

木七止莫名其妙的问道:“杏儿你为什么叹气?”

柳杏儿眉头紧锁,朝四下里努了努嘴,木七止回首一望,只见在座的人无不是风度翩翩的读书人,这些人或是在轻摇纸扇,垂首吟诗;或是对台上歌姬指指点点,开怀而笑。

木七止脸上顿时如蒙了一层冰霜,心想文人墨客倘若天天过着这纸醉金迷的日子,老百姓又怎么会有好日子过?

他二人心念相通,一阵惆怅,再也无心赏景。

过了良久,只听靴声囔囔,跟着又是一阵嘈杂,木七止朝楼梯口瞥去,只见两个粗犷汉子各提刀剑,摇摇晃晃的走上楼来。

这二人想必是在下面吃饱喝足了,要上来找乐子。其中一人满脸虬髯,根根似戟,他见花厅上没了空位子,走近一个书生,抓住这书生后颈提了起来,一把摔了出去,骂道:“滚,不滚的话,吃爷爷一刀。”

那书生摔得鼻青脸肿,却也识时务,二话没说,只恨恨的往楼梯口走去。

另一人身材矮壮,在这书生下楼当口,忽然一伸脚,只听扑腾扑腾,那书生被绊的滚下楼去,他更是哈哈大笑,道:“咱们教你滚,你怎么不滚?对,这样滚才对嘛。”

那满脸虬髯的汉子嘿嘿一乐,跟着大声嚷嚷道:“姑娘们,陪大爷喝两杯。”

一众歌姬早已被吓得花容失色,哪敢走近?

那矮壮汉子抽出长剑,一剑将一张紫檀桌子挑起,跟着刷刷两剑,那桌子登时四分五裂,跟着说道:“不过来,下场就跟这桌子一样。”

几名歌姬战战兢兢,却也老老实实的走了过去,要知道她们置身在湖上,逃可是无处可逃。

一个年纪稍大的歌姬凛然道:“咱们虽是戏子,可也有规矩。”

那满脸虬髯的汉子冷冷的道:“什么规矩?”

这歌姬道:“规矩就是卖艺不卖身。”

那矮壮汉子听了嘿嘿一坏笑,道:“你们陪了大爷一晚,事后大爷不给钱就不算坏规矩罢?”

这些歌姬一听,更是个个不寒而栗。

那满脸虬髯的汉子哈哈一笑,道:“不矮兄果然见识高明,对,咱们只要不给钱就不算坏规矩。”

这二人都是魔宗乾坤门的人,那矮壮汉子叫张不矮,他名字叫不矮,偏偏又是个矮冬瓜。那满脸虬髯的汉子叫杨梧,名副其实,果真是身材魁梧。

张不矮拉过一个歌姬,抱在怀中,道:“陪大爷喝酒。”

杨梧叹了一声气,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这脑袋长不长在脖子上还另说。”

张不矮恨恨的道:“教咱们去找凶手,天下之大,又到哪找去?”

杨梧哼了一声,道:“要找也只能找个替死鬼。”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这替死鬼也不好找,否则弄巧成拙更会丢了性命。”

二楼花厅上一下子噤若寒蝉,又听这二人说什么凶手,还什么替死鬼,一些怕事儿的人怕引火烧身,更是蹑手蹑脚的走下楼去。

木七止瞧了一眼柳杏儿,轻轻的又点了点头,示意静观其变。

张不矮又道:“门主他死在封闭的密室里,什么人进得去?再说……”

杨梧道:“再说难石崖高百丈,只有那一条路可走,而那条路上守卫森严,什么人竟上得去?”

张不矮道:“要我说呀,一定是门主他练功时走火入魔,这才死在了密室里。”

杨梧道:“可屠宗主疑神疑鬼,偏偏不这么想,他料定门主他是糟了凶手的暗算。”

张不矮摸了摸他自个儿脖子,叹了一声气,道:“咱们这回无功而返,祸福难测啊。”

木七止听他二人说起难石崖,又说起屠宗主,心想他二人十之**是魔宗的人,又听他们的门主死在了密室里,还死的莫名其妙,更是一头雾水。

木七止看了一眼柳杏儿,跟着又若无其事的朝窗外瞧去,柳杏儿会意,也静静的瞧着湖面月色,只是对他二人的对答却是格外留意。

张不矮、杨梧又是一阵牢骚,往后说话更是有头没尾的好不啰嗦。木七止听来听去,却也听出个大概。

一个月前白之武无故死在密室里,那密室苍蝇都飞不进去,什么人杀的他?当然不会有人杀他,是他练功走火入魔,这才死在了密室里,否则他身上为什么没有伤?而那间密室更是门户完好。

可宗主屠杀不这么想,他摸着尸首,认定白之武心脉有损,这损伤还是在他活着的时候就有了,白之武的死可不是因为练功走火入魔。

白之武是神宗乾坤门门主,他的死可不能草草了事。屠杀下令,乾坤门上下百十人下山捉拿凶手,限期一个月,拿不到凶手,一个个的都提头来见。

眼下,一个月期限已到,张杨二人别说捉拿凶手了,就是连凶手影子也没见着。他二人忿忿回山,是以才在这花船上胡吃海喝,寻欢作乐,保不齐今晚的月色他二人再也见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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