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情丝绕绕理还乱
却说暮雨自从吞下仙果,常常独自一人修习,但她对修炼之事所知甚少,往往把控不好,总觉一股热气在上下丹田之间来回流窜,时快时慢,时有时无。
炼得越久,那股热气就聚集越多,就更加难以掌控,当她意识到自己过于急功近利时,那股热气已经汇集成一股无法捉摸到得力量,平时隐而不发,夜半沉睡时就在暮雨体内自我游走,似有一个无形得神识牵引着这股力量,而且不断助其增长。
当然,暮雨并没有完全意识到这股力量在自己体内的变化,只觉得梦里身子时而轻快,时而沉重,都当作梦魇罢了。白天也时时郁闷难安,让御医诊脉,没敲出什么病,御医们都说皇后娘娘操劳过度,多歇息多滋补养养便好了。
操劳过度?暮雨只觉得好笑,心里只道该说憋闷过度才对,许是人在高位,久困深宫,就像那不得见天日的花儿般,慢慢凋谢了。
满屋的寂寥空旷,令暮雨不由自主地回想在琅嬛宫的种种场景,更觉无限悲凉,相思苦,真是要人命。每每念及此时的晨风,不知他是否也在思念自己?
而此时,晨风神识渐渐觉醒,心口猛烈一痛,一股腥甜之气顶上来,哇地一口吐出鲜血。冷素秋闻声赶到,看到晨风嘴角的血迹,道:
“师父说你情根不净,果然如此。”
扬起拂尘,在染红的地上一扫,血色尽消。口中念叨几声,拂尘又在晨风眼前一晃,晨风嘴角的血迹也消失掉。这一抹,晨风整个人复又陷入沉寂的平静之中。
自从晨风被冷素秋缚来,带到华容仙子所居的空灵峰上,华容仙子断其痴念,抹其记忆,令其混沌不知,日日在灵空洞中打坐修习,潜心入道,淡然娴静,一个神武厉害的妖兽俨然成了虔诚的道徒,华容仙子每每来探视晨风,总要施法,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对晨风加以紧固,好教封结更加牢不可破。
这一日,华容仙子又来探视,见晨风正入无我之境,面色沉静,内息平稳,自己在她身上的封印更加牢实,丝毫没有松动迹象,而且,晨风内心涌动的妄念也渐无声息,只剩丝丝缕缕,来回游弋,这未消去的星点之念也撑不久了,只要晨风暗藏的痴念全部消散,再加点拨,就可助他恢复元神,也算了了一件大事。
华容仙子向冷素秋道:
“秋儿,晨风渐入佳境,明日,为师要起身去赴友人之约。我那友人居于空洞之境,与外界断绝一切往来,外人找不到入空洞之境的门路,在空洞之境中也无法得知外界一切。我一去不知何时回来,空灵峰上的一切都交付给你,好好守住灵空洞,至于离魂剑,它煞气太重,此次我要带在身上,顺便祛除剑上附着的邪气。”
冷素秋颔首称是,问道:
“师父,徒儿修为浅薄,怕有闪失,你入了空洞之境,若是有事,我该如何寻你呢?”
华容仙子浅浅一笑,道:
“无须寻我,无论人还是神都逃不过命运劫数,该有的总会来,不得的求不来,为师在与不在,要发生的都会发生,你只要尽力而为就好,能守则守,心到便可,无须强求。我再授你一样神器,此为玲珑罩,若有异动,你便以玲珑罩困住晨风,如此,尚能多困他些时日。”
说罢,右手拂尘在空中一扬,左手里多了一个青色圆球,核桃大小,镂刻精细,果真是外形玲珑,乍一看,只当是个配饰耍物。
冷素秋接过玲珑罩,系在腰间。又听华容仙子传授运用之法,牢牢记住。
次日,华容仙子一早离去,只剩下冷素秋守着灵空洞,片刻不敢懈怠。
华容仙子离去几日,晨风体内的封印不得加固,一日不比一日平静,脑中时时闪现一些记忆碎片。碎片越来越多,连成一个个片断,暮雨的笑容时常浮现。
心中杂念即起,封印日渐松动,每一日多增一分妄念,每日封印便松动一分,暮雨的笑颜日渐清晰,魔念也愈深。
冷素秋察觉晨风异常,数次施法压制晨风,与晨风面对面打坐,以自我念力牵制晨风,表面平静的两人,其实处在风口浪尖,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冷素秋毕竟身为凡人,时间一久,终于无法克制晨风,不但不能压住他,反而让他借自己法力冲破封印。晨风从混沌之中清醒过来,一切记忆都恢复,起身走出洞去。
冷素秋在洞口打坐,喝道:
“晨风,不得擅离,退回去!”
晨风没有后退,继续向前迈出一步。
冷素秋一跃而起,举剑刺向晨风,晨风身子一斜,避开这一剑,道:
“我必不会在这里久待,该走总要走。”
反手扯下脚边一根藤条,向外一甩,那藤条犹如软剑缠绕在冷素秋剑上。晨风凝聚劲力,注入藤曼之上,劲力顺着剑传到冷素秋手上,她只觉虎口一震,稍有松懈,剑已离手,被藤曼拉走,落入晨风手中。
冷素秋暗自震惊:这虎妖被师父封印这么久,还有这等实力,果然不可小觑,绝不可放虎归山。剑虽失但气势不可输:
“晨风,你既是来清修的,便要守我空灵峰的规矩。”
晨风面色淡然,只回了句:
“清规戒律,不守也罢。”
头也不回,飞身出洞。冷素秋失了兵器,也追出洞去,顺手折了一断青竹,紧随晨风而去。
晨风出了灵空洞,直奔空灵峰顶的云华池。他自知封印虽解,但内力不足,要借云华池水洗去华容束缚他的仙力,释放自己最大实力。
冷素秋追到云华池畔,正见晨风要跃入水中,情急之下,以竹作剑从后背直刺晨风心间。晨风只觉心口一痛,低头看到一段竹尖从胸前冒了出来,脑中一片空白,直直地扑向云华池里。
入池但觉一直下坠。透明的池水摇曳生辉,粼粼波光映着点点阳光,池水们在畅快呼吸,环抱着自己,齐心协力拔去晨风后背的青竹,将他沉入池底。欢动的水精灵又拍打着晨风,不停地呼唤。
晨风听到欢笑声,睁开眼,发觉身上无比舒畅,冷素秋所刺的青竹消失不见,不但内里无伤,连胸前的衣襟也是完好如初,如梦境一般。
正当他疑惑之时,无意中瞟见一些图画,这才发觉自己是在池底,确切说,池底非常巨大规整,地面平坦如在室内,墙壁光滑绵延,上面画着许多精美的壁画,或艳丽绝伦,或清新质朴。
晨风走上前去,眼见这些画皆由一条玉带般的大河串联起来,这条河融入每一幅画中。其中一幅画中有个高大洒脱的男子背影,站在高处,仰望远处,看着河流经过的地方,百兽齐聚,涌向河流,或掬水痛饮,或下河嬉戏,欢畅淋漓,生趣盎然。
另一幅画的是河面上风暴咆哮,大雨滂沱,沙尘漫天,蝼蚁般的生灵卷入浪涛里,无处躲藏,岌岌可危。晨风放眼望去,长长的墙壁上满是壁画,忽然想到什么,在其中来回找寻许久,驻足在一幅画前。
只见画中景色优美,一条大河如玉带般穿行而过,两岸秀丽宜人,河畔一株梧桐树开正茂,些许花瓣飘然落下,河里探出一条小龙,昂首仰望梧桐树,任由花瓣落在自己身上,显得甚是开怀。沿河望去,远处隐现一个男子身影,眼熟至极,凑上前去,想看个究竟,脚下却不听使唤,整个人浮了起来,似乎被水拖着,渐渐上升。
不一会儿,阳光渐浓,晨风到了水面上,眼前一片光明,哗地从水中浮出。迎接他的不是岸上的莺歌燕舞,却是一条锁链,锁链上寒光闪闪,令人胆颤。
这锁链晨风再熟悉不过,正是缚仙锁。冷素秋以锁链作剑,直击晨风眉心。眼见锁链即将击中晨风印堂,晨风不退反进,硬生生挺住,任由缚仙锁从印堂穴穿脑而过。
缚仙锁何等神器,莫说一介妖兽,就算是大罗神仙,被缚仙锁击碎脑髓,也难保全神魂。冷素秋没料到晨风明明知道缚仙锁的厉害却不躲避,这不是要命了么!
正当冷素秋惊魂未定之时。一只大虎从晨风身上分离出来,张口呼啸着猛扑向冷素秋,虎啸生风,劲力非比寻常,冷素秋被风卷起,连连后退。随即,晨风形痛尘埃,随风散去。冷素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中了晨风的障眼法了。他抓住最佳时机,吃透冷素秋断不敢害他性命的顾虑,既唬住冷素秋,又以虎啸逼退她。
冷素秋连退数米,直靠到一棵大树上,震得大树向后摇摆,才勉强定住。她神情痛苦,惊魂未定,捂住胸口,咳了几声,收回缚仙锁,暗暗运气调息。
晨风依旧是淡定如常,从云华池中出来,更加觉得浑身舒畅,步履轻盈,神清气爽,道:
“冷素秋,仙是仙妖是妖,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尚未修成仙身,必已被我内气所伤,留在空灵峰上养伤罢,我且走了。”
冷素秋强忍疼痛,道:
“师命不可违,我没有本事留你,即便此时你走了,我一样回去捉拿你。师父苦心教导于你,要你改邪为正,助你潜心修道,你却不知悔改,一心逃入妖魔之境,终有幡然悔悟的时候。”
晨风淡然一笑,道:
“何为邪何为正,何为魔何为道,何为悔何为悟,当我空洞无我之时,一切于我空无一物,但若清醒之时,又都是满目繁花,道与不道,修的都是心。”
说罢,转身便走。
冷素秋心中暗道:
“晨风,既然你不听劝,我只有暂且困住你,等师父回来处置。”
张开手,亮出玲珑罩,向上轻轻一抛,玲珑罩于半空中散开,似一团盛开的花火,溅落下来,足有数丈开外。
自溅落之地形成一个巨大的屏障,连同晨风和冷素秋都罩在里面,屏障隐于无形。
晨风没有费力冲破屏障,以他此时的能力,只能是白费力气。这个结果也不在意料之外,他坦然接受:
“华容仙子想得周到,对你这个徒儿也是极好的,什么都舍得。”
冷素秋往后一退,轻而易举出了屏障:
“晨风,此乃玲珑罩,你是走不了了,在里面好好思过反省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