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碎梦
“我们走进夜海，去打捞遗失的繁星。”
9月5日晴
胡九织这几天都没睡好。
一方面是在适应尖子一班的学习模式，一方面是在被一个梦搅扰。
这几天，同样的一个梦。
梦里，笨重而肥胖的女生被同班挤出教室，肥硕的双手拿满了臭气熏天的垃圾袋。
周围的学生看到了，唯恐避之不及。
“快点去扔啊！”
“不会胖得走不动路了吧！”
无尽的嬉笑声，幼稚而又刺耳。
她艰难地拎着数十个垃圾袋，走一步都很艰难，身子稍微歪一点就要被身后的同学笑个半天。
“瞧这蠢货……”
“哈哈哈，路都走不像！”
她穿过走廊，就像凡人穿过修罗殿堂。
躲不起，忍不了。
“怎么这么多垃圾？给我一些吧。”
有些青涩的声音从她的耳边想起，却带有无可否认又或是与生俱来的让人安心。
整层楼，在那一瞬间，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她转头，看见了少年无可挑剔的侧脸。
那一刻，浩瀚众星，皆降为尘。
他的眉头微皱着，眼底的星星在朝她的方向闪烁，骨骼分明的手朝她的手的方向伸了伸。
他想帮她。
她反应过来。
她略带羞涩地将两三个不那么恶臭的垃圾袋小心翼翼地交到他的手上。
怕污染了他。
他没有像别人那样看她带着惊奇而又嫌恶的目光，只是微笑。
她听见别人在说。
“这是谁啊？好帅啊！”
“听说是a区的中考状元。”
“卧槽，这么优秀？！他干嘛要帮这个胖子拎垃圾，帮我拎多好啊。”
“就是，这人都这么胖了还没自知之明。”
……
她心底略微的自卑之情重燃而起。
她不敢看他。
她在痴心妄想。
她知道。
有些着急地扔完垃圾，她踉跄着跑回了教室。
路途前所未有的漫长，教室走廊，似乎变成了怎样也逃不出去的无尽循环。
她就醒了。
11：10
上午的最后一堂课结束，胡九织四周整理书本的响声交叠。
老师刚走，教室前门突兀地响起了敲门声。
在离门最近的同学开门，进来了一个扎着双马尾的漂亮女生。
女生长得很好看，却没有什么特色，形容她是标准的美女学生脸，就可以概括她的一切。
她的表情忸怩着，小碎步式地走到了和顾秋哲说话的乔柏林面前。
乔柏林似乎讲得很投入，即使教室渐渐静下来了，也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一旁的顾秋哲倒是看到了，咳了咳嗽。
乔柏林这才注意到她，带着笑容：“有什么事吗？”
女生被乔柏林的笑容整的一愣一愣的，带着几分娇嗔的口吻：“学长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模联的学术总监方杞柔啊。”
乔柏林“噢”了一声：“所以是模联有什么事务吗？”
“社团想在明天举办一场宣传讲座，招募高一同学来加入。”
女生说完，有些期许地望着眼前微笑的少年。
“我很支持，但很抱歉今天我有些事情要办，你可以跟副社说。”
乔柏林抱歉地笑了笑，白净的手指指向一旁坐着的傅汀。
傅汀顺势朝乔柏林看过来，浅棕色的眼睛染上一层薄雾，情愫不明。
女生没有料到，想说什么，再抬头时，乔柏林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开了。
“又开始了……”安沫沫在一旁看戏感叹。
胡九织看向她：“什么？”
安沫沫靠近了胡九织一些，轻声说：“自从乔柏林当上模联社长后，就一直有大批女生借着模联的名义接近他。这女生还算好看，但也有些实在不入眼的，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保持微笑的。”
胡九织轻笑：“他似乎每天都保持微笑。”
“所以才让人感觉可以亲近啊，但女生如果真的做了什么过分亲近的举动，乔柏林会毫不留情地斥责。”
“有多不留情？”
“嘿嘿，”安沫沫的嘴角弯了弯，拢了拢胡九织的肩头，是亲近的举动：“傅汀就有过一次。”
胡九织的笑容僵了僵。
安沫沫以为胡九织没来得及认识傅汀，解释说：“傅汀是我们班学委，也是学霸一个，喏，就是那个黄色头发的。”
她指了指傅汀的背影。
“以前她可没那么冷淡，也蛮热情的。好像是在高二上学期吧，为了乔大神报名了模联，还当了副社长，之后向乔大神表白了，乔大神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拒绝了还训了她一通，那场面，啧啧。不过……她也挺惨的，从此以后被全班女生孤立，性格也变得怪异……”
她话锋一转：“不过之后她的成绩就突飞猛进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乔柏林给刺激出来潜力了。”
见胡九织沉默，安沫沫以为她是被这种狗血的事震惊到了，笑着轻推了推她：“是不是比八点档狗血剧而要刺激，奈何你当时没在现”
还未说完，她就发现眼前一贯温和的少女神色有一瞬间出奇的奇怪。
“怎么了？”安沫沫有些担忧地问她。
“啊，”胡九织这才从突如其来的梦魇中回过神来，表现出被震惊到的惊愕：“乔同学的受欢迎程度出乎我预料，有点被雷到了。”
“哈哈哈，吓死我了，刚刚还以为你生病了呢。”安沫沫天生粗线条，笑着拍了拍胡九织的肩也就回头继续写作业了。
胡九织又一次想到了两年前的事。
原来，你也是因为乔柏林，才把我推向深渊的吧。
如果此刻有人看向胡九织，就会惊讶地发现一向笑容甜美的胡同学竟然也会露出这样病态疯狂的笑容。
简直
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接近乔柏林又多了一个新的理由。胡九织想。
恶心傅汀。
21：59
尖子一班教室里，只有胡九织一个人。
她眉眼低垂，看着解了整整两面纸的不等式运算，用铅笔写了又划，划了又写。
可能是嫌天太热，她扎了一个丸子头，露出白皙的长颈，深邃的锁骨毫不保留地显现出来。
比白天，多了份活泼。
乔柏林走进教室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他遇到过一些学生晚留，但唯独遇到她，会让他觉得，她不该。
她应该准时回宿舍，睡觉的。
不该这么辛苦的。
这一次，他没有主动说话，就像其他学生晚留一样，他选择直接背起书包，回宿舍。
可是，她说话了。
“乔同学，”少女抬起头来，露出纯真的笑：“这道题好难啊，能不能帮我看一下？”
这种话在他的耳边再熟悉不过了，无论是朋友，同学，还是陌生的学生，都会时不时地向他请教。
他的原则是有空就帮，没空下次。
显然，这次……时间不对。
乔柏林正准备开口，胡九织就像猜到他要说什么一样笑着说：“帮其他班的同学补习，不帮自己班的，我可是要生气的哦。”
乔柏林拿起书包的手微微一顿，侧过头，看向胡九织，笑了笑：“胡同学怎么知道？”
“你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五三啊。”胡九织眨了眨眼睛。
乔柏林抿了抿好看的唇角，走过几张课桌，小臂撑在胡九织的桌角上：“那就麻烦让我看看了。”
胡九织将题目展在书桌上。
是一道复杂的不等式，这类题型恰好是最费时间的。
乔柏林不说废话，速战速决，拿过胡九织的自动铅笔，在空白的草稿纸上运算起来。
1分钟，2分钟……
胡九织双手撑在下巴上，将脸颊挤得像苹果一样，圆圆的。
乔柏林无意间瞥到，手上的动作一顿。
“别这样。”
“哪样？”
“容易脸大。”
说完，他又低头计算。
从胡九织的角度看，他的眼睛弯了弯，眼底反射的不只有题……
也有她。
6分钟左右过去了，乔柏林直起身子舒了一口气。
胡九织20分钟算不出来的题，他6分钟就搞定了。
胡九织眼底闪着星光，她用手轻轻敲了敲他的右手。
少女柔软的肌肤扫过手掌，软。
乔柏林一僵。
“我的笔。”她的声音多了几分慵懒。
乔柏林愣了几秒，才将笔还给她。
“这道题确实很复杂，公式也是比较冷门的，我的字写得挺清楚的，步骤的要点也都标出来了，我相信你可以看懂的。”他说话的时候，罕见地没有对着人的眼睛。
但即使是这样，少女的眸光仍然可以从不知哪个四次元方向向他传来。
没有杂质的眸光。
“谢谢你啊，乔柏林。”
乔柏林低声说了一句“没关系”，就背上书包离开了。
再见都忘了说了吗？
胡九织轻笑，低头看他的解题步骤。
略带清秀的楷体，很工整，可以当范本的那种。
难点的的确确都标注到了，顺着他的思路下来，顺理成章地就求出了答案。
她看向他的课桌。
可能因为走得匆忙，遗留了一本书。
她走近，拿出。
《拜伦合札》。
是一位诗人的作品集。
胡九织哭笑不得，他从某些方面倒像是文科生。
她没有翻开，只是如同扫羽毛一样将书封面轻轻扫过。
乔柏林喜欢看诗。这个认知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雁过无声。
她轻轻地将书塞回课桌。
那就先迁就你一下好了，乔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