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剑与爪

尼坦特冷哼一声，拍打着翅膀，又化作一道黑雾飞向苍空。

灰尔交叠着自己的步伐，隐藏着自己身体的重心。火焰和烟雾混淆了他的视野，但却影响不到尼坦特。吸血鬼可能会从任何一个方向朝他发起攻击，让他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侧重防守的方向。

冷静。他心想。别被尼坦特的话给引走了注意力。就算是为了爱丽丝，现在也必须全神贯注……

当吸血鬼裹挟着黑雾，用弯曲的爪子从正面抓住他的肩膀的时候，他那畸形的面孔暂时消失不见，但苍白的双唇掩饰不住他杀气腾腾的獠牙。

灰尔迅速自下而上抬剑，但尼坦特没有打算用他的尖爪或利齿攻击。吸血鬼让开一个身位，随后放声尖啸。附带强大魔力的声音仿佛自地狱传来，直面刺中了灰尔。尼坦特以满怀恨意的双眼怒视着大剑，尖叫不停。

强大的声浪穿透了肌肤，直达骨髓和内脏。灰尔的眼前金星乱冒，额头青筋暴跳。他感到颅内传来钻心的疼痛，耳边开始幻听到哭号和呻吟、长笛和双簧管的乐声和狂风的呼啸声……他脸上的皮肤变得麻木而冰冷。

他单脚跪地，摇了摇头，按捺住自胃里涌起的强烈吐意。他伸手从衣摆里摸出三枚银针，想也不想地向前掷去，连瞄准都省了。两支银针被声浪弹开，还有一根则穿过了尼坦特消失时留下的黑雾，什么也没打中。

吸血鬼再次化为黑色的蝙蝠，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口。这一次他没有发出声响。他安静地飞向大剑，就像一条藏在灌木里潜行的毒蛇，缓缓地靠近对方的脖颈……

灰尔仍然没有从耳鸣和晕眩中完全恢复，但他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一跃而起，飞快地向前三步，让自己的速度跟上了吸血鬼的滑行，恰好躲开了蝙蝠直冲他后颈的攻击。随后，他转了个半圈，迅疾绝伦地双手持剑、挥出一击。

圣银之剑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力——但只是几乎。他看见银剑砍中了那片黑雾，同时听见一声尖啸。黑雾带着魔力和声浪爆散开来，灰尔咬着牙后退，长剑几乎脱手。

吸血鬼号叫着落到一处矮屋的顶上，变回了人形。他那华贵服饰在胸前的金色链条被砍断，留下了一道食指大小的开口，以及其下的一道伤痕。灰尔咬着牙齿——他这一剑的确砍到了吸血鬼，但那也仅仅只是一道不致命的创伤。他能感到魔药的效力正在逐步退去，勒斯堡很可能正遭遇危险的事情也让他焦躁万分。

时间不站在他这一边。

要是那一剑再深点，让银质伤到他的心脏的话……

尼坦特捂着胸前的伤口——圣银的特性遏制了他的自愈能力——发出愤怒的狂嗥。灰尔在身侧挥了一个剑花，朝地上吐了口血沫。

“喊啊，吸血鬼，”他擦着脸颊上的鲜血，用丝毫不下于吸血鬼的气势咆哮道，“把你的内脏都喊出来，把你的力气都嚎没，然后让我一剑砍下你那颗尊贵又丑陋的脑袋！”

“你——才会先耗尽气力，魔物猎人。我会杀死你！”

吸血鬼的眼睛闪烁着不祥的绿光，他的翅膀骨架发出“咯咯”的声响。

“走着瞧吧。”灰尔透过紧咬的牙关说出这几个字，伏下身形，朝房屋走去。

“我会杀死你……胆敢阻止我的蛆虫，我会杀死你！”

“我说走着瞧。”

尼坦特低垂着头，双爪扶着房顶的边缘，愤懑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满身是伤的大剑。

而灰尔则一步步向他靠近，鲜血浸透了他的领口和手套，他抬起眼，蓝色的双眸紧紧地盯死吸血鬼。

一只乌鸦飞过被火光和落霞染红的天空。

吸血鬼猛地拍打屋檐，滑翔而下。大剑毫无惧意，举起长剑，直面砍了过去。他们的身形交错而过，也都感到自己的剑与爪撕裂了对方的血肉。尼坦特的腹部受了一记直劈，叫他疼痛不止；而灰尔的肩膀也被扯掉了一块血肉，那儿血肉模糊。

他们带着惯性前冲，也带着伤坠地。尼坦特用蝠翼护住了自己，在沙尘里滚了两圈后，他很快就发出咆哮，再度贴地腾飞。

灰尔早已站了起来，此时正好调转重心，把面向转回。吸血鬼脚不沾地地向他冲去，利爪撕破了空气，发出刺耳的嗡嗡声。

他不再尖啸，也不再变成黑雾。灰尔知道，吸血鬼和他一样，都已经筋疲力尽了。

利爪砍下，灰尔挥剑斩击。剑与爪擦出火花，发出令人牙酸的嗞嗞声。尼坦特双臂发力，弹开灰尔的长剑，同时举起耙子般的爪子一扫而下。灰尔侧身躲过，用肩膀撞击对方，趁尼坦特平衡紊乱的时机平平砍出一剑。

尼坦特弓腰躲过，爪子横扫，灰尔跃起躲避，轻巧地在半空翻了个圈，越到吸血鬼的侧面位置，反手持剑，将圣银之剑径直刺下。尼坦特突然发出尖啸，灰尔横起手臂，向后飞去，撞倒了一排水槽。吸血鬼带着黑雾闪到他面前，利爪迅猛地挥下，灰尔没有选择躲闪，而是将剑倒刺，剑身精准而坚决地没入吸血鬼的腹部。

吸血鬼发出狂乱的嘶吼，他的利爪在灰尔的脸上留下一排浅显的印子。灰尔大吼一声，把全身的重量撞到吸血鬼身上，带着对方朝前冲去。他们径直撞上一处冒烟的柴房里，柱子倒塌，旁边房子的火苗弹射而来，很快点燃了周围的木材。

大火在他们周围迅速扩散。

“圣……银……！”

在死亡的威胁下，尼坦特挥舞着肢干，把大剑甩了出去。他正打算挥舞蝠翼，但一个银质小球带着破风声挥来，球身还接着一道锁链。灰尔丢出银链，缠住尼坦特的手臂，把他死死扯住。怪物痛呼一声，挥爪砍断了锁链。

但那转瞬即逝的时间已经争取到了。灰尔迈出坚决的步伐，来到了他面前。

他想起了那年冬天的艾丝菀德，想起了那个同样穿着黑色大衣的大剑所迈出的三步。他的行动没有受到丝毫干扰。他目光凶狠，每一个动作都久经磨砺——且精准致命。现在轮到他来展示了。

一步稳住重心，二步展开架势，而第三步正如每个大剑都会在练习时重复过上百次的那样，以左脚有力而坚定地踏下——

他扭动上身，挥出强而有力的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