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115章

此刻，东临国的祟华帝正面临这人生中最大的一个疑惑。

眼前这碗蔬菜汤，到底是不是蔬菜汤？

这碗中各样青菜鲜绿，胡萝卜娇艳红嫩，玉蜀黍金黄饱满，光是这颜色卖相，就足以让人胃口大开。可是这等蔬菜，毕竟是蔬菜，煮的时间久了，不说熬出的汤味会寡淡，菜也沉焉没了颜色。然而眼前这一碗，胡萝卜和玉蜀黍瞧着正常，可其余青菜那颜色，光看着就知道是鲜嫩爽脆，这汤理应如同白开一般才是。

奇就奇在，这汤汁入口鲜美，回味当中又有蔬菜轻微的鲜甜，当真是颠覆了他对蔬菜汤的认知。

“皇上，臣妾，臣妾也不知道是舌头出了问题，还是眼睛出了问题。”皇后茫然地看向皇帝，“我瞧着是寻常的蔬菜汤，可尝着倒是山珍海货般的鲜甜。”

有皇后这话，皇帝也算是回过神了。

原来这并非他的错觉。

“把筷子拿来。”皇帝说道。

大太监领命递上筷子，不由得好奇地又往碗里瞧了一眼，想看看这碗平平无奇的蔬菜汤，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结果就跟刚才盛汤时看的毫无区别，淡青色的汤底，翠嫩的蔬菜，就是这么个简简单单的，小孩子也会做的汤。

也不知道皇上怎么就如此郑重的表情。

就在他这般估想着，皇帝和皇后就已经把碗中菜吃完，大太监因为离得近，刚好能看到皇帝用袖子稍微一遮挡，伸出舌头卷过碗中最后几滴汤。

一个菜汤能吃得这般滋味，这个人还是一国之君，真是让大太监惊讶极了。

“皇上，这汤当真可口极了，宁大人这手艺，着实如她说的一般，很是了得。”本觉了无希望的皇后在尝过汤后，便觉眼前所有困境都不复存在，自然是要把握时机，在皇帝身边说尽了好话。

不说这蔬菜汤和鲁大胡子的鸡汤相比怎么样，光是宁锦欣愿意把这食谱献上，就足以让她多捧几句。

五皇子耳中听着皇帝再次询问宁锦欣是否真愿意把食谱献上，又听见宁锦欣回答后皇帝欣赏的笑声，脸色都沉了，他咬牙道：“父皇，儿臣刚才瞧着，这位宁大人也是用了秘粉的，想来亦是家传之法，看来宁大人不仅酒做得好，调料也做得好，假以时日必定富可敌国啊。”

他打得一手好算盘，任皇帝怎么赏识宁锦欣，听见这词也不由得多想，这想法如同利剑，为了不让她成为富可敌国之人，自然就不会让这赏金落到她头上。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宁锦欣一躬身，郑重地说道：“微臣研制这秘粉，本就是为了让皇上皇后能喝碗好汤，这秘粉的制作方法会随食谱一同献上，微臣从没想过收取一分一毫。而且，微臣作为皇商，制作、收集好物呈上乃是微臣职责所在，所酿之酒能赚钱靠的也是皇上的赏识。可以说，黄土之上，包括微臣在内，能够安生吃上一口饭都有赖皇上精明的统治，又何来富可敌国一说？”

今日料想不到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眼前一个尚未及笄的姑娘家，居然说出这么漂亮的一番话来，实在让五皇子震惊万分。

他还没想出用什么话来接，皇帝便已哈哈笑道：“宁卿家所言有理，朕亦信你的忠心，只要好好为朕做事的人，朕自然不会亏待，来人啊，赐宁大人一道进出皇宫的玉牌，若是日后寻到什么好物，直接送来给朕，不必提请。”

宁锦欣微微一怔，在太子轻声提点下叩拜谢恩，接过大太监捧来的玉牌。

皇后和太子欢喜满脸，见宁锦欣呆看玉牌的憨模样，皇后以为她不知这玉牌的用途，特意提点道：“宁大人日后拿着这玉牌，不论什么时辰，都能直接进宫来面见皇上，那可是除皇室中人外，朝中唯独一品大臣才有这样的尊荣。你日后可得好好做事，来报答皇上今日赏识之恩。”

尊荣？直接给钱不好吗？

宁锦欣看着这块温润的白玉，不能换钱也不过当饭吃，实在不知道到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可人家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再绷着脸便是不识趣了。

鉴于她不好意思说自己只是个粗人，给钱更实际的话来，只好扬起了甜笑，道：“微臣这秘粉也是匆忙下研制出来的，日后改良好了，再来呈上。”

“好好好，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朕替。”皇帝看了大太监一眼，大太监立刻上前一步说道：“宁大人日后有何需要，尽管告知奴才，奴才必定给您安排妥当。”

宁锦欣含笑谢过，皇后和太子意气风发，也一同对宁锦欣说了差不多的话，尤其是皇后，叮嘱宁锦欣多进宫里陪她说说话儿。

这一来二去的，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皇帝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提手便要在案桌面上的圣旨上落笔。

大太监吓了一跳，忙拿了茶盏递过去，藉此阻止了皇帝的动作，道：“皇上，您快簌簌口，接下来得尝尝张厨子的手艺了。”

张厨子？

皇帝险些没反应过来。

全然忘了还有张厨子这么一个人，刚想下笔写上宁锦欣名字的皇帝干咳两声，接过大太监的茶盏饮了一口，肃着脸招手道：“拿上来。”

被忽略了半天的张厨子，此刻正在心里头怪大太监多嘴。

眼瞧着这个情况，明显就是宁锦欣第一，鲁大胡子第二，皇帝只要落了笔，就成了定局，就是后面忽然记起有那么一个他，估计是为了安抚，也会另行赏赐些什么。出宫之后他大可以吹嘘自己只是被遗忘了，厨艺其实还可以拼一拼的，这样钱和面子都有了。

可大太监这般提起，皇帝便是要尝的了，然而他手上的烤五花肉，因为皇帝与宁锦欣刚才一番谈话的时间，此刻已经冷掉变硬。

看着面前已经连香气都没有的烤五花肉，皇帝和皇后只是象征式地轻咬了一小口，就放下了筷子，那一小口真是小得比猫咬的还要小。

张厨子觉得自己丢脸极了，却又无可奈何。

时也命也，运气也是很重要的，张厨子这般安慰着自己，看着皇帝落笔封赏，瞧着鲁大胡子忿忿不平的表情，心平气和地跟随着磕头谢恩。

这一届的厨状元，乃是一个小小年纪便成了皇商的小姑娘，消息传开去后，不论是世家大户，还是农家小民，当家人看待自家的闺女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女儿家可不只是费口粮添口赋的人了，人家宁大人还是在穷乡僻壤里出生的呢，这不，做了生意，当了大官，还得了皇上赏识，比家中男丁还跟有用。

乡间人谈起这个事时，自是又拿生儿子好还是生女儿好的话题来说上一说。

说得最多的，便是生女儿比生儿子要好。

你说你儿子比女儿好？可你儿子考了十多年，连个童生都考不上，一家子辛苦得来的钱都贴进去了，到底哪儿好了？

你说女儿是赔钱货？可你不就靠着嫁女儿换来的聘礼给你儿子娶妻，给你自己添口肉么？

大户人家女儿也是娇养着的，可没有这样的比较，到时从前只想着用女儿换个好姻亲的当家人，如今却考虑若是家中女儿是个聪慧的，也其实可以任由她为自己前程努力一番。

在家闭门思考着这黄金要怎么分配的宁锦欣，用了几日时间做出来一份规划，这才有空跟卫老爷他们闲聊，得知外头流言的走向后，她细想了一番，觉得不妥。

这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可以说这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了，光凭她一人之力去扭转是不可能的，虽然现在因为她的事情，导致很多人思想上有了变化，但这些变化不足以改变太多，还很有可能让那些偏激的人相差了，然后制造出纷争来。

尤其那些思想本就根深蒂固的人，见一个姑娘家冒出了头来，正背地里想着要怎么让她死于非命呢。

宁锦欣很清楚，任何事情地一步一脚印，用实力一点一滴的去证明，急不来的。

于是将自己的想法跟卫家两老说了，卫老爷越听越是胆战心惊，一家人整日待在屋中商量，夜里总结出了几个法子来。

这几日卫家两老可是把京中世家大族的贵人们都识了个遍，当初宁锦欣当了皇商的这些日子，他们在京城可从没人来拜访过；可是自从当了这个厨状元就不同了，皇帝特赐玉牌一事很快就传了开去，宁家这几日到访者不断，帖子也是一封一封的来，就是丞相府家中办了赏花宴，也递来了帖子。

一时间宁家成了京城最灼手可热的人家。

卫老爷见宁锦欣忙着，便协同老妻出门应约，他们两个作为家中长辈，替晚辈应约并不失礼，还给了别人一种郑而重之体面。各家见宁家如此上道，自然也是和颜悦色，相交甚好。

如今卫家两老频繁走动，认识的人也多，见人便说宁锦欣小时候如何跟着父亲读书，如何靠着书中知识解除家中困境，要改变一下京中流言的风向，并不难。

而宁锦欣按照自己的计划，一千两黄金直接送去给太子，在太子激动又感动的目光当中，向太子要来了两个死士，一个贴身保护自己，另一个保护家人。

然后，她寻了一家声誉好的书店发了告示，招聘字写得工整的读书人，抄写大量的启蒙书籍和科考必备用书。也不仅在京城里招，她同时又寻了镖局往邻近的县城贴告示，总之三个月为限，只要质量过关的，能在三个月内交予当地镖局的，她全数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