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做客
把叶清寒安全的送回家后,回府路上,邬丛瞥到空中有一只鸽子飞过。
他加快了速度。
到家时,沈默正和楚子夏在院子里背书。
沈默抬头,眼睛指了指沈不敏屋子的方向。
楚子夏却是连头也不抬。邬丛此刻顾不上她生不生气,他大步走进沈不敏屋子里,关上门。自从前几天,他将信鸽放出去后,沈不敏房间的窗户就一直开着,方便鸽子飞进来。
他取下鸽子腿上的信条。
“我已回京,取道淄川,驿站等候。”
淄川,离上京城很近了。
算算日子,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邬丛点燃蜡烛将信条烧了,走出房间。
沈不敏是要回来了,但这封信却意味着有另一件事需要他去做。
自打花灯夜那事过去后,楚子夏一直在家里被困着,好不容易找到个打叶子牌的乐子,没打个过瘾又被邬丛禁止了。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不能大幅度的练剑,射箭、甚至爬屋顶骑马,可把她给憋坏了。人出去不了,消息也传不进来,好不容易今天有人来信请她吃饭,但又不被允许出去,请柬还被邬丛丢火里烧了,楚子夏内心很是苦闷。
都好几天了,必须得想个法子出去一趟。
楚子夏坐在凳子上着急的想办法,目光在屋子内环绕一圈,瞥到了窗户外一只白鸽飞进沈不敏的屋子。
那是沈不敏的信鸽。
楚子夏心中升起一种预感。
她拿起书架上已经落了灰的《孙子兵法》,叫沈默一起到院子里背书。
说是背书,却一点也不专心,眼睛时不时往门外边瞄两眼。
不大会儿,邬丛回来了。
和楚子夏想的一样,他进了一趟屋子,一会儿就出来了。然后把沈默叫到一边说了两句话,就骑着马车走了。
别看楚子夏眼睛不往邬丛那儿瞅,心可是全在他身上的。
看到他把沈默叫到一边背着自己偷偷说话时,楚子夏心中的预感更强烈了。
她今天能出去了。
这种预感在下午邬丛背着包袱,驾着马车出门后得到了证实。
邬丛前脚刚走,楚子夏就起身去往厨房,回来时端了两杯茶。
她将其中一杯递给沈默,“读这么长时间了,喝杯茶,润润嗓子。”然后仰头将自己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沈默却盯着那茶,楚子夏有些心虚。
“怎么,你不渴啊?”她极力令自己的声音和语气听起来自然些。
“不渴。”嘴上这么说,可还是把那杯茶喝光了。
见沈默把茶喝完,楚子夏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其实”沈默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楚子夏给打断了。
“木头,你说邬丛哥哥是不是傻啊,敢派你来看着我。”楚子夏笑着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啊?”沈默佯装镇定,心却已经乱成一团。
“还跟我装呢。”楚子夏两手托腮,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你想干什么?”
楚子夏眼睛指向那杯空了的茶。
头有些晕。
楚子夏略作愧疚的小表情,“木头啊木头,你可别怪我,我被关在家里这么多天了,再不出去,会被闷死的。”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只是帮你,多睡一会儿。”
沈默低下头,小声道:“其实我可以和你一起出去的。”只是声音太小,微不可闻。
楚子夏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觉得沈默现在应该快恨死自己了,她也没听清沈默说了些什么。
沈默被绑了。
楚子夏将他丢进了自己房间,简单收拾了下,出了门。
她先来到北门街上。
多数店铺,在正月初五后就陆续开了门了,当然也有个别例外的。
比如这王氏布庄,还有孟津堂。
万聚斋倒是开着,楚子夏进去坐了坐,大约两柱香的时间后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个烤鸡袋。
然后开始在北门街上逛,逛了一圈后,楚子夏又跑到东门街。
南记坊斋铺子前仍然排着长队。
时间差不多了,楚子夏有了回府的打算。
可看到不远处的陈府时,她摸了摸兜里。
玉佩。
她朝陈府的方向走去。
一小厮正靠在门边上和门口的守卫聊天儿,有说有笑的,长得不是多好看,但眉清目秀的,衣装和守门的也不同,应该是个近侍。
楚子夏越看他越觉得眼熟,仔细想想,那日来家里找陈与君的人,可不就是眼前这位少年。
好像是叫,少清。
楚子夏走上前,掏出玉佩,还未开口,少清就停止聊天说笑,看到她,有些吃惊的样子,旁边的门卫也是。
少清走过来道:“老天爷啊,我的楚三小姐,还真是等到您了,楚三小姐,里面请。”
楚子夏被他一番话话弄的有些蒙,什么叫:还真是等到您了?难道,这请客的陈公子还预料到了她今天下午一定会来?
“我是来还”
“我知道,您是来还玉佩的,既然这样,那玉佩更要您亲自送到我们少爷的手里了,而且少爷说了,今天您要是不进去,我就甭想回去了。”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一瞬间,楚子夏改变了径直回府的想法,反正这街逛也逛了,该办的事也都办了,天色也还早,进去坐坐,也还来得及。
而且,听这小厮的意思,他少爷似乎很确定她今天会来。
这就令楚子夏更好奇了。
她随少清走进陈家。
虽是冬日,可院子里还是有很多开着的花。
下人们一边做活一边聊天,有说有笑的,不知道从哪间屋子里穿出的声音:
“死馋鬼,别动。这是给客人准备的。”
“我就吃一个。”
“不行我就烤了四只。”
“她一个姑娘家最多也就能吃两个。再说人还不一定来呢!”
“儿子都说人会来,就一定会来,你慌什么,万一人家姑娘来了,胃口好,特别喜欢吃我做的鸡腿呢!”
“三小姐,这边请。”少清叫醒了发呆的楚子夏,方才他在前面走着,说着“少爷感激三小姐”“陈府好不好”一系列的话,半天不见有人回答,这才注意到后面的人没了。
回头一看,楚子夏停在了厨房那块儿。
他内心感慨:自家少爷果真是奇思妙算,写着中午请客的帖子,却料定客人下午才来;而且中午没有准备酒菜,客人也真的没来。
他被少爷吩咐到外面站岗,等着楚三小姐,开始还蛮有信心能等到的。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后还不见影子,他就要回门对少爷说抱歉了,还跟门卫在那说笑这件事,结果人来了。
厉害。
少清脑子里当时只有这两个字。
真是太厉害了!
他把楚子夏带到客厅,陈与君正在那坐着,把玩着一块玉佩。
“楚三小姐来了啊。”看到来人,陈与君把玉佩放下,挥手示意少清退下。
桌上空荡荡的,只有一壶茶,楚子夏有种被戏耍的感觉,直接把手中的玉佩扔到他怀里,开门见山的问:“一个玉佩也要我亲自来送,你在玩什么把戏?”
“这不是想报答三小姐救命之恩,请三小姐吃顿饭吗?”陈与君起身作揖。
“那饭呢?”楚子夏顺着藤走。
“饭来喽!”少清突然从门外窜进来,端着一盘鸡腿。
楚子夏:“……你来的倒真是时候。”
少清:“应该的应该的,您慢慢吃,我先走了。”
楚子夏看向那盘鸡腿。
鸡腿表皮被烤的金黄,色泽诱人,还不断往外散发着迷人的香气,楚子夏咽了咽口水。
“这烤鸡腿是家母的拿手好菜,比起万聚楼里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三小姐尝尝?”
楚子夏觉得这人不简单。要知道,除了南记坊斋的糕点,她平时最爱的,就是万聚斋的烤鸡。
而他居然拿这个来诱惑自己。
楚子夏瞪着那人,那人却依旧笑着,让自己吃鸡。
楚子夏只觉他笑里藏刀。
可鸡是无辜的。
她在心里做着很严重的思想斗争,一个关于吃不吃的问题。
吃吧,万一真出事儿了,该怎么办?
但不吃吧,浪费这么好的烤鸡不说,而且陈家夫妇在门外躲着偷看呢,不吃岂不是凉了陈家一家人的心意。
而且这陈延秀,也是沈不敏盖章亲自认证过的好人。
楚子夏扭头朝门外看了一眼,陈家夫妇装作路过走开了。
“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饭不好,为什么偏偏今天请我,还让人在外面等我?”楚子夏说出心中的疑虑。“你可别跟我说,是巧合。”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原来三小姐是怪我请客请晚了啊!”陈与君一副恍然大悟又深感愧疚的样子,“是这样的,那夜回来后,我本就有请三小姐吃饭的准备,奈何天公不作美,正好赶上我有个朋友生辰,就将这事情推迟下来。”
“还请楚三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计较。”陈与君躬身行了个礼。
“你这样倒显得我小气了,楚大侠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跟你斤斤计较呢!”
楚大侠表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内心正在冷笑。什么生辰开三五天啊,他是王爷啊!
“那就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样,在下先自罚三杯,以表歉意。”
话语间,三杯酒下肚,面不改色。
“这是农家酿的果子酒,性子不烈,楚大侠要不要尝一尝?”陈与君试探性问道。
“话本子里大侠也不都是喝酒的。”楚子夏反驳道。
陈与君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那你说说,哪位大侠不喝酒?”
小娘子面不红,脸色不改,甚至颇为骄傲地抬头道:“楚子夏,楚大侠。”
陈与君鼓掌大笑。
“你别笑,”楚子夏打断他,“虽然现在话本子里还没人写我,不过这不代表以后没有。等以后我成了楚将军,天底下哪个人不敬佩我!”
“我不是嘲笑楚小姐,只是觉得楚小姐很有志气。”陈与君听她的话不笑了,很认真的答道。
“而且如楚小姐这般英姿飒爽的女子我也曾听闻过一些。”
楚子夏对这些东西极感兴趣,她忙问道:“谁?”
“山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