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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夫妻二人收拾一下,打算把陈涛背出到十多公里外的大湾村。

从家里出发了,父亲先背,身为农村人,干惯了各种农活,平时扛个五十来公斤的玉米、稻谷、还有更重的柴,都很正常,何况还是像父亲那种红脸大汉。本想背着不到四十公斤的孩子不成问题,但是那次他们才明白,背个软绵绵的人,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当时陈涛头昏沉沉的,脑袋如浆糊,但稍微知道身边发生的事情,类似长大后他体验过的酒醉的感觉。

留下陈涛的姐姐陈波和奶奶在家,天花花亮就出门。

在他以前的印象中,父亲是个大力士,什么东西往肩膀上一放,边走边换肩就能走出十几里路。母亲说他以前扛打谷机就是从大湾村扛回家的,一路上只换换肩,一次都没停下来休息过。可是这次背着陈涛,还没到一公里他就叫苦不迭,对走在一旁的母亲说不行,背不动,这样绝对走不到。母亲也觉得奇怪,这孩子能比一捆柴还重?怎么这一小段路就不行了,本想自己试一试。但被父亲厉声呵退,道:

“我都不行,你试什?想别的办法。”

两口子把儿子放在路边。陈涛隐约记得就是那颗瓦房高的嫩皮松树处。母亲想了想:

“用梯子抬。”

父亲一思量,觉得只能这样了,于是母亲在路边照看着陈涛,父亲返回去家中扛来梯子,并带来棉被和木板。他们铺上木板和棉絮,像是一张床,扶陈涛躺在上面,再盖上被子,然后一人一头扛着走。这样做,每人肩头上只有二十来公斤,走起来轻松多了。一路上有很多人用好奇的目光观看,那情形,看到的人真可以往不吉利那方面想——就像抬死人一样。

就这样,依然还是走走停停熬了三四个钟头才到达大湾村,把棉被和梯子寄放在旁边的人家院子里,站路边拦车。好长时间后,来了一辆微型小货车,这车在当时很红火,除了少得可怜的客车外,就数它是拉人拉物的主力。前面一排座位,后面货箱有两米长,靠着货箱的两边护栏下分别平行地装上两条长凳,两边的人背靠护栏,在长凳上面对面而坐,中间可以放东西。上面盖上篷布,里面很窄、很闷,大多人坐在里面都会晕车。拦停车的时候司机一看是个病恹恹的人,还要两人架着,本不愿意拉,作势欲走。

陈妈连忙解释:

“师傅,听说你们不敢拉老人,但这是个十来岁的娃,只是生病了,发烧没力气。”

司机还是有些不愿意,那时候的这种车生意好,不在意这么三两个人,还是想走。

“师傅求你拉拉我们,给你加钱。”陈涛父亲着急,直截了当道。

驾驶员是个瘦瘦的中年人,他略显为难,叹了几口气招招手让他们上后面去。

他们三人绕到后面,货箱里已经有好几个人了,那几人分别坐在两条长椅靠前的位置上,每个人都差不多的样子,脸色蜡黄;被沉闷的车厢折磨得没点儿精气神。大部分人平时很少坐车,又是弯弯曲曲的道路,都因为坐不惯而感觉难受,加上坐在暗淡的货箱里,看不到路旁、吹不到风,更容易晕车。

夫妻俩让陈涛上半身躺上座椅,双脚落在车地板上,这样一个座椅剩余的长度恰恰用完。陈涛父亲让媳妇坐到对面,自己则直接坐在货箱底上,背靠座椅,拦着陈涛不让他掉下来。没走一段,陈母开始晕车了,他双手拖住脑袋,脸色煞白,头发也蓬乱起。

陈父后背抵住陈涛,还要伸出一只手拉住对面媳妇的胳膊,让她朝车后面吐,这样才不会把人家车弄脏,同时也要帮她捶捶后背。

别提有多遭罪了。

到了县城里,一下车母亲就又蹲在路边地上狂吐,引得周围人厌恶。陈涛父亲无奈只得同时照顾两个人。母亲蹲在地上手撑着头,缓了缓,赶紧让丈夫拦了辆三轮车,踉跄着坐上去。

到人民医院里,母子俩萎靡在大厅的座位上。他们人地两生,又没个亲戚啥的,父亲虽读过几年小学,但第一次来这大地方,也是摸不着头脑,他跑上跑下左忙忙右问问,加上那时医生护士都很傲慢,煞费了一番心神才检查上,因为被诊断为伤寒,必须得住院治疗,这一住需要一个多星期。

晚上在医院里,夫妻二人轮着睡在陈涛病床的另一头。

第三天,母亲去街上买来几个香蕉放在床头就先回家去了,留下父亲在这里照顾。一是因为鸡呀猪呀的平时都是她饲养;二是父亲识字,在这里多少有些方便。

她怕晕车,提前到客运站,抢客车最前面的位置。同样坐车到大湾村,扛着梯子走回家,木板和被子留给后面回来的父亲拿。

又过了两三天,陈涛几乎痊愈,偶尔可以去外面逛一逛,但是因为地方陌生,父亲不敢让他走远。当时的陈涛和现在的陈飞杰一样,对热闹的县城充满好奇和向往。

第八天,打完最后一瓶点滴已是中午,没有接到医生的出院通知,于是他们和往常一样挤在医院床上睡觉。一直到晌午,换班后的护士才过来说可以出院了。陈爸一想,很是生气,问他们怎么这时候才告诉,如果打完点滴的时候通知,那他们还有大把时间可以办出院手续,然后还可以去客运站坐车,那护士没理他就走了。无奈,这个时间再去办理复杂的出院手续可能接近傍晚了,到那时已经没有回去的车可以坐了,而且如果办了出院手续就连睡的地方也没有,还得多花钱住旅馆。生气归生气,还是决定干脆等到第二天一早上再去办理算了,再在病房挤一晚。

可能因为连日来待在病房里有些郁闷,此刻得知儿子痊愈可以回家,父亲高兴,毕竟哪都没有家好,尤其身在举目无亲的地方许久后得知可以回家,那心情舒爽多了。在医院食堂里吃过晚饭,他就带着陈涛逛街。

那时的情形多像今夜他领着陈飞杰游荡,只是老一对父子有即将回家的喜悦;小一对父子却有事情未办妥的压力。

陈涛一路跟随父亲来到城南,发现夜晚的这个地方热闹非凡,本是城边了,怎么却有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走近一看原来都是些摆摊的和逛街的,是夜市,陈爸说是展销会。

这里是一块特宽的土场地,四周披红挂彩、声乐震天。展销会的帐篷在土场地上搭成一大片,就像一条咬住自己尾巴的蛇,围成圈圈,从入口进去,绕一大圈可以再从入口出来。人摩肩擦踵走在中间,两边摊位上摆着琳琅满目的东西,吃的穿的、卖药的卖用的卖玩的,真称得上应有尽有。大人们手里提满东西,小孩们一手握着糖,一手举着枪蹦蹦跳跳,陈涛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的景象,面对目不暇接的种种极为震惊。

“简直就是天堂啊!大城市真好!”这是当初陈涛身在其中的心里感受。

那时陈涛已经十二岁了,片刻后他就反应过来,自己不过就是这些幸福的见证者,而不是体验者,若是身旁摊位上的东西可以随便拿取那就真的是完美天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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