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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阿毛吴女暗通款曲 无衣回家洪水丧身

农历己未年新年伊始,股市突发一桩交易员营私舞弊案,引起股市震荡,一场股灾悄然而至,交易所史无前例地紧急关闭。受到损害的股东愤愤不平,联合起来起诉交易所操控股市。公共公廨立刻立案调查,不久查明系交易员侵入客户账户私下抛售客户账户中股票,套利后转移资金,意图他谋所致,案发后交易员吞服鸦片自杀。受此案连累,众多股东无法按约偿还贷款,被迫平仓,纷纷抛售名下财产,又引发房地产价格跳楼。

祥海觉得机会来了,租下车行一个月的包车,叫老蔡天天拉着他去工部局,打听地产行情。又拉着他到马路上跑,看有没有地产商在低价抛售地产。然而,看到的要么是不差钱的地主金贵惜售,要么就是看不上眼的烂泥贱地。

这天,他叫老蔡拉着他沿黄浦滩朝十六铺走去,一辆洋汽车跟了他半天,大概嫌他走得慢,揿响喇叭要超车,祥海蹬了蹬踏脚板,示意老蔡靠边,让洋车先过。这是一辆豪华的厢式车,车里坐的是一位百无聊赖的贵妇人,她摇下车窗将珠光宝气的头衩和镶金戴玉的手臂伸出车窗外,手指上夹着一支长长细细的香烟,从车窗里飘出一缕青烟,是坐车来兜风的。洋车过去后,祥海闻到一阵阵羊膻味,回头一看,原来是车后跟了一群羊,连忙叫老蔡靠边停车,让羊先走,于是羊群又跟到洋车屁股后面去了。贵妇人只好将手臂缩回去,摇上车窗,加大马力开走,祥海不怀好意地笑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身穿旗袍的时髦女子,踩着高跟鞋被一位先生搀扶着过马路,女子款款走来,没有看到地上有一坨羊屎。祥海正要张口提醒,女子已一脚踩到,高跟鞋的铁钉踩在羊屎上一滑,扭到脚踝,忽地尖叫起来。祥海正要笑出声,女子抬起头,目光朝祥海扫过来,祥海见她模样十分俊俏:一对双眼皮,嵌在一张腮骨圆润的瓜子脸上,小巧的嘴巴旁边有一颗美人痣。身材高挑,走起路来婀娜多姿,是他来到上海所见最漂亮的摩登女。只见摩登女白了祥海一眼,抬起一条裸露在旗袍外的腿,手臂吊在梳着小分头的男子脖子上不肯再迈步,小分头只好搂着摩登女细腰把她抱过马路,摩登女身上的紧身旗袍将她的身材包裹得凹凸有致。

祥海看得两眼发直,合不拢嘴,痴痴地望着摩登女在小分头怀抱里扭扭捏捏地走过马路。没想老蔡被脚下一块石头绊了一个趔趄,差点将灵魂出窍的祥海从车上颠落,等他坐稳了抬头再看时,摩登女已不见身影。

第二天,祥海吩咐老蔡再去江边走一遭,路过昨天摩登女踩到羊屎的地方,祥海左顾右盼,期盼可以再次遇见摩登女,一饱眼福,然而今天是祭拜天,马路上出奇地清静,没有行人,没有洋车,也没有羊群。祥海按下悸动的心,吩咐老蔡转去横马路看看,黄包车从大马路到四马路依次拉过去。大马路从东到西,吃食百货商铺栉比鳞次,根本没有闲地,过了红木马路,已是荒郊野地,田野里可以看到农夫在务农,地价却不便宜,也要七、八万银元,祥海看不上。二马路上银号独占鳌头、酒肆茶楼成市,有“东方华尔街”之称,土地金贵。三马路是有名的报业街,报馆独多,虽有少许空地,祥海都看不中。

最后来到四马路,四马路在光绪三十年前还是一条河浜,现在填河筑路,高楼平地而起,弄堂星罗棋布,成了一条文化街,也是一条被人熟知的风月街,这一头窑堂聚集,那一头书馆聚集。工部局那边有一大片空地,已被工部局占去,正在起新楼,过了工部局,商铺渐渐多了起来。商铺旁的弄堂里暗藏玄机,风月街的风月全藏在弄堂里。一到晚上,这里明里站街的娼妓和暗中招手的楼凤,一个个都搔头弄姿忸怩作态,用    又含蓄妩媚的眼神望着过往的每一个男人。在这些站街的女人眼里,来这里的男人就是来寻花问柳的,上至政府官员,下到书生百姓,没有一个男人不喜欢女人,所以,她们的眼神一律都是赤裸裸的,暧昧而色情。那些文人骚客偏偏都喜欢这里,即使无心风月,看一下风情也是好的。祥海叫老蔡去工部局门口歇息,他要下地走走,老蔡应声走开,祥海往前慢慢踱去,前面就到了会乐里。这条街论风花雪月,名气最响的就是会乐里。那一年北洋水师提督大人来到上海,指定要到会乐里,拜见“花国总理”,听堂会、吃花酒。不想惊动了记者,记者闻风而至,迅速写就妙文,送到不远的报馆,报馆马上就出“号外”,会乐里因此盛极一时。此刻,大概因为白天的缘故,会乐里弄堂口只站着一位女子,见祥海探头探脑走过来,就把他叫住:“先生!过来!”祥海朝女子望去,女子旗袍裹身,从开到腰部的叉处迈步,袅袅娜娜地靠过来,声音轻得像蚊子飞过,嘴边一颗美人痣十分醒目:“先生!来歇歇呀!”祥海心头一热,眼前的女子不就是昨天在黄埔滩上遇见过的摩登女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莫非这女子也认出了自己?”祥海怦然心动,自作多情地想着,身不由己随女子从拱券形牌坊似的弄口走进去。

这是一条清水红墙的石库门弄堂,由中国人所造,中西结合联排布局,既有西方别墅那样的独居结构,又有江南传统民居的开放环境。弄堂里除了仅有的几家药房、木器店以外,家家户户的石头门楣上挂满大大小小各式灯箱,有圆的、方的、菱形的,上面写着女子的芳名,有土里土气的惠然老九,也有香艳扑鼻的红玫瑰、夜来香,还有侠义豪情的梁红玉、花木兰,洋里洋气的茶花女、姝曼丽,半洋半土的克雷斯阿六,一间门洞至少有六七只这样的灯箱。祥海跟着女子走过三四条横弄堂,拐进夹弄里,女子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门后闪出一名身穿红色牡丹花布衫的十五六岁女孩,祥海顿时眼前一亮。

女子对女孩说:“把阿哥带上去,好好招待。”女孩身材娇小,体态充盈,身穿一袭红牡丹花布衫,怯怯地“嗯”了一声,就屁股一扭一扭地爬上楼梯。楼道里昏暗无光,什么都看不清,海跟在她身后,见她脚下有力,似是浑身是劲,散发出青春气息。在第一节楼梯拐弯的地方有一扇房门,房门虚掩着,门内就是亭子间,亭子间里透出些许亮光。

当女孩走到亭子间门口时,祥海惊讶地发现她的脚是一双肉粽一样饱满的小脚,他怎么也不能把一个豆蔻年华充满活力的新时代少女同旧时代的三寸金莲结合起来。女孩在亭子间门口站停,推开亭子间门,招呼祥海上去。光线从门里面射出来,祥海惊见女孩一双梅红色描凤小鞋里面是一对三寸金莲。祥海觉得,只有大家族的女孩才会缠小脚,谓之一步一莲花,以期将来嫁个好老公,而面前这个女孩的身份分明与这双小脚极不相符。对小脚在鞋子里面是踮着的,居然能够麻利地爬楼梯,真不可思议。

祥海跟随女孩来到亭子间门口,门口立脚的地方很小,仅一块楼板那么大,上一节的楼梯几乎伸到亭子间的门口,女孩在门口侧身让祥海进去,祥海几乎和女孩面贴着面进了屋。摩登女跟着上楼来,一进门就吩咐女孩拿凳、沏茶、摇扇,自己拿毛巾来给祥海擦汗。祥海坐下,发现这间亭子间比先前自己租住的那间小得多,像鸽笼一般,仅容下一张床、一张桌,却有两扇窗,一扇在门对面墙上,一扇在床头,房间收拾得十分干净,还有一种兰花香味。女子端来水盆,边在床边蹲着洗身子边问祥海:“看你不像个闲人,像是来上海做生意的,今天是赶路吧?要不就在凳子上做,只收一半的钱。”女子看祥海不像个有钱人,倒像是个跑单帮贩货的小生意人,这种人经常是急吼吼来,打一炮就走,完了还要与女子讨价还价,女子打心眼里嫌恶。祥海虽身高七尺,清秀文雅,女子却嫌他胡子拉碴,一身臭汗,一会儿还有熟客要来,要是到床上去,家里床单就此一条,弄脏就不好办了。这个男人鼻尖坚挺、两扇鼻翼饱满,显然憋了很久,会很快完事,用不着很多排场,

女子的话犹如莎乐美的召唤,祥海果然着了魔,竟然木头木脑地开始脱衣服,女子却说不要脱了,就这样来吧。祥海将解开的纽扣重新扣上,木然地望着女子说:“我见过你。”女子说:“你是什么时候看见我的?”女子很惊讶地问道,“我对每一个客人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不记得见过你。”女子说着掀起旗袍,露出轻薄的蕾丝内裤坐到祥海身上。祥海望了望一旁的小脚女孩,尴尬地对女子说:“我昨天在黄埔滩看到你,你和一个小分头搂着过马路。”女子听了哈哈大笑道:“对的,那位客人是常客,很喜欢我。”说着,背对着祥海扭动屁股,缓缓坐到祥海身上。祥海不禁打量起女子的身材,女子身材姣好,腰细不盈掬,不胖不瘦恰到好处。女子见祥海盯着她身上看,就说:“你喜欢看,下次来了我脱光了给你看。”说着撩起祥海的长衫,一屁股跨坐到他腿上,动作熟练得像给客人奉上一壶浓郁的香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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