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蔽日谷之战(一)
革车之余,屏车之乘有屏车四辆垒在土垒之上,屏车上有墙朵,覆盖有铜盾加固,屏车上载披甲弩手六人,屏车间隙之间则立以阵盾大橹,阵盾之后有操长兵四属甲士小方阵,一丈七尺酋矛、一丈五尺铜铩,一丈三尺铜戈,九尺铜铤,夹杂短兵手戟、铜钺,屏车方圆阵防御严密,长兵以卫,短兵以守,上边阵旗飘舞,整个夜氏军容整肃颇显雄兵大阵的威势。
一乘虽小也是五脏俱全,车左、车右一远一近、一攻一守相得益彰,更不要说驾驭妖兽战驹的御阵师,每一乘战车连同麾下甲士徒兵方阵都是一个小小的法阵。
军阵前阵地上不仅撒有铜蒺藜,还沿阵挖有三米宽两米深的壕沟,尖锐的竹拒马填满其中,挖出土石在壕沟侧垒作两米高三米宽夯土墙,壕沟底与土墙顶部相距四米,由此组成扼守住狭长河谷道路入口的严密防线。
位于中军大阵元戎车左位置上的夜氏统帅,便是结丹期一阶玄修,夜氏宗君夜辟疆。
这个四十五岁的汉子傲然远望,身披筑基期蓝阶的九属阙巩陨铁重铠,甲、胄、护领、护肩、护胸、铜镜、甲裙、战靴、披风一应俱全,其上篆刻着主符文凤炎符,及副符梧桐符,左手抓着一张犀首梧桐木蛟筋黑漆战弓,右手持夷矛变种的筑基期蓝阶凤鸣长枪,背负剑匣藏有结丹期蓝阶夜炎剑,其坐下元戎战车名为凤栖,为梧桐灵木所造是结丹期绿阶宝器,所御四匹战驹皆为生灵期妖兽騵驹,騵驹身上毛色赤红好似火焰,唯有腹部白毛似雪。
在斥候来回的刺探中,远处的烽烟警情预示着南荒蛮人大军越来越近。
正在此刻,一个斥候信使背着信筒在阵前策马疾驰,随着堑壕吊桥落下,便马不停蹄冲了进来,沿着军阵边缘缝隙狂奔,气喘吁吁的向中军夜字帅旗而来,才一下马便将信筒里的羊皮纸双手献上。
“启禀宗君!敌情已经探明,请您过目。”
“带他下去休息。”
夜辟疆向着斥候微微点头后,朝着亲兵挥了挥手,便不徐不疾的揭开了羊皮纸,其上清晰的记录着两乘斥候与三乘游骑刺探的南荒蛮军的大致信息。
其大意为:南服城一战,五十万蛮军大多数解甲归田,侵犯蔽日谷南荒蛮精兵共计十万,其中的蛮修数量不明,黑鳄部四万五千余人,聚元期妖兽黑齿巨鳄一头,生灵期妖兽黑齿鳄六十头;青鹿部三万余人,凡期青鹿骑三千,生灵期青鹿骑二百,聚元期青鹿一头;岩羊部一万五千,凡期岩羊骑两千,生灵其岩羊一百五十头,聚元期岩羊一头;白牙部一万余人,生灵期白牙巨象十六头,聚元期白牙巨象一头。
夜辟疆看着羊皮纸上的情报不由抽了一口凉气,这也南荒蛮人野心不小,居然妄想指染苍子国内地,虽然从霜毋须那儿获取大量的元石、甲胄、长兵、劲弩、战车、丹、书、器、符补给,但面对携战胜之威南荒蛮族大军,他还是心有忐忑,他五千族人组成的前阵与霜毋须的五千族人组成的后阵是否能将十万蛮军阻截在蔽日谷。
这时又有信使急匆匆的赶来,不过其穿着与夜氏一族有异,显然不是夜氏信使。
左右亲卫族兵拦住信使,接过信件朝夜辟疆递了过来。
“启禀宗君!这是后方书信。”
夜辟疆才看完斥候刺探情报,又见后方信件递了上来,不由望向传递书信的信使,看他皮甲下淡黄色绸衣内衬,略带疑惑道:“后方书信?哪来的后方书信?你是谁家使者。”
信使闻言,立即微微颔首答道:“回夜氏宗君,我家宗君是为苍国令尹命卿大人的霜恒越是也!这便是论赏赐亲笔信!来的还有令夫人的亲笔信。”
“霞儿?”
夜辟疆有些愕然,想不到妻子罗芈居然与霜氏有交情。
夜辟疆听霜氏信使所言,便先拆开了霜恒越的亲笔信,信笺上许诺封赏不俗,尤其是蔽日谷方圆六百里及下大夫之位,正是夜辟疆心仪之物,他夜氏多年以来,一直在大楚诸属国多有辗转,虽然氏族家产丰厚,但也耐不住几万族人这般居无定所吃喝拉撒消耗下去,如不获得一块封地经营产业,这般生活何时是个头,如果得到一隅封地安身立命,让家族休养生息,才是符合家族切身利益,不过霜恒越用联姻之事来邀买人心倒是出他意料之外,这霜恒越为了性命算是下了血本。
夜辟疆看完便将此信在诸校手中传阅,一个个颠沛流离伯叔兄弟们都是看得欢欣鼓舞,尤其是六百里封地的许诺,让大伙对未来安定的生活充满了希望,毕竟六百里土地有一小块分到他们头上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夜辟疆借着又打开妻子罗霞的信笺,所写不多,一行字扫了过去,便知道是下人代笔,其上写着:贺宗君,夫人喜诞嫡嗣,请宗君赐名。
重兵压阵,危如累卵,如此身临绝境,突然获诞嗣之喜,在加上上一封霜氏联姻之辞,夜辟疆便一扫重兵压阵之愁容。
“霞儿生了!我夜辟疆有后了!”
“蔽日谷!大丈夫到此,何患无子嗣!今日一战我夜氏必立足于此,我辈必封妻荫子!”
夜辟疆想起妻子与刚诞生不久的嫡嗣,脸上立即露出昂扬的斗志,这般吉兆,他何愁不胜,不过他也知南荒蛮人人多势众,此战赏赐丰厚,便知其凶险,自己能否活着回去也是未知数,便对身旁一名叫夜无咎亲兵道:“无咎,此战凶险,我且修书一封,你要将其送与夫人!”
夜辟疆须弥袋一闪,立时取出狼毫案牍写了起来:夜氏临危,多有灾殃,辟疆今得子嗣故心安之,蔽日谷虽险地,然兵凶战危,如有不测此战十之不存一二,吾恐不能归矣,诗庭燎有云“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蔽日谷险地也,故为君者,当勤勉不怠,此嫡嗣名为“未央”,其表字……
夜辟疆想到儿子表字突然停下手中狼毫,他夜氏非寻常氏族,其身世讳莫如深,不由默念起唐风无衣:“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岂曰无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
夜辟疆沉默良久,才在表字处落笔写上“无衣”二字,将尚未谋面的儿子名字缓缓念出:
“夜未央,字无衣。”
……
“宗君夫人诞嫡嗣!”一个个族兵皆露出吃惊之色,想不到身临战阵,却获吉报,这番好兆头,让族兵们士气振奋。
军阵之中一个族兵颇为不解他人振奋之色,便像并肩而立的兄长问道:“大兄,不过是宗君获嗣,他们这怎么这般高兴?”
“你小子懂什么,兆,是烧卜龟裂端倪,我夜氏临此地获嗣,便是生兆,此乃绝地逢生,转危为安,此地必兴盛我族!”
夜氏众族兵受吉兆感染,也是一片斗志昂扬,顿时齐声而吼:“今日一战我夜氏必立足于此!我辈必封妻荫子!”
才一个时辰的时间,斥候、游骑相继狼狈不堪的撤回,一个个浑身上下都浸满了鲜血,每一个族兵的皮甲之上都是伤痕累累,每一把漆牌都是布满了刺穿的破洞,就连练气期武修坐下的生灵期妖兽战驹,也在闷热的空气中瑟瑟发抖,口鼻不住重重的地喷着气息。
斥候、游骑折损十之六七,五乘轻骑只剩下三百余人。
一炷香的时间,地平线上便是黑压压的一片,瘴疠弥漫有如黑云压阵,须臾的沉静很快就被地动山摇的颤抖声覆盖,瘴气中掀起滔天的烟尘,刹那间成千上万手持黑曜石长刃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看那阵势前锋大军便有三万之众。
吼声戕地,山谷震荡,面对黑云压城的南蛮大军,一撮撮黑压压千人队伍,所有夜氏族兵一个个严阵以待,凌然不惧这般携南服城战胜之威。
夜氏族兵们手挺着冷森森的刀剑戈矛,身披轻重甲胄,举着厚重的大橹,腰间系着与阵旗共鸣的符文铜牌,而位于每个方阵中心的革车,车左、御手、车右更是武装到牙齿,五属重甲加身,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不屈的双眼。
长刃耀日之光、蛮旗飘舞如林、扬起的尘土一浪高过一浪。
南荒蛮族大军黑压压的人群突然裂开,一队身着藤甲、右手持黑曜石长矛,左手握藤牌的千人队涌了出来,为首领在众人的簇拥下骑着一头四丈长的生灵后期黑齿巨鳄,通身黑灰色的皮肤上布满致密鳞片,背脊之上还突出短小的骨刺,嘴长将近一丈,其中黑牙参差不齐,长短不一有若匕首,嘴上突兀出的一双苹果大小的眼睛,望着夜氏军营众人马泛着森寒之光,其粗大四肢上生有四爪,爪间有蹼,而其尾巴长一丈有余,粗如巨木,尾上斜扬之鳞片有若剃刀利刃,扫之人马具裂。
黑鳄之上,那首领也长得魁梧非常,身高八尺有余,身披的荆蔓藤甲厚度远胜旁人,手持两仗鳄齿长矛,其身左右蛮修百余人。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苍贼怎么还有如此声威。”
黑鳄背上坐着壮汉站了起来,见蔽日谷结营驻扎的夜字旗苍军军容整肃,营垒壕沟土墙高台箭楼完善,其阵势延绵数里,不由愕然,这般阵势也有两万余人,这苍国残兵败将哪能恢复如此之快。
这时,一个与蛮荒蛮人衣着无异的诸夏之人站了出来,指着夜氏军阵不屑道:“兀思洞主,那苍人向来狡诈,您看其后阵烟尘不断,这便是诈谋。”
“如此,这蔽日谷,必然兵微将寡,不过是充当断后之兵的弃子。”
“椒常,这是如何道理?你说来与本洞主听听。”
黑鳄兀思耸了耸肩,带着疑惑望着这位诸夏叛民。
“洞主有所不知,诸夏习俗与我南荒不同,诸侯之间,交兵拘泥以礼,诸夏与四夷,交兵无忌杀人盈野,动辄寿幼勿遗,灭国易姓尔。”
“您看,那后阵虚尘,是示我等以多,可见苍被败退,这断后兵力不足,是虚张声势。”
“断后之兵,若非有效死之良将,定然不堪一击,如若是死战之兵,最好徐徐图之,急躁不得,不然多有折损。”
“哼!你们苍贼叛夫就是如此怯弱,就一虚张声势的残兵败将也要徐徐图之!岂不是纵敌。”
一听椒常面对虚张声势要徐徐图之,一个手持黑曜石大斧的小洞主黑鳄哄南率先从蛮修队伍中站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指着椒常的脸骂道。
“洞主这叛夫卖主求荣之辈,他的话不可信。”
“以我所见,这些苍军残兵不过是待宰鸡犬,我军所至苍贼三十万大军都土崩瓦解,何况这区区万余人残兵。”
又一个叫艾扶小洞主站了出来大声附和道。
“对!苍贼诸军向来重利寡义,争功劫掠急如豺狼,救危友邻则瞻前顾后,如今此断后残兵势单力孤,不足为道。”
“兀思洞主不如让我部三千人马先行,破此苍贼!枭其贼首!”
紧接着,一个个小洞主都站了出来声言附和,唯有椒常站在一旁冷冷说道:“尔等愚夫草莽之鄙见,苍贼此阵名为鹤翼阵,两首甚为坚固,内部两翼互成犄角,箭矢猛烈,如要破阵必先瓦解其两翼阵首,如此阵势自然瓦解。”
再一个叫黑鳄隆凉小洞主上来便对椒常破口大骂道:“我呸!区区一个叛夫,还敢对我等指手画脚,苍贼战阵真若如此强,他三十万是如何败的!”
“就是,要不是看在思汉洞主的面上,我一斧头劈了他。”
“你们……”
椒常见黑鳄兀思麾下诸位小洞主皆出口不逊,而黑鳄兀思洞主闭口不言,任由属下诸小洞主口诛笔伐,想来是对他不待见,椒常想到这便识趣的闭口不言,毕竟对他来说谋身为上,谋国为下,这般还是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