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北上东临

永平十年春，淑慧皇后病逝，红鸾长公主自请去皇陵守孝三年即日出宫。

官道上几辆马车缓缓而行，官道两边的树木也已经换了新装，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很有一番景色，几辆马车与普通的马车不太一样，外表看起来差不多但是比普通的马车大一倍，车夫赶车也很稳，马车前方有两个家丁打扮的人打马绕到其中一辆马车前。

“夫人，再过五里就进城了，晚上可以在客寨落脚，现在是休整一会还是直接进城？”其中一个家丁问询马车里的主人，马车厚重的帘子被打开，“直接进城”马车里传来妇人的声音，声音有些沙哑虚弱。

余笙靠着车窗，轻轻撩开了窗帘看了一眼外头的路，前面隐约已经有行人在官道两旁了，有些行人背着包袱匆匆而过，有一些则赶着毛驴和骡子拉的车，上面拉了一些山货，行人们的衣服有些旧，还打了补丁，想必家里年景不好，但是都穿的很干净，想来是要去县城赶集卖山货的。

眼前的一切那么真实，这才是真实的世界，似乎曾经的余笙才是一场梦，这世界上只有安音离而已，马车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女人，大约三十岁左右，眉眼精致婉约，面容有些苍白，举手投足都带着别样的风情韵味，她的五官和安音离有几分相似，她正是几日前薨逝的淑慧皇后。

淑慧皇后薨了以后葬入皇陵第二天她就被人从宫里送出来，出了宫就直接上了这个马车，而已经葬入皇陵的皇后换了寻常人家的妇人装扮在这里等着她。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余笙的身体总是莫名其妙的疼，可是上了这个马车以后每天皇后都给她喝三次奇臭无比的药，慢慢的身体就不怎么疼了，这个美娇娘皇后除了喝药的时候也不和她说话，每次余笙要跟她搭话她都是冷嗖嗖的眼神警告余笙，她总是看向来时的方向，余笙心里很是焦急，余笙只知道是淑慧皇后施了什么巫术把自己的魂魄纠到这个小女孩的身上，要按以前这样的事她是万万不信的，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容她不相信，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从淑慧皇后身上搜取能回去的信息，不过到目前为止人家都没跟她说过一句正经的话，不正经的也没说过。她看过那些电视剧，说是穿越到古代的现代人多么多么厉害，放到自己身上完全不是，反而一直生病像个布偶任人摆布。

“你，是从哪里来的？”美娇娘皇后放下车帘抬头定定看着余笙的眼睛说道，一瞬间她的眼神似乎透过这副身体看到了她的灵魂，余笙浑身一震，随之感觉到脑仁一阵抽疼，马车突然加速又把她从马车中间甩到车尾，小小的身体滚成一团。

看她摔到了皇后过来把她扶到矮凳上，对方把全身的气势瞬间收敛了起来，马车也渐渐平稳，外头有随侍的婢女问里间有没有事，皇后淡淡说了句无事，随后坐在余笙对面，看向余笙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异类，而余笙也有一种内心被人看穿的感觉。

“你不是我的女儿，从你睁眼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不是她，我的音离已经走了，她身体里那个灵魂不是她了，所以我问你，你是谁？”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可是她说到女儿已经走了的时候有一大滴泪落下。

余笙的身体不自觉抖了一下，然后眼泪大滴大滴落下开始哇哇大哭……“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美女啊，求求你送我回去我原来的地方吧，我上有七十老父亲需要照顾下有不能自理的渣渣需要处理……”

看着眼前可怜兮兮的女孩，还是自己女儿的身体，听她说的莫名其妙的话，凌香得脸色变得比锅底还黑，凌香终究不忍心再逼迫她，而且她能感觉到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并没有任何恶意，应该也不是一个山中精怪，莫非是个孤魂野鬼不成？

“你别哭了，好好说话我不为难你，死了几年？”凌香慢慢把手伸过去抱住余笙的身体然后放到自己怀里慢慢拍打着她的背，大哭的余笙在她一波操作下张着嘴巴口水从嘴角流下来，喉咙发出打嗝一样的声音，面色酡红。凌香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把她推一边去又丢给她一方帕子，余笙反应过来赶紧拿帕子擦了擦嘴，刚才她实在是太尴尬了好不好，虽然自己现在是小孩子但是灵魂都三十五了，比眼前的女人年纪大，被她像哄娃娃一样哄能不让自己失态麽。

“我，我没死啊，我好好活着呢突然就被一股大力拽到这里了”余笙怯生生的说道，眼神惊恐不似作假。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啊？”凌香想起之前有宫人说公主总是到处溜达不知道在找什么，有时候还在陌生的地方睡觉。

“疼，很疼很疼，说话就很疼，现在不疼了”余笙把身体往凌香身上那边靠了靠，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说道。开始凌香问她话的时候的语气里有杀意，现在淡了一些，说明自己的想法没有错，凌香知道她不是原来的安音离，但是没在皇宫杀她，估计是怕她是什么山野妖怪会祸害她老公和儿子，就拖着病体跑去别的地方准备在路上了结她，要是知道自己真实的年纪比她还大估计不是一巴掌拍死也会心里膈应的，但是她也不想撒谎就绕过了这个话题。

凌香看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再看看她的眼睛，知道自己下不了手，凌香是凌氏嫡系血脉，天赋异禀的她本来是下一任大祭司人选之一，可是她最后嫁给了南曦皇帝不得不隐姓埋名，族里虽然对她颇有微词，但是作为一个巫族也知道天意不可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给眼前的人推算了一卦也知道她身上并没有背人命，就算不是好人也不会是十恶不赦的恶人，竟然附身到她女儿身上也算是和她有缘，有时候也觉得是不是自己逆天改命非要把死去的女儿救活才会把这个人扯进来，人家本来过得好好的被自己把魂魄召到这里原来的身体估计已经死了。

凌香和余笙大概交换了一下信息，凌香知道了余笙生活的地方那和现在这里的人穿着和环境都不一样，凌香听余笙说她在的那个世界人都是飞的，从一个地方去另一个地方很快，两个人就算不在一个地方也能在什么鬼东西上见到，还能千里传音，听她说的天花乱坠好似天上有地上无的人间天堂凌香开始怀疑消息的准确性了，凌香说话都是有点遮掩的，她小心翼翼对付着这个在女儿身体里的孤魂最后发现对方只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凌香心下便有了些许愧疚，对于她霸占女儿身体的事也就没有那么介意了，小女孩身上一点杀气和污秽之气都没有，或许真的是自己把一个无辜之人牵扯了进来，还赔了自己剩下的寿命，真真是活该的。

余笙看女人对她的戒备之心慢慢淡去也会问她们要去哪里，久而久之也知道了一些。眼前的女人是真的要死了，她用自己余下的寿命换她女儿活过来，结果却是自己鸠占鹊巢了，女人只有三个月的寿命了，她想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死去，带上她是因为她刚在她女儿的身体里，契合度不够会让身体疼痛难忍，要用特制的药慢慢调养才能好好活下去，余笙觉得带上自己主要是想监视自己，如果是什么祸害就早点拍死吧。当然，余笙知道这些事都是两个月之后了，她们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据说还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到凌氏所居的东临，多少次求凌香再施法把自己送回去都没用，就回了一句没办法。

余笙看着昏迷不醒的皇后生了些许担忧，前天开始她就时常昏睡，今天她才知道原来皇后一直用药吊着命，但是最近几天的药缺一味百年灵芝，刚好最后一个城镇的这种药被人一下买走了，导致皇后现在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一天只有两三个时辰是醒着的。

“夫人醒着吗？”管家打扮的朱珂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匆匆忙忙走向余笙坐的马车，小声询问道。

“夫人今日一直睡着，朱管家，这药还没寻到麽”在马车里侍候的丫鬟孙宁把头探出马车小声和外面的管家说话，语气里充满了担忧。

“这村子算是方圆几里最大的村子，还是没有找到，山民们说我们来之前来了一个贵人用很好的价格把附近好一些的灵芝都买走了，我们现在只能尽快赶到苍梧城，你跟小主子请示一下”朱珂已经做出了现下最合适的方法却没有自作主张，夫人昏睡着，但是小主子是醒着的，小主子不会下命令没关系，但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主子请示才行。

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两辆马车缓缓而行，前面的马车上坐着一个华服少年，少年嘟着嘴跟身边小厮打扮的人抱怨着今天的路多难走要不是为了祖母过寿自己多不愿意来这种穷山沟之类的。华服少年的声音娇俏可爱，明显是哪家富户的千金女扮男装出来玩。

“小姐如此辛苦为老夫人找千年灵芝，老夫人若是知道了必定欢喜小姐的孝心，对小姐也会更加疼爱的，就是委屈了小姐，不过奴婢不明白，小姐不是只要千年灵芝麽，怎么把这方圆几百里五十年以上的灵芝都给收了，还给那么高的价格，真真是便宜了那些刁民！”小厮打扮的那个人明显也是丫鬟装扮成了小厮正愤愤不平道，那一株五十年的灵芝的钱比她一个月的月银还多，平时可不值这个钱。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虽说没有找到千年灵芝但是有百年的也好啊，买的多些可以给老夫人练平时用的药丸所用，这钱当然要多给些，万一哪家有藏了好货听到价格也就出手了，再说了，老夫人缺的又不是几株千年灵芝”华服少女侃侃而谈，差不多才十岁的年纪却显出比同龄人的心智更加成熟，似乎想到什么事原本洋洋得意的脸一下垮了下来。

“那老夫人缺什么呢？呀！小姐是说老夫人看重的只是小姐的孝心，也对，老夫人什么东西没有啊，小姐真聪明。”丫鬟似乎想通了小姐的意思又开始夸小姐，但是她发现小姐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拍马屁而高兴，好像是更不高兴了，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没说错话，稍微思索了一下就知道小姐在担心什么了。

“小姐，您是担心大少爷生气，我们马上要回城了，大少爷看在您如此有孝心的份上不会跟你计较的，要是大少爷气得狠了您就说是奴婢撺掇的，到时候大少爷要是打死奴婢，求小姐保奴婢一个全尸，来生做牛做马奴婢都要报答您的”丫鬟抽抽噎噎说完话拿眼角偷偷瞄华服少女，这次大小姐擅自出来他们做奴婢的管不住，那就只能保证她全须全尾回大少爷那里，一顿打肯定逃不过，只能抱大小姐的大腿求可怜了。

“得了吧你，下辈子你做牛做马哪能见到本小姐啊，本小姐是跟牛马为伍的人麽”华服少女说完自己也笑了，先回去再说吧，大哥总不会真对自己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