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李代桃僵
“胡来!”
夏霖低骂出声,怒目看向柏越,“耶律灵泽他这是什么意思?”
柏越无奈地摊了摊手,摇头道,“我确是不知情,这几天我可没什么机会和他说上几句话。”
天地良心,他这话说得倒是一点都不假,柏越虽然知晓里面的弯弯绕绕,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安排耶律灵泽到这里边来,哪里想得到耶律灵泽会自愿淌这趟浑水。
夏霖将信将疑地看着柏越,“耶律灵泽此番显然是想李代桃僵,你当真不知?”
“李代桃僵?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认为耶律这是在为谁受过?有谁又值得用契丹王子去代为受过?”
这一连串的反问倒是让夏霖蹙紧了眉,像是不愿再开口一般,他看向旁边的严袭:“把我让你查到的事情,全部给柏公子说一遍。”
既然是夏霖的人去查的,柏越心里不安的感觉消散些许,虽然拾三这番做事大胆放肆了些,但以他的警觉和能力在这事上应当能做得滴水不漏,至少夏霖的人应当是怀疑不到二皇子身份上的,何况还有戚无宴在后面打理掩护,这条线夏霖应当是查不到的。
刨去这条线,夏霖自然是查不到杀人凶手背后的人会与柏越有关,他能查到的无非只能是这个案件能够和沐子优牵上线的证据和线索了。不过那些都不重要,报复沐子优是这凶手杀人的动机那又如何,春城那事既然已经人尽皆知,那再引出一点也掀不起什么太大的浪花了,无非是坏了些风评需要多花些功夫去应付朝堂上那派立场相左之人的奏章。
撑破天了说,若是夏霖能够查到二皇子或者是太子党那派的人牵扯到这案件的蛛丝马迹,那倒是省了自己苦心去引导的功夫。只待今晚拾三所顶替的“二皇子”失踪,那么这杀人凶手背后教唆指使的嫌疑便尽数落在了太子党那帮人的头上,二来还能彻底斩断了自己手下与这件案子的关系。
柏越在脑中飞快地安排完这些事情,坦然地看向严袭。
“柏公子,我等受将军命令对此案进行调查,查明死者陆承局与春城谭家有姻亲关系。”严袭垂首抱拳行了一礼后,对上柏越审视的目光,很是官方地这般说道。
姻亲关系?
柏越记着夏霖传唤陆承局其妻林氏过来的时候,林氏哭诉其陆家两代三男丁,全为夏家军效力而亡,唯留老母与其孤零苟活于世。按林氏这个说法,那陆家应该是没有外嫁的女儿或是娶回的儿媳。
能与谭家牵扯到姻亲关系的,那就只能是林氏了。
果然,柏越听着严袭接着说道:“其妻林氏,和谭家故去的主母是同胞姊妹,算来如今谭家掌家人应当称林氏一声从母。”
柏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讲。
“陆承局为人憨厚老实,军中不曾有与之交恶者;其妻母也极为懂得人情世故,四邻之中未曾听闻议论其不端之言。我等在调查过程中,着实查不到何人会是陆承局的仇敌。”
严袭说完这些话,停顿了下察看着柏越的神色。
柏越接受着他探询的目光,目光冷了几分,虽然知道这起杀人案和春城脱不了干系,但面上还是装作颇感怪异地询问道:“为何一定要是仇敌?说不定凶手根本不在乎杀的人是什么身份,只要我们能看着他想要我们看见的。”
严袭有些被噎住了,柏越的这个设想确实没有问题,或许凶手只是随缘选取一个方便的人下手,并不是有目的的仇杀。
夏霖目光沉了沉,下意识又摩挲转动着左手的手腕,“柏越你说得确实是有可能,不过你先听他说完。”
既然人都这么说了,柏越微颔首示意严袭接着往下说。
在柏越和夏霖两道锐利的目光的注视下,严袭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面上仍是冷静地叙述着,“虽是没有找到陆承局立下的仇敌,不过倒是查到有一人可能与其有过节,军中虞侯——林任。”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柏越眼中的深色浓郁了些。不过几个时辰前,他才与此人打过照面,当时还计量着不要打草惊蛇,没想到他自己竟这么快就被牵扯出水面来了,还真是耽误人安排事情。不过,耶律灵泽这一插手,本来就让很多事情和原有制定的计划相脱离开来,倒也不差这一桩了。
“虞侯林任是春城陈太守认下来的义子。”
严袭一语道破林虞侯与春城一事的干系。
“原来是这般。春城原本是陈、许、谭家三足鼎立的局势,一齐把控着春城的财政统辖大权。我们这一趟过来,算是把这局面彻底打破了,由三足鼎立变为了谭家一家独大了。同样是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却独有谭家保全下来,林虞侯心里自然是有怨恨的。那这般想来,林虞侯和陆承局两人或有仇恨瓜葛,不过眼下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柏越在头脑里捋顺了下几人的关系,倒是没想到春城那一事会留下这些隐患,“如若果真为林虞侯所为,那后面的事情也便解释得清了。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林虞侯杀害陆承局不过只是为了替其义父喊冤,起个头罢了,他真正的目的是向我们这行人报仇。”
夏霖却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轻声道:“等下就都知道了。”
…………
“哗啦哗啦——”
门口传来铁链挪动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显得格外地刺耳。
沐子优不慌不忙地收起桌子上摆放的卷牍,按了按酸涩的眼尾。这房间里除了门之外,唯一能透过来点光亮的,也就只剩下墙上最高处那方小小的口子。
看这光亮,约莫是到了用午饭的时候了。
门缓缓被打开,传入耳中的脚步声纷乱且杂碎,沐子优有些疑惑地抬头望去,正好和被四个士兵拿着刀剑架着的耶律灵泽四目相对。
“耶律公子,在将军没有查清事实之前,还请您先暂留此地。”领头的那士兵开口说道,随即看耶律灵泽没有异议的模样,便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将原本架在耶律灵泽脖子上的刀剑收归入鞘。等到耶律灵泽满不在乎地走进了屋子,这些人才退了出来把门又重新关上。
“你做了什么?被弄到这个地方来。”
沐子优看着耶律灵泽往前走了几步后才逐渐适应这不甚明亮的屋子,想着方才他被四个人一路刀剑胁迫过来的窘样,心下隐隐有些不安。
“没什么要紧事。”耶律灵泽绕着这个屋子走了一圈,确定这里除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外别无他物后,坐到了沐子优对面,“你就这般在这坐了半日?我以为夏将军至少得安排个敞亮点的地方。”
沐子优勾了勾唇,轻笑一声,“都怕是要下大狱的人了,哪里还能挑挑拣拣?倒是你,什么不要紧的事还能惹得你进来?”
耶律灵泽微顿,随即释然一笑,“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是帮柏越收网时堵上个窟窿而已。”
沐子优闻言不由有些紧张起来,来军城这几日她总是心神不宁、焦灼难安,虽是知晓柏越是在策划一场大局,但碍于两人间心照不宣的约定,她是一个字也没有问出口,“京城来的那些人有动作?”
“不过是借着春城的事做点文章。”
耶律灵泽借着那一小口窗户洞里透露出来的天光,看着对面朝夕相处多年的好友,因着不是纯粹的大梁血统的缘故,沐子优的长相和众人还是有所差距,但这点差距并不是她容貌上的缺陷。
沐子优看着对面的人说完那话之后便一直很认真地打量着自己,她看到耶律灵泽脸上并无往常的戏谑神色,而是难得的严肃,严肃中带着几分疑虑。
“哈——”耶律灵泽突然轻笑出声,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氛围,“都说走得越近的人长相也会慢慢相似,如今一看,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方才弄得那么严肃,原以为他要说什么要紧事,沐子优都已经开始做最坏的打算了,没想到他只是为了说这个。
沐子优有了些许恼怒的意思,但转念一想耶律灵泽平日里也并不是喜好戏弄他人的人,如今这般举动定然是另有含义的。
“灵泽,此地并无他人,你我之间不必这般遮掩。”
话音刚落,沐子优就看到耶律灵泽的眼睛一瞬间有些慌乱,像是极力在掩饰什么一般,耶律灵泽干笑了两声后才思量着继续说道:“春城一事被重提,总是感觉有些许蹊跷,不太像是京城太子那派的人下的手。”
“嗯……怎么个蹊跷法?”
耶律灵泽摇摇头,“说不上来,可能这趟浑水是搅起的水花不够大。不过如今来看,不是什么要紧的。”
沐子优认真地听着他的话,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眉头微蹙,“你说你帮柏越堵了个窟窿,到底是怎么个堵法?”
春城一事就像是一个跳板,以太子党为首的异己正是通过这个跳板把恶语中伤扔至她这边,批驳她身后的四皇子一脉。
既然跳板已经既定了,那对面的异己是何人怎么可能不要紧?
除非……
一个离谱的念头浮现在沐子优的思绪里,还不等她说出这个猜测,对面的人就已经含着笑意替她说了,
“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旁。”
“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