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飞鸟
“我的心，这只野鸟，在你的双眼中找到了天空。”
胡九织拿着冰咖啡，走到了被人群围着关怀的乔柏林的身边。
他眉头微皱，被泼到的手臂有些蜷缩，却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让让，让让。”胡九织掰过围成一圈蠢蠢欲动的人群，拉过乔柏林的手，将冰咖啡细细地倒在伤口上。
一时间，整个食堂安静了几秒钟。
乔柏林的手在胡九织拉他的那一瞬间绷紧了，随后在意识到她要什么后松了开来。
冰凉的淡棕色液体从他的伤口处轻轻流过，在地板上“滴答滴答”地发出声响。
冰冷的触感在那一瞬间在乔柏林的手臂上。
凉凉的，痒痒的。
流完以后，胡九织将瓶内的冰块塞到他的手上。
以防出现认错小美人鱼的狗血故事，她说：“我是你的新同学胡九织，能帮助到你真的很高兴。”
乔柏林表情有些怔愣，一句话也没有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转头，离开。
没有他想象中的“乔同学，要不要扶你去医务室？”“乔同学，伤口好一点了要和我说哦。”
乔柏林看着手里渐渐融化的冰块。
掌心特别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这位新同学的好意。
他笑了笑。
像是对已离去的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谢谢你啊，胡同学。”
9月2日阴
9：50
这是胡九织第一次在尖子一班上体育课。
原本毒辣的太阳今日被厚积的云层遮住，时不时吹来并不凉爽的风，混杂着日益炎热而滚烫的空气流，吹动了少女额角的碎发。
似乎是因为第一节课的恩惠，体育老师在让学生跑完了1000米之后，就允许自由活动。
男生集体决定打篮球，虽然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们的体能实在没有其他班的男生出色。
噢，除了乔柏林。
汗滴从少年饱满的额头上滑落，直直地落到深邃的锁骨，星眸中比平时多了几分令人热血澎湃的胜负欲。
接球，擦肩，扣球，整套动作流畅无比。
命中。
完全不像是手臂被烫伤的人。
自由活动的女生太过吵嚷，不是在聊明星就是在谈校园八卦，还有一类是围聚在离篮球场最近的树荫底下，假装交谈却还是忍不住向篮球场的正中央投去钦慕的目光。
胡九织坐在走廊栏杆上，晃着腿。
她有时候真的怀疑，乔柏林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什么都出色，家庭优渥，成绩优异，长相出挑，人际关系处理得当，脾气温和，体育还不错。
但……
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想撕开他自私冷酷的真面目。
她可是确确实实领教过了。
“……胡九织？”
温和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
她抬头，看见了顾秋哲汗津津的脸。
顾秋哲的右手摇了摇，她才注意到他的手里拿了一杯冰咖啡。
和昨天她的一模一样。
心里一动，胡九织没有立即拿，她弯了弯眉眼：“什么意思？”
“柏林买的，他让我给你，也谢谢你昨天给他东西冷敷。”
……
这就算是还清了？
胡九织眨了眨眼睛，依旧没有拿：“这可是现饮，学校里没有的，他怎么找得到的？”
顾秋哲似乎拿得有点累了，把那杯冰咖啡放在了胡九织的左手侧：“你有办法买到，柏林就有办法，你就拿着吧。”
说着他嫌热地抓了抓头发，笑了笑：“我也谢谢你啊，要不是有冰敷着，等我们到医务室，柏林的皮肤都烫溃疡了。”
说完，他就转身跑着继续打球去了。
胡九织顺着他，眼神移到了乔柏林的身上。
别的男生似乎体力已经跟不上了，可他还是把每一个球都精准地投到了篮筐里。
伴随着周围男生的捧和与女生的欢声笑意，胡九织侧头看向那杯冰咖啡。
里面的冰块正在逐步化解。
真是矫情。
胡九织想。
避嫌么？答个谢还要请人来。
早知道让他烫死算了。
21：43
“所以这里的i并不是题目里的i？”安沫沫双手捂着脑袋，很头疼的样子。
“对。这是虚数，你同时得求出它的取值范围。”胡九织在重点的地方用铅笔轻轻地画了一
个圆圈。
“虚数……取值范围……”
“是这么求的……”胡九织开始在草稿纸上列公式。
在列到第四行时，被安沫沫喊了停。
“算了算了，我想这道题我是一辈子都解不出来了。”安沫沫绝望的声音响起。
胡九织轻笑了一下：“还有三步就出来了，这题你搞不定的话，那些写三张纸的运算可怎么办啊。”
安沫沫呆呆地忘了草稿纸几秒，似乎在想象那种题的变态，自暴自弃道：“反正是我老爹硬塞我来这个班的，我也不在乎了，废就废吧！”
胡九织也不强求，开始整理自己的试卷。
尖子班就是尖子班，仅仅两天，试卷就占到了半个文件夹。
胡九织轻轻叹了口气。
“诶，怎么没人了？”安沫沫看了看只有她们两人的教室。
胡九织看了看表。
21：50
晚自习已经结束20分钟了。
她揶揄道：“看来是我们学得太忘我了。”
安沫沫背起了书包，临走前看了看还在整理着什么的胡九织：“九织，你不一起走吗？”
“还有试卷要归类，况且我是住宿的，和你不顺路。”
安沫沫点了点头，兀自离开了。
胡九织仍然不紧不慢地将试卷归入文件夹，放入书包，拉好拉链。
21：54
教室前门出现了一个高挑的人影。
胡九织勾了勾唇。
她早就注意到，那个位置的黑色捷豹书包还在原位，没有动过。
走进来的乔柏林似乎没有想到过还会有人在，步子顿了顿。
“这么晚了你还没走么？”
短暂的僵持后，他先开口，声音温和低沉，像玉珠。
“乔同学，”胡九织眨了眨眼睛：“初到这个班级，我觉得我应该比其他同学更加努力才对。”
乔柏林笑了笑，拿起书包，背上：“你已经很优秀了，级第三。”
有些意外他注意到了自己在高二期末的名次，胡九织的身体僵了僵。
随后她也拿起书包，大方地回以笑容：“在级第一，哦不，市第一面前，我可不敢自视过高。”
这应该属于两人的第一次正式对话，乔柏林一时被这笑容晃了眼，笑了笑没有接下一句。
似乎有着某种默契，两人前一脚后一步地出了教室门。
走过已经熄灯的教学楼楼梯，乔柏林今天本想向走在前方的少女告别，无意中瞥到了她的书包未拉拉链一角露出来的诗集。
乔柏林没来得及想太多，脱口而出：“飞鸟集？”
“什么？”
胡九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少年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
两个年轻而又青涩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仿佛这世上最美的乐章。
两道声音又不约而同停止。
乔柏林依旧含着笑，唇角勾出一抹弧度，但和平常的笑容看着又有点不同，他向胡九织背后的书包方向抬了抬棱角分明的下巴。
胡九织转头，看到一本浅绿色的浅薄小册透过书包拉链露出一角。
没有任何文字显露，但的的确确是乔柏林所说的《飞鸟集》。
胡九织实在是惊讶于乔柏林对于书本的记忆能力，一时忘了露出习惯的笑容。
“你也看泰戈尔的书吗？”
乔柏林轻轻地问。
“看过‘新月’，最近在补‘飞鸟’。”
“噢～”他说得慢而长，似乎在思考什么东西：“我很喜欢看你说的这两本。”
说完，他突然将头低下，向胡九织露出被晚风吹得稍许凌乱的短发。
“唔，让我想想，怎么背得来着。”他似乎是想得很急切，这突如其来的记忆短路让他着实着急：“我的心，这只野鸟”
“在你的双眼中找到了天空。”
胡九织条件反射地回答，说完才觉得这句话着实不对劲。
我在说什么？她皱了皱眉头，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身后的少年。
乔柏林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欣喜的琥珀色眸子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闪耀的星辰：“你也读过！”
胡九织没有说话，她眯起眼睛，伸手将那本《飞鸟集》塞得更深，不露出分毫。
直到宿舍楼门口，两人也没有再说话。
东面是男生宿舍，西面是女生宿舍。
胡九织没有停顿地往西面走。
……
“胡九织……”熟悉的声音在后脑勺方响起。
胡九织回过头，笑了笑。
少年的衬衫被风吹得快速浮动，隐约可以看到精窄的腰线，他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女孩子少吃冰咖啡，况且稷山北路那家店的设施看起来没有保障。”
胡九织突然有些好笑：“那你还买来还我？”
“我从不会欠人情。”
乔柏林的最后七个字被风吹散，又在胡九织的耳中重新凝结成一句完整的语句。
他走了。
胡九织的微笑瞬间消失，漂亮的眼中流露出不符合她年纪的阴沉。
可你就是欠我的，乔柏林。
22：11
胡九织的宿舍没有因为班级的变动而改变，舍友仍然全都是八班的人。
她开门走进去的时候，感到一阵乌烟瘴气。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冷。
陈之薇注意到后，立马眼神示意抽烟的女生。
女生骂骂咧咧地将烟头摁到床单上，杀马特床单角冒出一缕灰烟。
“怎么这么晚回来？”陈之薇跳下床，笑着望她。
胡九织换好拖鞋，打开衣柜：“和他聊了一会儿。”
陈之薇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顿时兴奋起来：“以前没看出来啊，小九，才两天就聊起来了。”
胡九织拿好睡衣，走进浴室：“不好攻。”
随后便是“哗啦啦”的水声。
不好攻……
陈之薇细细地品味着这几个字，精致的丹凤眼闪了闪。
“谁啊！”室友听到了，插嘴道。
“男人。”陈之薇回。
“切，我当然知道。”室友白了个眼睛，枕着手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