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这漫长的一个中午，以金宿遇亲自砍掉金凡一根手指结束。

他说，做事的是金凡的兄弟，救人的也是金凡的兄弟，按家法，拿掉金凡一根手指，这事便这么算了。

至于那个刘文华，他看到了纵火者，纵火者也刚好拍到他，这两个人在颜熠手上被折磨一番后，最终还是完完整整地交给了公安机关，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付斌犹自不满金爷的处理，但因为没有证据指向金凡本人，他也只能很恨地瞪着金凡。齐思贤一天没复原，他一天也不能轻举妄动。

不过对金凡来说，可以称得上赔了夫人又折兵，一根手指是小事，在这么多兄弟面前，被金爷这一通收拾，他实实在在威严扫地，同时，也向大家证明了，齐思贤才是金爷的心头好，你金凡虽然挂着点血缘关系，还为金爷扛了这么多事，但这种时候，你屁都不是。若不是刚好江力救了齐思贤，他金凡指不定要把命交代在这。

“孩子，别怪叔狠心。”金宿遇慈爱地看着金凡，“我金宿遇一向赏罚分明，做错事了要罚，做得对，就要赏——这江力，我想提拔提拔，你意下如何？”

金凡因为痛苦而煞白的脸上挂着冰冷的汗水，他强忍着剧痛，说：“有金爷赏识，是他的福分。”

他又转向江力：“还不快谢谢金爷！”

江力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只想这一切快些结束，金凡能够去医院缝针止血。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金宿遇道：“那就，散了吧。”

金宿遇和朱浙华先行带人离开，等他们走远了，众人这才安安静静地贴着墙一个一个走出去。

江力马上去金凡身边，顺势扶了他一把：“凡哥！”

金凡脸色灰白，手上的纱布已经被血浸透。

“出息了，江力。”金凡喘息着，脸上有冷冷的笑意，他示意身后，两个小弟过来扶住他，江力只得站到旁边。

“真是多亏你，救了那小子。”虽然疼痛难忍，但金凡话里的讽刺意味还是精准地传达到了江力耳中。

“凡哥，我……”

“行了，别他妈废话了。”金凡狠狠啐了一口，“离我远点，别叫我挡了你往上爬的路。”

看着金凡被人搀扶着离去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江力真希望自己没救齐思贤就好了。

如果齐思贤死了，那么就算这事凡哥脱不了干系，金宿遇都必然不会如此大张旗鼓针对凡哥，因为他短时间内难以扶植第二个足以和凡哥抗衡的得力干将，金园这烂摊子，还需要凡哥去收拾。

但齐思贤没死，并且很可能很快会醒，那金宿遇就必须狠狠敲打一下对他不满的内部势力，否则，要如何以平“民愤”？

……某种程度上，金凡这根手指，就真的，是江力所害。

江力心里不好受。

他完全是被金凡带来这里的。

从前在监狱里，金凡就是他的大哥，他比金凡提前出狱半年，金凡知道他无亲无故无处可去，便交代他去找夏娇娇和老丁。

刚来慈母山那半年里，是夏娇娇，金苗和老丁三个人收留他，照顾他，还给他介绍活干。

老丁那儿收了不少金凡在里面认识的兄弟，金凡出来之后，大家又重新跟着他干，江力在老丁那儿认识的刘文华，张晓伟，都是这种情况。

但被金凡允许接近夏娇娇和金苗的，就他一个。

他还记得金凡说：“你我是过命的交情，这么多兄弟，我最信得过的，就是你。”

过命二字一点不虚，金凡的命，是靠江力几乎一命换一命给换回来的。

而且，金凡的出现，给了那时的江力活下去最需要的东西——一个希望，一个目标。

金宿遇，采石场，拆迁征地，这些江力记了多年的关键字，全都跟金凡有联系。

这么多年，抛开其他，江力与金凡的兄弟之情，是实实在在的。

但是今天，金凡就差说，桥归桥，路归路。

他从采石场出来，忽然就不知道该去哪里。

比起江力，丛昕这边，就轻松自在多了。

说是去工作，但下了飞机，纪卓然去了环宇地产北京分公司，她则直接去了在北三环的妈妈家。

丛教授今天看上去心情特别不错，女儿一来，先摆了一桌零食，又跑进厨房叮叮当当一阵，端出来一大盘切好的水果。

“卓然什么时候来？”丛昕慢悠悠地选哈密瓜吃，丛教授在一旁单人沙发上坐下，问道。

“六点多吧。”丛昕看了看表，“他去公司了，过来怎么也得两个小时以后，还得看堵不堵。”

“哦。”丛教授把眼镜戴上，一边看电视一边不经意地说，“昕昕，翻年27了啊。”

丛昕吃着哈密瓜，等着丛教授继续说。

“哈，这卓然，年纪不小了啊，怎么还不结婚？”丛教授夸张地摆出个惊讶的表情，“我算算，得三十六七了啊，怎么还单身着呢？”

“妈，他是我舅。”丛昕没好气地说。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这么个弟弟？”丛教授侧目，颇有深意地说，“倒是越看越觉得，我可以有这么个女婿。”

丛昕：“……”

丛旖丽和裴先勇分开多年，和那边没什么往来，但唯独一直很欣赏纪卓然。

“卓然多好，他要是想结婚，多少姑娘排着队啊，从北京能排到上海去。”

“保守了啊，咋不排到巴黎？”丛昕油腔滑调地说。

丛旖丽瞪她一眼：“没个正形。卓然怎么对你，你不知道？”

“舅舅对我好着呢。”丛昕故意重重说着“舅舅”两个字。

“唉。”丛教授叹气道，“别等着他被人抢走了，再后悔哟。”

“求之不得。”丛昕瘪瘪嘴。

丛昕不明白，为什么不管是自己的朋友，还是家人，总是习惯性的就觉得，好像她和纪卓然，就该是要在一起的。她不是没有反省过，自己是不是在纪卓然的相处中有什么过分的行为，但她怎么想都觉得，没有，从来就没有，而且，纪卓然也没有。

“妈怎么看，都觉得卓然是个好归宿。“丛旖丽认真地说，”你奶奶还在的时候，也是有意把你许配给他的……“

“咳咳咳，”突然被呛到，丛昕咳了好半天，终于收到丛旖丽端来的水，她喝了一口，说，”大清早亡了啊妈，怎么还搞上包办婚姻了，国家法律不允许啊，丛、教、授。”

丛旖丽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得亏是法律不允许，要不你奶奶早把事给办了。”

丛昕知道，她说得对。以奶奶那性子，老太太说一不二，丛昕若活在早几十年前，那早早的就让她给包办了。

“得亏生在新中国啊。”丛昕庆幸地说。

“你奶奶这个人，唉。”丛旖丽摇头道，“她给你的股份，谁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卓然是她亲手养大的，她一分钱没给，全给了你——你要是不跟他结婚，一个人拿着那么多钱，不怕烫手么？”

“还行吧，我皮厚，不怕烫。”丛昕说，“再说，我是真的不稀罕，他要，我全给他就是了——还有那个裴羽超，他要是真开口，我给他也行啊。”

“说得好听。”丛旖丽白她一眼，“你奶奶的心意，你给裴羽超，那不是糟蹋了吗。”

“给纪卓然就行？那可是他亲外甥，妈你不了解老纪，裴羽超跟他穿一条裤子的。”丛昕说。

“行行行，说不过你，又被你带沟里去了。”丛旖丽不喜欢提裴羽超，这点丛昕知道。她看得出来，丛教授活了这么大把岁数，对当年裴羽超他妈带球逼宫的事，到现在也不算释怀。若不是因为裴羽超，那她丛教授，才是裴先勇那个渣男的原配夫人。

“不说他们，岁数到这了，你什么时候能定下来啊？”丛教授又把话题绕回来，“上次跟你说那个吴峥，一表人才的，可惜了。”

“提他做什么。”丛昕咕哝道。

“青年才俊呀，文城司法系统的明日之星，名声都传到我这了。”丛教授痛惜地说，“还长得怪帅的。”

丛昕心念一动，随口就说：“那我给你找个更帅的回来做女婿好了。”

“你到哪儿找去？”没想到丛教授认了真，“陈子俊啊？一米七有没有哦？关亦良？小伙子太娘了一点吧？”

丛昕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妈，我是遇不到别的男人了吗，这俩都能被你拿出来讨论？”

不想再继续这段谈话，她说：“我有男朋友了。”

没想到丛教授并不买账：“每次都这么说，哪回带回来给我看过？不会是编的吧。”

“总之就是有。”丛昕说。

“真的？”丛教授开始信了，“多大年纪，做什么工作的，条件怎么样？”

丛昕正要开口，忽然犹豫了。

丛教授既有文人的清高，又没清高到完全不势利眼的程度。

要怎么和她说，自己的男朋友，是一个一个月挣不到五千块的，没有稳定工作的……司机？

或者说，装修工？又或者，一个混混？

其实，只要不是最后一种，都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但是如果是说给丛旖丽听，丛昕相信，她就算当下不说什么，晚上一定会失眠。

“着什么急，八字还没一撇呢。”丛昕打岔道，“刚在一起没几天。”

毕竟是母女，就在丛昕这一闪念间，丛教授已经看出端倪：“是年纪很大，还是条件很差？”

丛昕摇头：“都不是。”

她又说：“妈你别问了，等稳定了，第一时间带给你看。”

“真的？”丛旖丽的目光中带了好奇，她又期待又怀疑，“我女儿这次，是真的？”

丛昕特别郑重地点头。

“什么人这么厉害，把我们昕昕俘虏了？”丛教授开始翻来覆去说车轱辘话，“多大年纪啊？条件肯定很好哦？”

丛昕：“……”

……

纪卓然果然是六点多到的，丛昕的继父何方年也回来了，四个人一起在家里吃的饭。

饭后，何方年主动去洗碗，丛旖丽打发丛昕去帮忙，客厅里剩下她和纪卓然两个。

丛昕对于那个“男朋友”的事守口如瓶，那她只能从纪卓然这里入手打听。

没想到，第一句，就让她愣在当场。

“丽姐，是那个人。”纪卓然咬了下唇，重复道，“那个学生，他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