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宴风波

申时二刻，位于朱雀大街后面的云梦酒肆生意火爆，店外的酒桌都已满员，相较起往日多了未曾见过的酒客。掌柜正在柜台内算账算得不亦乐乎，笑得嘴角都近乎咧到耳根，似是发了横财。正值此时，白虎孤身一人来到柜台前说道：

“掌柜，俺要半两十年杜康陈酿和二两十五年女儿红陈酿，不知店中可有？”

闻言，掌柜放下了右手的毛笔，叫了一位于姓的伙计来柜台前继续算账，随后又回应白虎道：

“贵客要的酒皆储于地窖，请随我来。”

白虎紧跟着掌柜一路来到酒肆后院的地窖。二人进入其中，地窖内寂静无声，空气中唯独弥漫着酣醇清冽的酒香。白虎举手握拳变换节奏地敲击身前的酒缸，“咚—咚——咚—咚——咚”五声后，酒窖深处的灯盏映照下出现了六道身影。

白虎看到人已齐全，随即面向掌柜抱拳道：“烦请掌柜引领我等入曹府。”掌柜挥了挥手示意，随后来到酒窖右侧墙壁的一片凸出的小石块前，斟酌小会后，按下了墙壁右侧的第一块。“咔嗒”一声，酒窖深处的墙壁缓缓转动而出，掌柜取下墙上的灯盏领着虎豹组成员依次而进。当八人都已进入密道，掌柜按下门内侧的机关将石门关闭，顿时漆黑一片，唯有于半空中悬浮缓缓前行的火焰散发丝丝光亮。

酒肆中，低头算账的于姓伙计用余光瞟了一眼店中的滴漏，随即撕下小半算写的稿纸提笔写了些什么便离开柜台来到临近的酒桌前。

“各位客官，实在抱歉，小的刚刚忙中出错竟记错了诸位的账目。这才是各位的账单，烦请过目。”言毕，于伙计递上纸条返身回到柜台内。

酒桌上男子揭开纸条看了一眼，随即呼唤同行三人起身并肩来到柜台前，为首的男子抬起满是老茧的右手从怀中取出一袋银钱交付后，四人快步离开了酒肆。

申时四刻，曹府门前车水马龙，满载贺礼的马车排成一条长龙。曹天昂立于在府门前，双眸微眯，面带笑容，双手抱拳，不停地与前来赴宴的诸多大臣应酬。

朱雀街东侧，宰辅刘仁远与礼部尚书徐道阳二人结伴步行刚刚离开刘府，刘府后门便来一群不速之客。

“宰辅大人，王上的心思当真难以揣度，竟会同意曹家举办庆生宴。庆生宴一举办，幼麟之名远扬，曹家威势愈发强盛。即使王上欲要捧杀曹家，就不怕过犹而不及嘛？”

“道阳兄，切勿再言。暗自揣度王意，难有益果。为臣之道，少知多行。王上心中自有定计，吾等仅可隔岸观火，参与其中难免引火烧身。”

言毕，二人一改先前谈话的神态，挂上一副和蔼可亲的神情。百步之外即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曹府。

一小会时间，刘仁远与徐道阳已至曹府门口，二人双手除拇指外的四指并拢，左右掌平叠，掌心向内，拇指内扣，两手合抱向前推。曹天昂则是右手握拳，左手成掌，向前一推还礼，同时声调高昂地说道：

“二位大人百忙之中亦来赴宴，天昂代犬子谢过，宴所设于我曹府内院，二位大人请。”

“曹大将军客气，为幼麟庆生亦是吾等幸事。”

言罢，二人由家仆领入府内，从内院东门而入。内院是正方构造，地上由青灰两色石砖铺设。灰色石砖占据主要面积，青色石砖从东西南北四面墙壁正中的小门处起呈“十”字交汇。庆生宴共置四座编钟和八张食桌分置于“十”字的四块区域，编钟按南北向放置于四块区域，酒桌呈东北至西南方向以及西北至东南方向排布，东侧为文臣席，西侧为武将席。“十”字正中交汇处则是一块新立的石碑。

此时，石碑前围着部分已到的诸位大臣。大臣们不断点评着石碑上的刻文，时不时发出一声声赞美之音，另一部分大臣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商量政事、兵事以及风花雪月。众人之间，家仆端着盛了干果蜜饯与茶饮的食盘来来往往。

时间至酉时一刻，曹老太爷拄着拐杖由两位婢女搀扶由内院北门入，身后则跟随着一位怀抱婴儿的美艳女子。女子分花拂柳而入，体态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盈盈细腰不足一握。定睛一观，来人身着朱红长裙，头戴金凤玉钗，肤若凝脂，面若桃花，柳叶细眉，眸蕴秋水，辅生梨靥，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真似天女落凡尘。

见二人入院，一众文臣武将纷纷上前施礼问候，怀抱婴儿的美艳女子则上前一步，上身微躬代曹老太爷还礼。众人寒暄时，曹天昂从北门而入并邀请诸位大臣入座，随后吩咐身后的管家曹季去通知后厨上菜。

约莫半刻时间，前段三十二名手持食盘的女婢、中段八名执礼的女婢和后段八名手持木槌的女婢分两列由内院南门进入。前段三十二名女婢沿青石路前行中依次散开为四人一组至各桌席，上完菜后执礼分站于各桌四角服侍宴席。中段八名执礼的女婢各自收拢每桌上完菜的空食盘后缓步从南门离去。后段八名手持木槌的婢女则散为两人一组分站于编钟之前。

伴随着编钟清脆悦耳的“叮、叮、叮......”乐声响起，庆生宴正式开始。曹天昂手持酒樽走至内院北门前望向在座的诸位大臣，双手举樽向前笑道：

“诸位赏光赴犬子生宴，余不胜感激，今日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多多包涵，我等满饮此樽。”

“诸位请！”

闻言，在座诸位大臣情绪高涨亦是双手举樽向曹天昂，随即众人仰头一饮而尽。随后曹天昂呼唤抱着幼子的夫人一同前往各桌敬酒。二人先从自身所座的西席起始，西席的武将颇为豪气，不由分说地劝曹天昂多饮几樽。四桌下来，曹天昂已是满脸通红。

东席的文臣则颇为文雅客气，每桌仅饮一樽即可。期间宰辅刘仁远还为曹家幼麟赋诗一首：“骄阳临朱雀，幼麟乘祥云。仙人扶明堂，鲲鹏起北冥。”众人听闻，纷纷赞赏，随后众大臣又邀当朝翰林学士赵玄机作诗一首记录今日的盛况。赵玄机将樽中美酒鲸吸入腹，张口即吟：“清风拂荷香满苑，红槌点钟乐涌泉。玉盘呈馐色惹眼，文武举樽笑盈宴。”

酉时末，庆生宴会的氛围慢慢推向高潮。忽然间，下人从南门急匆匆地跑入，神情慌张地回禀道：“老爷，后厨走水了，火势沾油乘风控制不住了。”

曹天昂闻言面容一紧，随即吩咐管家曹季带人救火，并让家仆送曹老太爷和夫人回房。随后抱拳对诸位大臣道：“各位府中突发事故，今日宴会便到此，招待不周，来日余登门致歉。来人，送各位大人离府。”

言罢，曹天昂瞬息离场而去，在座大臣亦起身跟随家仆。离府途中，几位文臣眼色怪异，刘仁远与徐道阳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其余文臣满脸惋惜口中不停叹道世事难料。众武将则步履缓慢面露愁容，担忧地望向火光方向，询问身旁的家仆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