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前尘旧梦

事情的发展虽然发展出乎预料但安音离不是没有想过会变成这样，其实现在的结果对他们是最好的，水云轩老板一死一了百了再也不用担心会牵扯出凌南渊，凌南渊这家伙运气真是好啊，渐渐的安音离在床上沉沉睡去。

在梦里安音离又进入了那种奇妙的状态，她好像又回到了前世，自己躺在病床上昏睡，而这回病房里不是她一个人，父亲坐在病床边看着自己，父亲的头发又白了一些，精气神也似乎被抽走了一半，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父亲，他从来都是神采奕奕的样子。

“笙儿，我已经像部队提出了申请内退了，你不要担心，以后爸爸照顾你，直到你醒来”父亲轻轻抚着她的手说道，一滴清泪落在她的手上她心里似乎被什么灼烧了一样，她本能想抽回手却发现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都到现在了，怎么要内退了呢，没有必要啊，想怎么做就随自己心意好了，不用管她啊，安音离也就是前世的余笙想这么跟父亲说的，可是她没法说话也没法动。

余笙的妈妈来自江南水乡，在余笙的记忆里妈妈是个像水一样温柔的女人，她的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做饭也特别好吃，而爸爸呢，她在记忆里没有喊过爸爸，爸爸两个字多么亲昵啊，她始终喊不出来，所以她一直喊父亲，别扭又奇怪。她父亲在部队当参谋，别人都说父亲的前途无量，可是她只知道在妈妈去世以前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吃饭一年最多也就两次。

余笙的妈妈在她九岁的时候生病去世了，她父亲为了给她最好的教育把她送到了大城市里工作的大姑身边，而父亲则把自己一大半的工资寄给姑妈当自己的生活费。

余笙上着市里最好的小学，可是回姑妈家吃饭的时候只会给她吃剩饭，她的学校比姑妈的儿子学校远，姑妈一家总能掐着点在她到家以前吃完饭，等她回家就只能吃剩饭还要刷碗，她最开始跟父亲说了一次，父亲很生气说她胡说八道，等父亲走了姑妈就骂了她一顿说她白眼狼养不熟吃她家的住她家还要告状说自己虐待她，从此姑妈家连剩饭都不一定给她留了，以前还给点零花钱但是自从这事后零花钱也没有了。

长期吃不饱饭的余笙长得比同龄孩子更瘦更小，她父亲从她妈妈去世以后一年也不一定来看她一次，瘦小的余笙慢慢也学会了去讨好姑妈，她在姑妈家的时候家务都抢着做，姑妈高兴了等她放学回来就会有多点剩饭吃，就算没有菜米饭够饱她也很知足。

姑妈家的儿子比余笙大三岁，余笙十二岁的时候看起来像十岁的，但是姑妈家儿子吃得油光水嫩比同龄孩子都胖很多，十五岁的男孩子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这位表哥看上了班花，那表哥的心上人刚好住在楼下，有一次余笙洗澡出来被胖表哥摸了一把胸口，然后胖表哥嫌弃看了他一眼回自己房间了，十二岁的余笙已经懂事了，可是十二岁的余笙胸口平平比男孩子还扁。余笙躲了胖表哥几天后的某一个星期天，余笙回来后跟胖表哥说起之前回来看见一楼一个女孩在洗澡竟然不关窗户肯定是因为天气太热了，胖表哥想起一楼正是班花的家，咽了几口口水鬼鬼祟祟下楼去了，过了不一会小区响起了一个妇女粗狂嗓门叫骂声，班花的妈妈掐着胖表哥的耳朵在小区里转了几圈骂骂咧咧说胖表哥小小年纪耍流氓竟然偷看她洗澡，胖表哥从此在小区里出了名，他后来连女孩子的脸都不敢看，但是他只要找到机会就去掐余笙，专找不裸露在身体外的地方掐，余笙身上总是有青青紫紫的伤痕，再后来上了初中她考了市里最好的寄宿学校，父亲来看她的前一晚她又跑去招惹了胖表哥，等隔日父亲带她去游乐场玩的时候看见她的手臂上的青紫后就同意了她去寄宿学校，而且生活费直接寄给她而不是寄给姑妈。

“前几日去了你姑妈家，你那表哥现在有了两个孩子了，他说他以前看你小总是欺负你，可是你还没长多大就欺负回去了，他说你上中学以后就去学了什么道，才学了半个学期他就不是你的对手了，被爆打了好几次，以至于他后来看见你就害怕……”病床前的老人絮絮叨叨说着话，都是女儿曾经的经历，那些他错过的女儿的成长过程，在女儿很小的时候也会奶声奶气和他撒娇，再后来她妈妈去世以后也跟他告状过，他只当小孩子娇气，可是后来呢，后来女儿就变得很懂事，在姑妈家被欺负了也不找他告状了，成绩也很好，他看见女儿身上的伤以后同意了女儿去寄宿学校，他为了亲戚间得和气并没有找自己妹妹理论，他以为女儿肯定接受不了寄宿学校的严格，可是初中到高中她一直在寄宿学校度过，放假就回姥爷家，等女儿到了二十多岁他除了寄钱都没有怎么操心过，女儿毕业了工作了他都是最后知道的，女儿找了个当特种兵的做男朋友他觉得这样挺好也没过问，婚礼当天女婿为着伴娘挡了枪子成了植物人，他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声誉让女儿好好守着植物人老公，女儿也没有说不，他有一个完美的女儿，懂事乖巧听话又重情重义，这些日子女儿生了病昏迷不醒他不得不请了假来照应女儿，却发现这个女儿和自己印象中的根本不是一个人，温柔纤瘦的女儿其实是市里的合气道冠军，重情重义的女儿已经在跟植物人老公打官司离婚，女儿在市里开了一家茶餐厅自己当主厨生意竟然出奇地好，她养了两条狗房子不大但是很温馨，可是她的房子里除了她和妈妈的照片以外没有别人的影子，她每年都会来看自己，可是他这个父亲被隔离在了她的世界外……

安音离不知道老人在想什么，但是她看着老人在她病床前失声痛哭竟然觉得麻木，他在自己女儿需要保护的时候一直缺席，现在却想要追回那逝去的时光又谈何容易呢，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安音离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心里对父亲的怨气已经没有了，可能是懂得了成年人世界的不容易吧。

晨光熹微，安音离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灰蒙蒙的布帘子告诉她自己没有回到原来的世界，可是梦里的一切又那么真实就好像是真正发生过的，或者正在发生的，她想起身倒杯水却发现自己起来得很艰难，身体特别累，安音离喝了杯隔夜麦茶又躺了回去，这一次她睡得很沉，而凌家人也没有去打扰她。

凌家出了事，凌沧一夜没睡，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虽然比较跳脱跋扈却不会对他撒谎，可是他查了一晚上安音离确实没有离开过林嫂的摊子找儿子，他只能认为是儿子太讨厌安音离所以才借口推脱说是被她锁在院子里的。现在儿子的事已经传开了，虽然是自卫但毕竟死了人，这还不是要紧的，儿子被水云轩的老板侮辱了，这辈子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凌沧想到这些很快做了决定，等凌家人吃午饭的时候就没有再见到凌二了，凌沧对凌家人说是凌二昨天夜里就失踪了，他已经派了人出去找了。

安音离默默吃着饭，凌沧的决定不出意料，凌二应该是被送到了外面，毕竟出了这样的事凌二在东临是没脸待了，她觉得凌沧总是不经意间偷偷打量自己，审视而警惕，安音离小口小口吃着饭没有任何异样。

凌沧可能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他是一个不错的族长，这次夏日祭大祭司没有出现，东临城的民众不会很在意，因为大祭司不是每个祭典都会在，但是凌沧自己知道大祭司不出现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他已经九十多岁了，凌氏每一百年就会有一个大祭司出现在世人面前能预言接下来五十年内一些重大事件，而下一个百年是在十年后，现在的大祭司根本坚持不了十年，今年都未必能挺得过去，凌沧不知道这个预言最开始是如何测算的，但是到他当族长了他才知道其实所谓的预言除了大祭司自身的本事来推演以后五十年内五国形式外最主要的是东临城出世的众多优秀子弟带来的秘闻消息汇总后测算出来再告知大祭司，然后大祭司再去九州神塔进行祭祀最后再告知天下，十年后的大祭司本来应该是妹妹凌香，可是现在妹妹已经去世自己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下一任大祭司，自从凌香偷了圣器失踪后他已经开始准备了，可是到如今都没有最合适的人选，只有几个资质平庸的备选，现在凌二已经送了出去以后都不可能再回东临了，而昨日后安音离更为自己添了一层保障，民众会更加信任她，也许她可以培养成为下一任大祭司，虽然从来没有外来者继任大祭司的先例但是当个备选还是可以的，毕竟安音离也身上也流着凌氏的血，凌沧一边心疼自己的孩子没成年就要颠沛流离去外面的世界讨生活，一边又要操心族里的大事并没有很多的心思去留意安音离。

安音离一整天精神都不怎么好，身体很疲累，她吃了午饭准备在花园坐一会再回去继续睡觉，看门的门童跑进来说外面有个小男孩找她，安音离想着应该是凌南渊，“不见，告诉他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了”安音离淡淡的对门童说道，门童一看四小姐心情貌似不是很美丽，暗自责怪自己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进来招惹四小姐，外头那小公子外可怜关他什么事，门童回到大门口和在外面等待的凌南渊传达了四小姐的话。

凌南渊听门童说四小姐不想见自己而且以后都不要让自己来找她，本来忐忑不安的心沉到了底，他认识安音离时间不算太短，也经历过不少事可是从没见过她生气，她只是外表像个孩子，可是小孩子的脾气哭闹撒娇从来没有见过，门童说四小姐生气了，是真的不想理自己了吧，关键时刻他竟然拖了后腿，如果不是运气好那现在自己已经被关进城里的牢房了，还会牵扯出四小姐，本身处境就不好的他们说不定会被丢去喂鱼，结果他也想过，可是昨晚看见水云轩老板那张脸想到要把活活的人捅死他真下不了手，而且要嫁祸给一个无辜的人他心里更过不去，而这一切都是四小姐策划的，他想起那个软软糯糯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全城的人都在说她是祭神娘娘转世，可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搞出来的鬼，这样的人这么小就如此可怕，长大了还得了啊。在这一刻十岁的凌南渊已经忘记了当初自己知道要去水云轩当**的时候那种生不如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