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誓变强
东方的云彩在楚越尘的眼中燃烧成紫红色,明亮从丛林和草尖一寸一寸缓移,照耀进他的眼眸,薄雾渐渐散尽,山峦显现出真实的黛青色。
风渊绝望的看着双腿,裤腿上满是黑红色的血污,那里有一个小窟窿,是被青玄蟒咬穿的,可以看见腥红的皮肉及森白错位的骨头。
他的心不断坠入深渊,没有谁能拉他一把,任由他落底。以前,愿望很简单,却再难实现,他无法站立,就无法进入远古森林采集名贵的药草,炼制最好的药材,就无法成为一名强大的药师。
精神的支柱垮了,梦想的火焰熄灭了,他的脸上满是悲伤,深不可测。
“风渊…”楚越尘欲言又止,两相沉默。
毕竟这一切该他去承受,风渊挡下了所有痛苦,但楚越尘极受煎熬,许多话憋在心里,如黄连般难以下咽。
杂草丛生,风摇落了几颗露珠,那些透明色消融在土壤里,沉重的心事开始发芽,生长,缠绕得他喘不过气。
风渊握紧了拳头,青筋凸起,他低声道:“你走吧,岚汐在等你。”
“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你是因我受伤的。”楚越尘突然望向风渊,眼中闪动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别管我,我已经是个废人。”风渊不后悔,如果再做一次选择,他还是会奋不顾身的冲上去。他是药师,楚越尘是他救的第一个人,如果第一次都失败了,他便没资格成为药师。
楚越尘内疚道:“我怎么能不管你,这是我欠你的。”
风渊心中愤怒,并不是因为楚越尘的唠叨,也不是因为他不可治愈的腿伤,他的第一个病人,楚越尘的自我放弃,让他很沮丧。他猛力推了楚越尘一把,大声吼道:“快滚,滚回唤鱼池去,你留在这里,是想看我难堪吗?”
楚越尘愣住了,无措的看着他,风渊情绪平静下来,他失落的说:“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风渊推了楚越尘,他斜倒在草丛中,羞愧的劝道:“风渊,别放弃。我不相信,偌大的澜洲,医不好一双腿。”
风渊掩面哭泣起来,那些深埋的委屈一并迸发,岁月留给他的不幸,如一把尖刀,一刀一刀剜去他的灵魂,那些残酷将他凌迟得面目全非,前路未卜,吉凶未测,他想放弃了。
世间有太多不由衷的痛苦,逐一唤醒楚越尘麻木的灵魂,他咬紧牙,将委屈吞下,就让残酷来得更疯狂一些吧,他要开启一段救世的旅程,他倒要看看世间的厄难,是否会快过他的妙手济人。
“你看看我的魂元,那么残破,这就是我踏不进初醒的原因。但是,昨夜我彻底觉悟了,即使魂元残缺,我也想逆天而行,杀出个光芒万丈。”
“风渊,你振作点,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我将这双腿还给你。”楚越尘言辞恳切,眼神真切。
风渊用炼力探视,他从未见过如此残缺的魂元,难怪在拾光小筑的十几年里,楚越尘毫无进展,他是背负了怎样的勇气,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相比起楚越尘的遭遇,他又算得上什么呢。
时光像指尖的流沙,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阻止它散去。
楚越尘将风渊拖回木头上,沿着官道吃力的前行,木头在黄白色的泥土上,拖出一道细长的划痕。他不比风渊轻松,一路的艰难可想而知,在极限界点摇摇欲坠。
一路上,走走停停,躲躲藏藏,终于抵达了画明桥畔,远远的看见硝烟升腾,他们回来晚了,唤鱼池又遭受了一次战争的摧残。楚越尘无力的松开了绳索,急奔到桥上,河水悠悠,乌鸦悲啼,楚越尘踉跄了几步,悲从心生。
战争不知何时结束的,画明桥上横呈着上千具尸体,有的身首异处,有的残肢断臂,画面惨不忍睹。
楚越尘不知,澜洲上还酝酿着多少惨剧,多少流离失所,无数百姓何以为家,泪水从脸颊滑落,在石栏上渲染出湿痕,平静的河面溅出涟漪。
他拼命的奔跑,呼喊道,岚汐,顾秦…
随处都是战火焚烧的破败,断壁残垣,木头冒着青烟,看门犬蹲在墙角轻哼,所及之处,触目惊心。
奇怪的是,狼藉之下,鲜少发现横呈的尸体,楚越尘心有疑虑,他们到底去哪了?
他在唤鱼池四下搜寻,翻了一个又一个房舍,推开一道又一道木门,毫无线索。他站在战争的遗迹上,望着蔚蓝的长空,一群老鼠飞快的从墙角爬过。
岚汐,你一定要保三千云栖寨村民的平安。
风渊从木板上翻滚下来,一步步朝桥上爬去,双手抓出血痕,画明河对岸有他的老师,也有他的同窗,他们是否活着?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风渊的衣角,心中一惊,转过身,一颗血淋淋的脑袋,脸上的伤口翻着白肉,面目全非,他吓得连连后退,撞在桥上的石栏上。
“是我,顾秦。”男人的手无力垂下,虚弱的说。
风渊吞了下口水,定睛细看,确认是顾秦,便朝着河对岸大声疾喊:“楚越尘,顾将军还活着。”
闻声,楚越尘马不停蹄的返回桥上,他将顾秦扶起,背靠着桥面,开口问道:“顾将军,云栖寨的村民和你的军卒都去哪里了?”
顾秦口中溢出黏稠的血液,他虚弱的喘息着,许久,他努力挤出笑容,血水染红的面庞下露出洁白的牙齿,他说:“他们都没事,多亏岚汐姑娘,她去烟城寻你时,发觉了南宫鼎的十万精锐大军浩浩荡荡的开进唤鱼池,她便返身回来报信。”
“否则,唤鱼池又将是一次灭顶之灾。”
“你失踪的那晚,我本就是将死之人,是岚汐姑娘出手救了我,但是她把你弄丢了,她很自责,她一直都在找你,看到你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三万军卒护送着云栖寨的村民沿画明河向北撤离,那边驻守着顾秦的右翼卫追羽,两师汇合接近七万将士,也许能与烟城的十万大军战上一战。
顾秦带着血溅及一千军卒死守画明桥,拖延敌军,给足他们撤离的时间。
十万骏马整齐的列在画明河边,黑压压的一片,光阵势足以击垮对方的军心。顾秦第一眼看到归夜辰时,便认出他是夜袭大营的黑衣人,他实力很强悍,顾秦没有信心牵制较长时间。
两军对峙,攻心为上,以画明河为中心,两军遥遥相望,伺机而动。
“你们派去非烟郡的老鼠,已经喂了西殿的青玄蟒。”归夜辰打破了沉默,他肆无忌惮的笑着。
“莫不是越尘?”岚汐大怒,蜻蜓般点着桥栏,飞至半空,美眸怒视,“你把他怎么样了?”
“小姑娘,你胆子可真大,上次杀我三百分魂境杀手,这次你难道想灭我十万大军。”归夜辰凌空跃起,悬在半空,四目相对。
忽然间,他面色严肃起来:“你不是澜州上的人?”
“你也不是澜洲上的人?”岚汐眉头紧锁,气氛变得微妙起来,脑海里浮现了千万种可能,却没有一个合乎情理。
圣境之人,不得参与澜州之事,是圣境千万年来不可逆抗的规则,如今,他们都破例了。
顾秦在石桥上听得糊里糊涂,不是澜洲上的人,难不成来自圣境?
“既不是澜洲人,那就别管这等闲事了。”归夜辰善意的告诫。
“既不是澜洲人,你又何必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澜州人赶尽杀绝?”岚汐争锋相对,不作退让。
“只怪他们运气不好,惹了不该惹的大人物。”
“既是大人物,何必跟小人物一般斤斤计较。”
“不知好歹,那么休怪我无情。”
归夜辰知道,再多言也是浪费口舌,他毫不迟疑地出掌,岚汐亦出掌,两掌相击,空气里的波动炸开,一片明亮的光圈如涟漪般漾开,耳边传来尖锐刺耳的轰鸣声。
来自圣境的战斗开始了,顾秦没有见过越圣境的强者,但归夜辰和岚汐的实力恐怕已经超越了越圣境,强者的愤怒,他无法企及,也无法插手,只能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