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很快,伯卿来到云中村已经一年的光景,他从一开始干活麻利的阿青摇身一变成了村人敬仰的青先生,平日里除了画那些非绿色画册来换钱,其他时候都是帮村民们免费画一些画像,他的美名很快传遍了十里八村,很多其他村的村民甚至一些商贾都会慕名而来,出高价请他过去作画。
对于这样的生活,伯卿很是满意,每天只是画画,散步,吃饭,睡觉,生活简单舒适,无忧无虑,只是偶尔在闲暇之余,他还是会想起一张熟悉的脸,但每一次刚有点苗头,伯卿就会逼迫自己忙碌起来,让脑子里占满东西就没有精力去想一些有的没的。
时间长了,那张他刻意回避的脸,竟也开始渐渐模糊起来,每次即使想起,也不再是清晰的模样,仿佛一层水雾笼罩其上,变得模糊不晰,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和淡淡的阴影。
但伯卿还是能一眼认出来,倒不是他对那张脸有多么细致的记忆和刻骨的印象,只是他实在找不出第二个能让自己如此挂念的人。
一切都是时间问题,伯卿心道,只是过了一年就已经记不得清晰的模样,再过两年,三年,或许就再也不会想起了,即使想起也只会淡然一笑,仿佛回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这一天,伯卿正在山间小路散步,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伯卿回头一看,是云里。
云里跑到伯卿面前抓起他的手就向山下走去,语气急促道,“青先生,玄冥宫的几个修士来村里点名要找你,村长让我带你过去。”
伯卿一听玄冥宫立刻警惕起来,自从在云下村安顿下来后,他就未曾打听过修界的事情,也不愿再和修道的人有任何的往来,因此他也不想和玄冥宫的弟子有任何联系。
但既然是村长叫他回去,他也只能跟在云里身后乖乖回到了村里。
还没有走到他的小屋,伯卿远远就看到村长和几名身穿淡墨色校服的修士交谈,伯卿看了一遍,没有认识的面孔,随即悄悄松了口气。
伯卿走近,村长立刻对几人道:“来了来了,这位就是青先生,阿青,这几位是玄冥宫的弟子,说是有事找你。”
伯卿走到几人面前,他们立刻打招呼道:“青先生。”
玄冥宫的弟子年纪尚小,看到伯卿带着一个黑纱斗笠,不免有些好奇,好奇的神情全部写在了脸上。
伯卿看出他们内心的疑惑,说道:“去年地震的时候,我被木石砸到了脸,面目有些可怖,便用纱遮住了脸,吓到几位仙师了。”
为首的弟子一听,立刻涨红脸说道;“冒犯了,青先生。”
说着给伯卿行了个礼,伯卿摆摆手,问道:“几位仙师找我所为何事?”
为首的弟子说道:“是这样的青先生,我家掌门有一幅收藏多年的画因意外损毁,掌门想找一位技艺高超的画师帮忙修复画作,听闻青先生画技超群,掌门想请您去玄冥宫看看画作,不知先生是否方便?”
伯卿想都没想就说道:“不方便。”
为首的弟子一愣,玄冥宫可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正派,多少人想尽办法和玄冥宫搭上关系,之前找的几位小有名气的画师,只要听到玄冥宫三个字,就恨不得立刻和他们走,而眼前名不经传的人,却如此干脆地拒绝了。
弟子补充道:“先生不用担心酬劳的问题,画作一经修复掌门必有重谢。”
村长也上前解释说:“阿青啊,玄冥宫一直都很照顾我们云下村,上一次地震的时候他们还来赈灾,要不你去看看能不能帮忙修复一下。”
伯卿摆了摆手,道:“村长,不是我不想去,我是真不会修复别人的画作,我最多只能照着原来的画一幅差不多的。”
说着转向玄冥宫弟子道:“抱歉,不是我不愿帮忙,实在是能力有限。”
几位弟子见状,便也不再坚持。
伯卿以为这件事就此翻篇,没想到几天后,又在门口见到了几位弟子。
这一次,还未等几位弟子开口,村长便拉着他说道:“阿青啊,玄冥宫的掌门请你过去重新画一幅画,你这次可不要拒绝了啊。”
伯卿一看这阵势,就知道几位弟子一定是事先和村长打了招呼,也不怪村长会为玄冥宫说话,多年以来,玄冥宫一直守护着管辖范围内的大小村落,无论什么事,都是无偿提供帮助,因此在村民心中地位很高。
伯卿也很钦佩玄冥宫的作风,如果不是个人原因,他想他应该会很乐意去帮忙。
伯卿看着老村长眼里的期待,点了点头,道:“重新画一幅不难,我只是觉得贵派掌门应该不会想要一幅临摹的作品。”
为首的弟子依然恭敬道:“掌门已经找了很多位画师,修复结果都不尽人意,因此掌门想请先生按照原画的样子重新画一幅。”
伯卿不解道:“既然要重新画,为何不直接找名师大家去画?”
弟子为难道:“这个,我也不是很了解,总之掌门希望青先生能去一趟玄冥宫。”
伯卿看横竖躲不过去了,便只得应允。
伯卿是第一次来到玄冥宫,站在山脚下,看着高耸入云的幽冥主峰,他终于明白人家能成为仙家首屈一指的名门正派的原因,山都如此地别具一格。
伯卿是凡人,没有修为无法御剑,只能一步一步走上去,好在一路风光旖旎,倒也掩盖了爬山的无趣,带领他的弟子看他是凡人,身子骨也不是很健壮的样子,便很贴心地允许他在半山腰休息片刻。
伯卿原本抗拒的内心在经过一路风光洗礼后也缓和了许多,尤其看着不远处一个向湖一样的风景,他甚至主动和弟子搭话,“那里是什么地方?”
弟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回道,“那里是夕照台,是玄冥宫的墓葬地,玄冥宫的弟子离世后都会安息在那里。”
伯卿看着那像湖面一样平静光滑的台面,忍不住问道,“为何起这样一个名字?”
弟子解释道,“这个地方是初代掌门选的,当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能照尽这里的每一寸台地光耀每一个已故的玄冥弟子,整个台地由大理石砌成,打磨光滑纤尘不染的大理石台,如平静的水面般映射着每一缕夕照,据传,夜幕下消失的最后一缕光,会是夕照台映射的落日余光。”
伯卿点了点头,那个看似冰冷的地方却是带着温度的美,像极了那个人,冰冷的外表下,是温热能够安抚人心的沉稳。
伯卿闭上眼摇了摇头,妄图消散脑海中浮现的人脸,他已经下定决心远离修界,远离属于哪个世界的每一个人。
弟子见状立刻贴心地问道,“先生不舒服吗?”
伯卿摆摆手道,“没事,我们走吧。”
他走得气喘吁吁腿都发麻了才走到峰顶,几位弟子面不改色地将他带到了一间类似藏书阁一样的地方。
一个似乎是高阶弟子的人接待了他,伯卿走了进去,藏书阁四周都是木架,上面摆放着一摞摞卷轴,最中间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摊开着一张卷轴,卷轴里是一幅普通的山水画,画中的水墨似被水浸泡一般,很多地方没有了墨迹,伯卿猜测这应该就是凌辄想要修复的作品。
果不其然,弟子对伯卿说道,“青先生,这便是需要修复的画卷,不知先生能否修复?”
伯卿看了看画,画中的水渍,似乎更像是茶渍,有一层淡淡的青绿色,茶水晕开了墨迹,看着茶渍的方向,伯卿猜测当时的茶杯应该是摆放在画的左边,被人失手打翻,茶水便悉数倾倒在画上,修复倒也能勉强修复,但是很麻烦,他又不愿与玄冥宫多生瓜葛,便说道:“我不会修复,刚刚带我来的弟子只是说让我来重新画一幅。”
弟子道:“确实如此,掌门已经找过几位画师,修复效果均不佳,因此决定重新找人画一幅。”
伯卿毫不隐晦地说道:“但我只是一个山野村夫,能力有限,只能试着画一画,不要对我抱太大希望。”他决定随便画一幅就跑,钱不钱的无所谓,他只想赶紧离开。
“纸笔在哪里?”
弟子抬头不解地看向伯卿,道:“先生是要现在画吗?”
“抓紧时间。”
弟子不可思议地问道:“不用再多看一会儿吗?”
伯卿摆了摆手,“我说了,我水平有限,再看也看不出来个什么,赶紧画吧,画完我还要回去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