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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珍摄

从认识到现在,司弘毅前前后后叫过林欢两次全名。

一次是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他向她做自我介绍:“林欢同学你好,我叫司弘毅。”

后来熟悉了,他就总是和胡小雪他们一起叫她“欢欢”、“林大小姐”,反正怎么不正经怎么喊。

第二次叫林欢的全名,就是现在。

司弘毅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林欢一瞬间忘了动作。

她站在那里没有动弹,脑子里却把两人的过往在脑海里飞速过了一遍。

林欢从认识司弘毅开始到后来,她只觉得和司弘毅能够走的更近一些,或许是林欢当时在司弘毅最脆弱的时候拉过他一把。

又或许是这个叫司弘毅的人,见过她最狼狈的模样。

一来二去,两人之间的这些羁绊便成了这段关系要比别人更紧密一些的依存。

林欢看着司弘毅,和以前不同,面前的人堪称得上一句“一表人才”。

这么好的司弘毅,林欢自诩配不上他。

配不上他的真心,配不上他的好。

林欢眼底满是苦,话才出口就已然染上了哑。

“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这句话从林欢口中说出,从来都不是一张好人卡。

世间情愫千千万,友情是最珍贵,珍贵到她认为是不可多得的存在。

司弘毅从来不是笨人,能年纪轻轻在一个行业干了风生水起,不用说也知道他的智商和情商要比一般人强得多。

林欢才说完这句话,司弘毅哪里还能不懂她的意思。

以前读书时,学校盛传一个流言:高二9班的林欢,心比天高,目中无人,谁都看不上。

司弘毅每次闻言都只是轻轻提了嘴角嗤笑一声,那些白痴,他们怎么会懂林欢。

面前看似比谁都冷血的人,骨子里比谁都善良。

她害怕自己的匆匆来访,必然携带着某年某月某日的不告而别。

她见惯了离别之苦,又怎么忍心让那么好的同学和朋友去经历这些。

林欢宁愿一个人死扛,哪怕背负着被人的误解和口舌,也不愿意让别人为她流泪。

眼泪太珍贵,珍贵到顺着脸庞滑落的一瞬间,才能让人明白心底的那一抹重要。

人与人的缘分太过脆弱,说到底,她还是舍不得。

司弘毅今天不太想做那个“蓝颜知己”,他狠下心,冲着林欢的心窝子里戳了下去:“你和苏老师,现在是同事吗?”

言语的刀光剑影间,他字字戳向林欢泣血的真心。

林欢闻言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半晌后,又抬起头仰望着天空。

一只孤零零的飞鸟划破天际。

她勾唇笑了起来:“对,同事。”

她曾在少不经事时踏进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河流,她在那里面摔的很惨,面目全非。

少年少女,似是生来便拥有与平庸和世间一切准则背道相驰的权利。

可如今再来一次,林欢已然被剥夺了再次踏进去的勇气。

时间是奇妙的东西,能让人看不清从前和以后。

苏诀是林欢心间不可触碰的潘多拉魔盒,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又一次沉沦。

上一次的代价,是她落荒而逃,待在国外整整数年。

林欢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再一次沦陷,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她向苏诀迈出了整整99步路,最后那一步,是她留给自己的尊严。

这一步,林欢无论如何都迈不出去。

十七岁的爱恋,单纯又美好,她可以有着无限的勇气和世界相抗衡,总是让她想象着有苏诀的未来和以后。

现在的林欢,只能选择放手。

她什么也做不了。

司弘毅点了下头,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

林欢比自己想的更清醒,也更透彻。

林欢向司弘毅摇了下手中的车钥匙,笑道:“没事我就先走了。”

司弘毅看着她的头发长长了些,那双漂亮的杏眼不比在1m9时见的那么动人,多了些让人看一眼都会难过的殇。

他在林欢要离开前叫住了她:“之前我在见客户的时候,恰好碰上了于兴磊,他说找了个时间,想和大家一起叙叙旧。”

司弘毅报出了时间和地点,林欢听见熟悉的名字,顿下脚步,半晌后,她缓缓道了句:“好。”

在宁大一中的两年学习生活,抛开别的不谈,这些同学,是与她关系最深的了。

林欢没理由拒绝。

林欢和司弘毅前脚离开,地上的一排快递柜旁,一双光滑锃亮的皮鞋慢慢调转了方向,冲着路的另一边走去……

原本晴朗的天空中,漫布上了层层乌云。

大雨将至……

林欢别了司弘毅,一路开着车,思绪都一直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里。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距离宁大一中只差一个红绿灯了。

她眯了下眼睛,手指在方向盘上不断敲打着。

和平日里放松的敲打不同,她今天脑子里乱糟糟的,手指敲在方向盘上又重又急。

她眼神睃到一旁放着的那个遭瘟的水溶c100的瓶盖,心里刚刚才建立起来的决心,又隐隐有了溃塌的架势。

两种完全背道相驰的情绪在林欢心底不断交锋,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有点心烦。

也不是很闹心,却能影响她整个的状态。

这样的状态肯定是上不了班的,她偏头看了眼后视镜里自己的脸色。

真棒,那脸色活像是刚去给人上了坟似的。

左右请了剩下的一天假,林欢一不做二不休,一个转弯,直接朝着城市最边缘开去。

前阵子胡小雪他们每天在朋友圈里刷屏,说宁市最外围依山傍水的地方开了一家蹦迪厅。

老板为了经营噱头,说的比唱的好听,打造出一家“清迪厅”。

林欢一手把导航调出来,一脚油门直接开了过去。

她倒真想看看,这个所谓的清迪厅,是在玩什么花招。

等真的到了那里,林欢恍然,还是自己见识短浅了。

人家说是蹦迪厅,但实际上还真给他把营销这块玩儿明白了。

一进门,左右两边的桃花树给客人一种十里桃林的既视感,再往里面走,是一片□□露的露天阳台。

外面,是宁市最著名的淡水湖。

背面,是宁市边缘的群山环绕。

日光熹微,水面上波光粼粼,半裹着凉风吹来,一杯莫吉托配上如此美景,论谁都沉醉。

离开露台,再往里走,林欢似乎听到一些传统蹦迪厅正常应该有的声音。

她推门而入,躁动的音乐迎面扑了她一脸。

饶是到这个时候,那些弯弯绕绕的情思,才有了消隐的痕迹。

她一脚跨入舞池,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音乐,身边熙熙攘攘全是人。

林欢被人群簇拥在舞池中央,闭上眼睛,任凭自己放空。

连日里的糟心事,被迫见了天日的潘多拉魔盒,苏诀不冷不热的态度……

原本被她压死在心底的难过和委屈卷土重来,林欢站在舞池中央,蓦地停下了所有动作。

雪山崩塌的最后一片雪花,把她的最后一丝理智压垮。

周身的人、鼓动的音乐,一刹那间被抽离。

林欢俨然把自己放进了真空里,她从来不会歇斯底里,只有眼角边不断落下的泪珠,让人心疼。

她从舞池中走了出来,乍然而至的报复性虚空,把林欢整个人剜空了一般。

只剩下心口滴血般的痛楚还提醒着她活着这个事实。

林欢走到吧台前,手指勾过菜单,点下了一杯鸡尾酒。

调酒师看着林欢,贴心地将纸巾递送到她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士,请问您想喝点什么?”

林欢默默看着放在自己眼前的那张纸巾,眼角的泪依旧止不住地流淌。

“一杯玛格丽特。”她轻声道。

她太苦了,苦到无法诉说其间辛酸。

苦到这些痛,再无一人能懂。

调酒师等到林欢的回答,却兀自帮她做了另一个决定。

几分钟后,一杯热气腾腾又馥郁着果香的酒放在了林欢的眼前。

她递出一个疑问的眼神,调酒师轻声开口:“比起魂断margarita,您可能会更喜欢这杯温热的热红酒。”

林欢手指僵硬,双手抬起面前的那杯热红酒。

酒气飘散在空气中,入口的一霎,只留有水果的馨香。

温柔又包容,把林欢整个人囊括其中。

她小口小口抿着手上的热红酒,眼角滴落的泪珠终于止住,只剩眼尾的一片红。

调酒师看着她情绪稳定下来,试着和她交谈:“不知道这位女士有没有听说过魂断墨西哥的故事?”

林欢舔了下嘴唇,口齿唇舌间,没有了苦,只剩下一点微微的酸。

“有所耳闻。”林欢哑声道。

传闻一位颇有名望的调酒师和自己的爱人在墨西哥广阔无垠的天地间打猎时,他的爱人不幸中了流弹。

女士没能撑到被救治的时候,便一睡不醒,倒在恋人的怀抱中永远离开了人世。

这位调酒师为了纪念自己逝去的爱人,调制了这种鸡尾酒,将浓稠的哀伤灌注其间。

而他的爱人,名字就是玛格丽特。

林欢看着调酒师,眼神迷茫,像极了上学时听不懂课的学生。

调酒师见过太多人的喜怒哀乐,像是一眼看透林欢一般,轻声开口。

他的声音里像是有一种魔力,轻巧间,就能诱着人不自觉地被带入其中。

“你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可是你现在很害怕,你怕他轻而易举的就能离开你。”

窗外浪声阵阵,星星点满了夜空,露台上点点灯光逐一亮起。

在调酒师最后一个话音落下,林欢将热红酒的杯子轻轻放在上面。

浑身的血液都温热起来,林欢的目光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你说得对。

她勾起一个笑:”可是,我现在不要他了。”

只要不爱,他就再也无法伤害到自己。

调酒师轻轻摇了摇头,他手上不断摇动着的雪克杯在光影间流转。

“玛格丽特亦是惜和珍摄。”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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