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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志未酬

岚汐心中憋着一股无名火,她看不惯谁的嚣张跋扈,在澜洲,没有谁能牵制她,亦没有强权让她低头。

这世间本没有道理可言,如果有,也仅仅属于强者的宣言。

归夜辰很强,他的实力超越澜洲炼力的阶级范畴,她不可掉以轻心,今日之战,他们必全力以赴。

血溅对顾秦问道:“将军,你说他们的炼力踏入晋玄境了吗?”

“或者说已经越圣。”顾秦平静的回答。

血溅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震惊,晋玄境对他们而言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更别说越圣境,这场来自强者的较量一定精彩。

来自烟城的十万将士静立在画明河的北岸,顾秦率领的一千将士堵在桥上,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等待着,谁会带来最终的胜券。所有人注视着云端上,眼睛直直的,不时发出几声惊叹。

河水静流,阳光灿目。

岚汐与归夜辰的战斗异常激烈,他们从水面打到画明桥,再斗到云端。

她身轻如燕,动作流畅,一招一式中柔美与狠辣并存,纯白色的衣裙和万里碧空融为一体,白色的衣带飘若云须。归夜辰穷追不舍,力量刚猛,每一拳下去仿佛都要将她击成肉泥。

她退中有攻,进中有守,移动的速度很快,衣带柔中带刚,缠绕过去,搅动得空气呼呼作响。他剑未出鞘,顺势反击,白色的丝绸反弹回去。

岚汐将衣带向空中抛起,身体向前飞去,右手在空气里绕了几个圆,衣带结成一个圈,散发着金色的光流,急速旋转着冲向归夜辰,愈转愈快,圈口逐渐缩小,靠近归夜辰时,金色的光流如一条小蛇迅速缠满全身,他失去重心,朝着画明河坠去。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她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整个人变得放松起来。

忽然,大地震颤,剧烈摇晃起来,大量的石块和泥土聚合成坚固的石阵,冲天而起,升起的过程,伴随着泥屑和风化沙石的坠落。归夜辰稳稳地落在石阵上方,剑出鞘,十面寒光同时斩下,金色的光流碎出裂痕,一瞬,缠绕的衣带成了千只碎片,随风四散。

他抬起头,目光狠厉,双手上扬,带着石阵朝着岚汐撞去。她神情微变,一晃便消失在云端,下一刻,画明河上突然立起上百个清澈透明的水柱,如藤蔓生长,溅出白色的水花,如水龙蜿蜒着升腾而上,岚汐悬停在中央,眸里闪着坚毅。

她双手下垂,身体笔直的直冲上去,水柱仿佛听到号令,缠绕而上,大片水花不停的坠落。

近了,却没有停的动势,水柱撞击石阵,水花飞溅,石阵粉碎,坠落到画明河,砸出咚咚的水声,坠落麦田,倒了一片长势正盛的麦子。石块落在将士的阵列之中,他们纹丝不动,河水哗哗的倾在铠甲上,溅进眼睛里,将士们都如松般站立。

一阵混乱之后,画明河上又恢复了平静,从喧闹到沉默,世界仿佛陷入死寂一般。

归夜辰杀意更浓,他不管眼前的女人是谁,哪怕来自圣境,只要是烟城的绊脚石,他都要将她铲除,况且她三番五次让他吃瘪,今日,这个女人必须死,一刻也不能留。

剑出鞘,发出尖锐的嗡鸣声,它在他身前转了数百圈,只是眨眼的功夫,无数道透明的剑影,破空斩去,那些虚幻的剑影,纵横交错的斩在空气里,寒光从四面八方划破空气,岚汐扬起一道半球形的透明水形结界,可是剑气太过锐利,在她白色的衣裙上留下数十道蚕丝般的缝隙,殷红的血丝缓缓浸出。

巍然悬在空气里,身影秀美而顽强,疼痛蔓延,她却面不改色,也没有看向伤口,将结界散去,准备下一次正面较量。

血溅开始担忧起来:“你觉得岚汐姑娘能赢吗?”

顾秦摇摇头,没有作答,他虽然对岚汐有十足的信心,但对面也是个棘手的劲敌,于他们而言,胜负只在一念之间,顾秦生出些许隐隐的不安。

画明河上,日光洒满了河面,粼粼波光绚烂的跳跃,岸边的杨柳低垂,微微摇曳,一尾游鱼跃出水面,吞下了一只蚊子,坠落,和破碎的光点合二为一。

对峙的将士纹丝不动,这一仗,终归会因为两个强者而分出胜负,所以,他们等待。

岚汐凝聚力量,一瞬间,所有的白云都变作了衣带,挂满了整个长天,大片的长条形带子依风起舞,美不胜收。白云如带,从四面八方缠绕而去,笼罩成一片阴暗,外面是灿烂的日光,里面是平静的晦暗。明暗两隔,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精致。

她竟然以物化形,并且同时操控如此庞大的数量,境界修为实在难以估量,在澜洲,此生就算能遇上这样的战场,也算不枉活一场。

血溅惊得张大了嘴巴,他痴痴的说道:“岚汐姑娘还是人吗?”

顾秦也匪夷所思,他从军数十年,稀奇古怪的事见得不少,但境界恐怖如斯,还是头一回见,他自诩化炼境强者,驰骋疆场,也算是百战不殆,虽不至越圣境,但也能估测越圣境的强者一二。

正因为知道彼此都不是泛泛之辈,这场战斗一开始,各自施展出了看家本领,全力以赴,现在更是亮出了杀手锏。

他们为着各自的信条而战,归夜辰要铲除国师墨安卿的绊脚石,而岚汐却是为了复仇。

“你把越尘怎么样了?”岚汐粉拳紧握,咬牙切齿道,“如果你不说,我就用这万条丝带将你挫骨扬灰。”

“老鼠当然是喂蛇了,现在恐怕只剩一堆白骨了吧。”归夜辰戏谑,他将剑掷于身前,双手向两边拉开,一剑化两剑,两剑化四剑…直至万剑,形成一座剑笼,金光万丈,将晦暗驱逐,将白色丝带挡在剑笼外。

岚汐念诀,白色丝带齐劈剑笼,咚,如洪钟一般,惊天动地,剑笼上的金色流光一圈一圈的下淌。

“你把越尘还给我。”岚汐咆哮。

归夜辰一手持剑,一手抚刃,剑身四射出金色流光,宛若游丝一般四面串去,平静的剑气中夹杂着极利的杀意,向着飞舞的丝带掠去。

数以万计的白丝带整齐的击打,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带着最深的绝望,似要将她的愤怒万倍的还给他。

金色的剑气游丝在丝带群里生长,蔓延,仿佛毫不相干,却又交融相通,白色的绸带,金色的剑气,交相辉映,织成一幅绝美的画面。

归夜辰举剑平挥过去,金色的剑气交错斩去,万般白丝带骤然粉碎,又化作云彩,归于天际,随风变幻起来。

岚汐身体向前一倾,喷出一口鲜血,还没缓神,数十道金色剑气斩来,她巧妙避开,随后而至的是一柄真实的剑,她弯腰,与剑刃照面而过,他猛然一拳,击中她的胸膛,她似中箭的燕雀,柔软地坠落。

身未落地,归夜辰追至,又一脚踏去,千钧之力附加在她的身体,她身形如弓,划出一道弧形,极速坠落。

十万烟城将士发出一阵喝彩,跺着兵器示威。

岚汐落在画明桥上,摔得不轻,白色的衣裙上到处沾满鲜血,嘴角溢出一抹红色,她咳出粘稠的胆汁,筋骨寸断,痛楚在全身蔓开,她趴在石板上,再无力起身迎战。

归夜辰停在十米之外,顾秦拦在他的身前,转身关切的问:“汐姑娘,你怎么样了?”

“不要紧。”岚汐有气无力的回答,她终于撑起身体,背靠着桥栏,叹息的闭上眼睛。

“你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顾秦拔出剑,没底气的冲归夜辰。

归夜辰缓缓走近,那些剑气回鞘,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岚汐身上,讥诮道:“她可不是什么弱女子,她可比你们都强。”

“那又怎样?”顾秦质问,举着剑的手抖个不停,却不能退让一步,眼睁睁看着归夜辰,杀死身边出生入死的战友。

“你别过来…”归夜辰越逼越近,顾秦心中生起巨大的恐惧,他的身体不听使唤似的,僵硬在原地,归夜辰一刹那就移动到他身前,身手未动,顾秦便飞出三丈外。

“你本就是该死之人,我今天就成全你。”一瞬,归夜辰又飘至顾秦身前,脚踩在他头顶,使劲的揉捏。

岚汐念诀,水中伸出三只透明巨手将归夜辰抓回河面,因为太虚弱,归夜辰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巨形水手破开,化作一汪纯澈的清水坠回画明河。

转眼,归夜辰扼住岚汐的喉咙,将她高高举起,没有半分怜悯:“我们的身份相同,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你必须死。”

“你把楚越尘还我。”岚汐不甘的挣扎,她瞪着眼,无法呼吸,这种窒息感非常熟悉,带着死亡的味道。

“别急,你们很快就会见面。”归夜辰鬼魅的笑道。

一柄剑刺穿了归夜辰的胸膛,剑锋沾着粘稠的血液,他脸上一阵扭曲的痛苦,岚汐落地,顾秦忙扶着她离开,刚没走几步,听见身后剑刃拔出身体,切割骨头和血肉的声音。顾秦回头,惊得瞳孔不断放大,那是他作为人见过的最诡异画面,归夜辰拔出了贯穿胸膛的利剑,随着剑刃离开身体,伤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不知为何,顾秦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颇有壮士断腕的气魄。

“顾将军,别去,你不是他的对手。”岚汐来不及阻止,她的话飘散在风中。

“血溅,听命,你一定要保护好汐姑娘,与追羽会师,这一次你别再让我失望。”这是顾秦军旅生涯的最后一道命令,明知此去,只是以卵击石,但他就这么固执的扑了上去。

归夜辰毫不客气,无数道金色剑气刺穿他的身体,顾秦浑身,血流如注,下一刻,他死死抱住了归夜辰的双脚,死亡如此近,而他信念甚强,看着岚汐越走越远的身影,顾秦的脸上挤出一抹满足的笑意,像老树上掉落的最后一片黄叶,随风而逝。

归夜辰气急败坏,猛击顾秦的脑袋,厌恶的将他踢打他的身体,可顾秦将他死死抱住,不松一根手指。

一千军卒仿佛受到鼓舞,群起而攻,随之而来的是剑势如虹,招招致命,眨眼之间,一千军卒便横呈画明桥上,血腥惨烈。

这就是楚越尘离开后的全部故事,顾秦和一千军卒以死的代价,给他们创造了生的希望。

顾秦嘴唇嗫嚅,生命的迹象愈来愈弱,楚越尘将耳凑近,勉强听清他的发音。

“越尘,其实我也不喜欢战争,无论如何,请带三千云栖寨村民回家…”话未落,顾秦便没了呼吸,随之而去的还有壮志未酬的心愿。

楚越尘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的盛气凌人,对云栖寨的村民颁布诏令的霸道专横。可是,一路跋山涉水,相处下来,顾秦身上的怜爱之心,却是他最初的本真。

一切仿佛历历在目,再回首已是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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