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局势惊变

几位青年儒生从曹府门前离开后，穿过街道旁的小巷一路直到沁芳酒楼门前。为首的儒生领着众人去往早已订好的包房内，众人开始大快朵颐，侃侃而谈。

“本公子历来敬重曹家英豪，励志做武侯那般驰骋疆场的英杰，奈何体态羸弱只能弃武从文。曹家家主夫人临盆前就已祥瑞初现，今日又听闻曹府一大早便请了稳婆，故心生一计邀各位朋友一起在曹府门前歌颂曹家功绩来祝贺曹家麒麟儿的降生。”

“李兄的心意倘若被曹天昂大将军知晓，曹大将军必然欣喜不已。奈何，李兄为人高洁，歌颂完后便带着我等默默离去，此等之举值得满敬三杯。”

一群儒生齐齐附和着，时光飞逝，转眼天色已晚，酒足饭饱的儒生纷纷邀约着一起前往百花楼吟诵风雅，为首的李然则大方地表示承担一切费用。

席间，面色红润的李然借口离开，偷偷走上三层楼，三层楼上全都是包间专为权势滔天之人所准备的。天字甲号房，李然轻轻叩门三声。一位身着朱红薄绸，腰间佩有巧夺天工的翠玉的贵公子应声开门，一双眼白有痣的桃花眼左右探望发现周围无人，方才示意李然进门。

“李兄，果然是人中龙凤，今日之事做的甚好。”

“公子谬赞，小人也厌恨那群四肢发达的粗人。”

“李兄，果然快意恩仇，直言快语，今夜定然要痛饮一番。”

子时初刻，李然上身敞开着青衫，醉醺醺地从天字甲号房离开。

二日拂晓，官府通报：儒士李然于昨晚留宿百花楼客船时，不慎摔入湖中溺亡。

秦国都城朱雀长街东侧，秦国宰辅府邸中二人正在对弈。其中一人体态消瘦，狭长的脸颊上五官似精雕细琢般分明，一双眼眸平淡无波。另一人则是体态圆润，略显肥头大耳，一双眯缝眼常含笑意。前者是当朝宰辅刘仁远，后者是当朝礼部尚书徐道阳。棋局片刻之间似要决出胜负，徐道阳执白子落下，口中不禁叹道：

“曹家家主曹天昂正值春秋鼎盛，自身拥有倒海境修为暂且不论，还手握秦国一半以上的兵马。如今曹家降下麒麟儿后继有人，曹家当真是长盛不衰。宰辅大人，臣下所言对否？”

“天道有常，过犹不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曹家威势名声越盛，曹家越是岌岌可危。你回去准备一份以秦国治国有方，天命眷顾，国柱曹家喜得麒麟儿可保秦国国祚长盛万世的奏章交于我转呈王上。”

言尽，刘仁远手执黑子落于棋盘右上角。

“臣下知晓，晚些时间便差礼部掾属送来。”

徐道阳眼含笑意回复后，右手伸入棋盒中正欲执子落下时却陡然一停，思虑良久之后将手指间的棋子放回盒内并感慨道：

“宰辅大人当真是棋艺了得，此局中宰辅大人步步示弱，在下步步优势，原以为胜利唾手可得，哪能料想到您竟釜底抽薪一举扭转乾坤，在下拜服。”

旦日，秦国王宫紫薇殿中，朝议刚启，曹天昂与刘仁远分站与文武两列排首。宦官开嗓念旨道：

“闻前日曹家降下麒麟儿，此乃国之幸事，今特封曹家麒麟儿为孤义子与宫中王子同育，望他日为秦国开疆拓土一统天下。”

言毕，群臣哗然，诸多文臣议论纷纷，武将们则是喜笑颜开。王座上，身着黑袍头戴冕旒的秦王面无表情的以一双透着寒意的虎目看着众位大臣的反应，随即又开口言道：

“孤得麒麟儿为义子乃国之大幸，孤欲昭告天下，让各国知晓我秦国实乃天命所归，诸位大臣觉得何如？”

文臣武将顿时分为两派争吵不休，武将一派认为要暗渡陈仓，文臣一派则认为宣扬国威震慑宵小更有意义。两派争吵不休时，面目严肃的曹天昂向前一步俯身道：

“微臣赞成宣扬国威之策，震赦各国，让各国知晓天命所归。”

诸多文臣武将顿时面露疑色。秦王目光直视曹天昂，二人对视良久后，秦王下令他日再议。

朝议已毕，曹天昂婉拒诸多同僚的邀谈，趋步走出宫门乘上曹府马车扬长而去，然而汗水早已湿透他的内衬。

书房中，曹老太爷在桌案上观书，管家曹季入门回禀老爷已回府。曹老太爷放下手中书籍，沉思一会道：

“让天昂先去他夫人那里，看看逸儿，然后来书房寻我，去吧。”

得管家回复后，曹天昂快步横穿中庭，从山水庭院的长廊直入后院厢房。房中，曹夫人正在床上小憩，贴身丫鬟琳儿在旁轻轻拍着怀中出生的婴儿，另一贴身丫鬟月儿则立在床边缓缓摇着蒲扇。曹天昂至房门前轻叩三声，月儿应声开门。

“拜见老爷，夫人正在小憩，小公子刚刚哄睡。”

曹天昂入门直向床旁，静静看着熟睡的夫人与琳儿怀中的孩子。嘴角微微上扬，眼中神光熠熠。一段时间后，似乎又想起了朝议上的幕幕情景，眼眸低沉下来，双拳情不自禁地紧握起来。随后，一言不发，轻步离开厢房，向书房走去。

“父亲，我回来了。”

“嗯，今日朝议如何？”

“一切如父亲预料，王上下旨欲收我曹家麒麟儿为义子，旨令等会便到。我也按父亲吩咐应承旨意并未反驳。”

“如此甚好。”

“父亲，逸儿不过一襁褓中的幼子，为何各方反应如此剧烈，乃至王上都参与其中？想我曹家忠心为国，世代忠烈，如今却已有鸡犬不宁之象。孩儿不明白。”

“痴儿，曹家身居高位又是武勋世家，名望威于军中，再说文人士子本就与我等武夫本就不对付。王上明升暗降欲打压我曹家，对其他世族大家来说曹家若倒了则可分一杯羹。最重要的是，秦国仅秦王一人之国，功高主疑，王上心中对我曹家一直都抱有戒备。而今，逸儿降生于曹家，王上既害怕某些人借机起意，更害怕曹家生起换天之心，若将逸儿育于宫内便可钳制曹家。”

“因此我曹家现在是如履薄冰，一步行错便会遭受灭顶之灾。如今，唯有静待局势变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回去好好思虑，其余诸事为父自有安排。”

入夜，曹府内灯火通明，下人忙着结灯挂彩，为后日小公子的庆生宴做准备。而书房内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光亮，走廊间一狭长的人影至书房前推门而入。乌云渐渐吞噬苍白的月光，黑暗吞噬了最后一丝影子。

人影坐于书房案桌之上，扭动灯盏的底座，“咔嗒”一声，内阁书架缓缓开启。从中出来了一位面带黑罩，浑身包裹着漆黑宽大长袍的神秘人。

“影武卫代号伍陆柒，参见大人，大人吩咐的要事皆已安排妥当，属下认为此次行动已万事俱备唯欠东风。”

“天下没有完美的行动，越是庞大复杂的行动越容易多生变故。事实证明，行动的成功更多来自于执行者精彩而敏捷的应变。吾授你行动中的便宜行事之权即是为了发生意料之外的情况下能够有回转的余地，吾不在乎行动中发生的一切，你只需谨记行动以离开秦国国都为最终目的。你时刻观察朝中动向，吾会为行动创造时机。言尽于此，你尽早归去，莫要惹人生疑。”

言毕，神秘人身影顿消，内阁书架也缓缓合上。黑影闭门而出，消失于庭院中。

夏季深夜，黑云密布的天空预示了未来几日雨期将至。秦国国都一如既往的宁静祥和，沿河的十里长街文人士子仍旧慷慨激昂地赋文论政，整齐洁净的街道上偶有打更人传来的报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