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啪。”突然整个办公室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人声突然大了起来，人群开始有些不安了。

敬老师咄咄逼人的话语被这突如其来的停电打断，只剩下香烟的一点火星在黑暗里忽闪忽灭。

唐笑站在桌子面前，没有说话。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他的脑子有些乱，他上周围同学不安的小声细语，让心情莫名有些烦躁。

“唐笑！”是宋求思的声音，少年清朗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停电了，我来找你。”

宋求思和唐笑从小便认识，唐笑成绩好，平常对人说话也是很温和的，没有在旁人面前发过什么脾气。刚在这个班的时候，这个班主任就有些奇怪，颇有一些针对班级里面成绩较好的同学。刚才他一直在办公室门口守着，果不其然这个班主任又不知道怎么了，像发神经一样地，表情狰狞极了。可惜他个子有些矮，看不清楚唐笑的神色，赶忙冲了进来。

“进办公室不需要喊报告的吗？”敬老师没有好气的问着，语气里火药味十足。

“叫了。”宋求思可没有唐笑这么好的脾气，他是家中独子，父母从小就教育他做人要不卑不亢，无论遇到谁都要尊敬。可是后来他才发现，不是每个人都有父母教，比如他的班主任，总是拿自己班主任的身份站在一个莫名的自我优越的至高点上，去指责中伤他们，“您耳背，没听见。”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通知。”好在广播及时响起，掐灭了这场硝烟弥漫的对战。敬老师被怼的说不出话来，如鲠在喉。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通知。”带着电流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学校多年不用的音乐站重新启动，只可惜没有悦耳的音乐声，只有冷冰冰的校长通知，“我校配电箱，由于年久失修突发故障。现已拨打求助电话，希望校内师生不要慌张有序进入教室，请班主任老师抵达各自班级安抚学生情绪，做到有序离校。”

“初中同学优先离校，十分钟后高中同学离校。各年级各班级做到有组织，有纪律，有序离校，请勿在走廊中嬉戏打闹，以免发生意外……”

“芜湖！”听到可以提前放学这一消息，整个办公室就跟炸开了锅一样，如其来多了两个小时的自由时间，哪个高三生不羡慕？反正他们高兴坏了。

“nice!”宋求思兴奋的砸了一下唐笑的肩膀，“可以回家了。”

“闭嘴。”角落里传来班主任恶狠狠的声音，他猛吸了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满脑子就想着放假，活该考的那么差。”

宋求思看着愤然离开办公室，前往教室的那个有些驼背的背影，又扭头看了看唐笑。眼睛慢慢适应黑暗后，能勉强看到唐笑脸庞的轮廓，棱角分明：“笑，我考砸啦？”

“没有。”唐笑也向教室走去，“他又生气了。”

“他妈跟神经病一样。”宋求思跟在唐笑身边，忍不住吐槽了两三句，“他也不看看自己教成什么样子，还好意思说大家……”

一个班级学习差原因往往是多方面，尽管这位“善解人意”的班主任要负很大的责任，但是大家也有或多或少的毛病。中下成绩的同学厌学怠学情绪严重，前几名同学也并未起到良好带头作用，整个班级弥漫的风气就不正常。

待到他们走到教室的时候，班主任已经在讲台上站定：“晃晃悠悠的跟娘们一样。”

语气里满是讥讽，企图用言语宣泄自己的不满。

唐笑对他说的话充耳不闻，两个人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前坐下，看着他，像其他同学一样看着他。

过于寂静的教室里，唐笑能听到隔壁班级收拾书包而发出的摩擦声，有的同学已经站到了走廊里，陆陆续续准备放学。

“请高中年级有序离校，请高中年级有序立即离校。”广播再一次响起，与此同时的是年级主任推开大门的声音。

“敬老师，组织学生放学吧。”年级主任的声音中气十足，比班主任而言要洪亮许多。末了，还担心这位班主任爱拖堂的“好”习惯，“咱们班速度快点，还有楼上的班级呢。”

不得不说，年级主任的话还是有用的，任凭这位“不畏权贵”的班主任有着再怎么的“铮铮傲骨”，仍然抵不住学校的命令，他皱着眉头，语气里满是不耐烦：“赶紧收拾书包，成绩出来了，回家好好反省反省。”

“无语，大家都不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有啥好反省的？”宋求思走到了走廊外面，他晚上回家学习效率比较低，索性也就没拿几本书。

“627。全班第三，年级第五。”

“卧槽！”宋求思一下子来了精神，两只手都扒在他的肩膀上，“你看见我的成绩啦？”

“废话。”唐笑用力的扒着自己身上的那双手，宋求思的力气太大了，他怕把自己的肩膀捏碎，“咱们几个的我都看了。”

“展开讲讲。”说着，宋求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回忆十分钟前的事情，对于他这种偏向文科学习的人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你的数学134，英语141，生物和政治都是……”

言语间，他们已经下了楼，校门口一步步走着。等唐笑将自己在卷子上所看到的都如数告知后，他们也走到了那条熟悉的分叉路口。

“生日快乐！”临近分别，宋求思突然来了一句生日祝福，身形不高的少年已经走过了十字路口，在路口那一边，也不忘回身大喊：“唐笑，成年快乐，明天给你带礼物。”

唐笑被这一句突如其来的生日快乐说蒙了，他没有过生日的习惯，至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这个习惯的，也许是小时候父母没完没了的争吵中遗忘自己的生日；也许是继母过门后有些生疏，忘记了自己的生日；也许是弟弟妹妹出生后，家人忙碌忘记了自己的生日……总之，理由很多，原因很杂，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那条路还是老样子坑坑洼洼的，唐笑费了些力气才走过去，好在已经走了很久，习惯了。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一个，二楼上三楼的路有点难走，他不得已伸手扶上粘满灰尘甚至掉漆到斑驳的栏杆，慢慢向上爬着。

前几天，弟弟妹妹打闹时把家的门锁弄坏。前天才换了一个新的，可是没有给他钥匙，他站在那里敲了很久门，却也没有人给他开门。

食指指节不停的扣在冰冷的铁门上，磨的有些发红，有一点点疼。大概有五分钟，唐笑下了楼，才发现自家的灯并没有开着，想来家里是没有人的。

现在已经接近晚上七点半，弟弟妹妹的学校也肯定早早的关上了门。兴许他们是出去有什么事情吧，唐笑一个人坐在楼梯口，无聊地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住在这栋楼里的居民来来往往了好几次，他们都是唐笑从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只是每个人都在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没有人分给他一个眼神。他后知后觉的发觉腿有点酸，站起来走动了，借着灯光看向手表：已经八点了。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不知为什么，心头突然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悲伤，唐笑拿起书包，拍拍屁股上的灰，向小区外面走着。走过坑坑洼洼的小路，走向平坦的大路，向人群繁华中走去，街上行人行色匆匆，他夹杂在人群里，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他又和街上的每一个人截然不同，每一个人即将奔赴他的下一个地点，也许是家，也许是餐厅，不变的是他们终有一个归处。而这恰恰是唐笑所没有的。

人潮川流不息，平整的马路旁是鳞次而居的大楼，沿着地平线不断的延伸，直到路的尽头，直到唐笑看不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