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中原先生，你不喜欢热闹吗？”太宰治捧着一杯热水，懒懒散散的靠在酒店的沙发上问道，头顶巨大华丽的水晶吊灯散落明亮的光。
奢侈的房间里，地上铺着上好的地毯，木质的厚重雕花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嘈杂。这栋楼与别墅无异，全被mafia包了下来，似乎是怕有心人钻空子。
中原中也正仿佛有深仇大恨一样的看着宴会名单。
“难道你会喜欢和那些一句话里面有九个坑的阴谋家聊天喝酒？”
太宰治耸耸肩：“那就不要理他们。”
“呵呵。”中原中也冷笑一声，“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高明谋略家在某种程度上，都摈弃了部分作为“人”的情感，冷酷的算计着别人的内心，把别人的情感放入棋盘，自己做那个冷静的棋手。
比如森鸥外，比如之前的那个俄罗斯人，再比如混蛋太宰治。
这些人的冷漠程度超乎人的想象，那他们会有欲念吗？在自己的眼中，他们也会像那些黑雾一样扭曲狰狞吗？
“所以中原先生要带上我吗？”太宰治弯弯眉毛看着对方。
说实话，以前搭档的时候这种事情都是交给太宰治，真是很好奇这么多年过去了，小蛞蝓有没有长进。
“当然，你现在是我的助理。”中原中也头也不回，“麻烦到时候你给我安分一点。”
“嗯？原来在中原先生眼里，我是会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吗？”
“你难道不是吗？”
太宰治好似有些受伤的捂住心口，看得中原中也拳头一阵痒痒。
他努力压抑太阳穴上跳动的青筋，提醒自己不要打人，打人出血了还要收拾很麻烦。
“如果想证明你不会给我添麻烦，那么现在告诉我，你从哪里来，那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我说过，我们是流浪者。”太宰治诚挚的说道。
“即使是流浪者，也不可能以前毫无存在的痕迹。”根据立原给的调查来看，这两个人简直像是凭空出现一样，之前的痕迹一概没有。
中原中也冷冷的看着他：“等你愿意说实话，并且确定不会对mafia和横滨造成伤害，我或许可以放你们离开。”
“对付囚犯最好的方式，是屈打成招哦。”太宰治依旧是笑，“虽然可能会误伤无辜，但我想mafia并不介意。”
空荡荡的房间里沉默了几秒。
两人在无声中对峙，气氛直接低至零点。
“你能活到现在没被打死真是个奇迹。”
“可能是运气好吧。”
而且我没被打死，也有中也你的功劳啊。太宰治在心里默默说。
中原中也眯了眯眼：“你……”
“中原先生，到时间了。”忽然有手下在外敲了敲门，提醒他该出发了。
中原中也的话被打断，他吐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知道了，马上。”
他警戒一样的隔空点了点太宰治的脑袋，用口型说：老实点。
啧，好凶啊，小蛞蝓，太宰治耸耸肩。
坐在车上，两人坐的离了八丈远，要不是车的宽度有限，恨不得坐到车外面去。
在mafia当了很多年司机的老人用手指抬了抬眼镜，这恨不得立刻分道扬镳的场景……怎么这么眼熟？
中原中也撇着脸冷冷的看着窗外，没有出声说话的意思。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刚刚吵架时候的熟悉感。
但是……怎么可能呢，明明……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太宰治则是靠在另一边，在心里用小本子给小矮子记仇。先是随便把他的衣服借出去(而且好像并没有要回来的意思），然后还当着一个认识了一天的人的面说他是个傻子……
虽然对方是自己假扮的，但也实在过分吧！
两人各怀心事，中间穿着西装的立原麻木着一张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不存在，我不存在……
晚宴邀请的人很多，各界商业大亨，黑道，白道，政府官员……与其说是为了欢迎港口mafia，不如说是一个上层人士的聚会，借着中原中也来的这个理由聚集一处尔虞我诈。
晚宴十分豪华，头顶巨大的吊灯上镶嵌着真实的钻石。昂贵的大理石桌面上千金难求的酒被倒进叠的高高的酒杯里。
服务生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女士们脖颈和裙摆上的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太宰治吃着一块甜点，状似无意的看向旁边喝酒的中原中也。那人虽然看似和往常一样，但太宰治知道他应该是心情不好。
为什么？因为身边多了这么一个烦人的家伙？
可能性不大，毕竟当初十几岁的时候，哪怕两人吵的再凶，恨不得决一死战的那种，中原中也也不会记仇超过三小时，该吃吃，该喝喝。更别提是个相处几天的未知人士。
中原中也则是麻木的看着周围冲天的黑雾，带着精美项链的蜥蜴撕咬着自己的身体，西装革履的爬虫蠕动着身体……
但看着这一切，他并没有觉得反感，而是忽然觉得有些饥饿。
该死，他努力赶走脑海中的这种**，让自己清醒下来。
主持晚宴的老人慈眉善目，就是昨天派人来接机的鲁索老爷。在发表了一通友好互助的长篇大论后，他举着酒杯走向了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虽然爱喝酒，但酒量不好。这是mafia众所周知的。喝多了能立刻上房揭瓦，拳打梶井。
可是应酬嘛，不可能不喝。
“中原先生，久闻大名。”老人温和的笑着。从正常人的角度看，老人的眼中是欣赏。从太宰治的角度看，是老狐狸的算计。从中原中也的眼中看，扭曲的怪物张开嘴，里面是黑色的内脏，想要将他吞噬。
但他依然保持脸上的微笑不变，说着客套的交际语：“多谢鲁索老爷的抬爱。”
几句之间，一杯酒就下肚。
接下来又是寒暄，以及对对方的夸奖，和对未来合作的美好向往。总之假的不能再假。
太宰治用勺子戳着手中甜点上的小草莓，像他如今这种小人物的身份，自然不可能有人注意。
当然，他并不是在担心中原中也会被灌醉然后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比如把这里炸了之类的。毕竟他已经在干部这个位子上坐了这么久，以前海外的商务也是中原中也在负责，这么多年没出岔子，想来今天也不会。
又喝走几个人后，中原中也强忍酒精上头的发冲感，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立原给他递过来一杯柠檬茶，示意他缓一缓。
“这么难应付？”
“怕是鲁索那老头在给我下绊子。”中原中也没好气的用只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回答。
那老头表面上是你好我好大家一起共创美好未来，实际上是打算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中原中也知道他没有在乎和mafia的合作，从而可以在过几天的合约会谈中获取更多的利益。
这些年中原中也见过这种手段也不少，等合约谈完。呵，老东西，等着吧。他恶狠狠的想。
借着喝柠檬水的空隙，他不动声色往嘴里塞了一颗解酒药。这玩意儿能让他不至于当场灌醉，副作用就是头会疼的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忽然想起自己的那个混蛋搭档。
当初还和太宰治搭档的时候，这种事情一般交给太宰治。用那家伙的话说就是：我不去，难道让你喝醉了，脑子一抽把合作伙伴直接干掉吗？
很有道理，中原中也竟无力反驳，因为他真的干得出来这事。
也许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太宰治好像真的是千杯不醉。满肚子坏水的笑着和别人推杯换盏，对方喝的神志不清，太宰治依旧可以推开对方和下一个继续谈笑风生。
有人说，可能太宰先生天生对酒精有抗性吧。
但只有中原中也知道，这家伙其实也是会醉的。
只是这家伙和别人的醉酒方式不一样。
有的醉鬼会睡觉，有的是意识不清醒容易左脚扮右脚，舌头打卷说不了话。还有人会放飞自我——比如中原中也。
而太宰治的醉酒是清醒的，嘴角会停留在一个固定的弧度，从容淡定的应对所有突发情况。即使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也可以凭借本能瞒过所有人。
那家伙就是天生的伪装者。
和他说话的人，从警戒到卸下防备，用不了几秒就开始和太宰治称兄道弟，更有甚者直接好像遇到知音一样抱着他嚎啕大哭。而身为始作俑者的太宰治早已神志不清，但依旧还能口齿清晰的继续虚情假意安慰对方。
全横滨都tm要为这家伙精湛的演技鼓掌。
而且太宰治不仅对酒精没有抗性，相反的，那家伙极其依赖酒精。他需要酒精麻痹自己过分聪明的脑袋，让它不要再胡思乱想。
工作之余，那家伙经常不吃饭就往胃里灌酒。喝下去的是任性，胃回馈给他的是疼痛，但是这家伙会忍啊，只要不死就继续喝，美其名曰喝断片了就感觉不到疼了。
“不是怕疼吗？”
当时中原中也看着靠在酒店沙发上依然是一幅冷静模样的太宰治说道。对方嘴角依然保持上扬的弧度，像是上好发条的木偶娃娃。
中原中也见状无奈，靠近，把太宰治的头掰过来，直到他无神的鸢色眼中映出自己眼眸的蓝色。
“混蛋太宰，任务结束了。”
然后对方愣了几秒，嘴角放下，卸了力把自己扔进沙发，额头上因为胃部的疼痛直冒冷汗。
“怎么，平常天天喝酒，出任务又不要命的喝酒，现在遭报应了？”
太宰治疼的恨不得直接把内脏挖出来，偏偏讨厌的小蛞蝓还在旁边冷嘲热讽。
于是他赌气似的用最后一点力气爬起来，一把抱住了某只软体无组织动物，把对方圈进怀里。
太宰治：“反正疼不死人。”
中原中也猝不及防被某人抱住，下意识想反手一拳，又顾忌着这家伙现在是半死不活的状态，现在打有些乘人之危。
太宰治把冰凉的额头埋在他的脖子上，汲取着温热，似乎这样就可以不再寒冷。
“你活腻了？”他简直气笑了。
太宰治的声音有些沙哑：“胃疼，头疼……”
中原中也：“……”这家伙是在撒娇？
呕，太tm恶心了。
不过……算了。
中原中也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你最好明天想起来今天干了什么，不要后悔的去跳海才是。”
太宰治：蹭蹭蹭蹭。
中原中也：……这玩意儿怎么这么粘人。
然后第二天，据梶井所说，那天渔民打鱼，捞上来一个活人。划水的梶井正好经过，本着观看生命本质的积极心态，他凑过去看热闹。
于是他看见自家缠着绷带的干部生无可恋的躺在渔船上仰望天空，表情好像自家老婆跟人跑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