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BalloonLolita（三）
和米斯达碰头后，卡特琳娜没直奔垃圾场，反而拉着米斯达跑到市中心一家杂货店挑起了便装的行头。
米斯达一言难尽地看着带着棒球帽墨镜还有口罩全副武装的她，心想店主怎么还没把这个可疑的家伙赶出去。
“说真的，你到地方报布加拉提的名字都比变装快得多。”米斯达和她咬耳朵。
“我身份敏感，万一有心之人追查，”卡特琳娜和店主点了点头，向隐蔽的里屋走去，悄声回道，“总不能连累你们吧。”
米斯达这才发现这小小的杂货店里面简直别有洞天。
这看上去像是一个专门提供假身份的交易地点，里屋里有着各种各样的假发、衣服（包括各类制服），甚至还有简易的□□和各类证件样本，其中不乏世界各地的护照。
一进去就看见还有一个客人，裹得比卡特琳娜有过之而无不及，见到他们就如同惊弓之鸟，拿起东西就匆匆离去。
他合理怀疑这就是个地下黑市，令人疑惑的是竟然连他身为那不勒斯地头蛇的布加拉提小队都不知所以，这家伙却如鱼得水跟回家似的！
卡特琳娜飞快地选好两顶低调的假发，又扫了一眼米斯达身上明显违反《华盛顿公约》的骚包斑马裤和无论如何她都理解不了但觉得开心就好的箭头毛线帽，沉吟着拿起一套至少看上去还算正常的西装。
然后把西装外套换成了做旧的飞行员夹克。
米斯达感觉自己的审美被冒犯了，指了指旁边帅得发光的警服：“为啥要穿这么老土的东西！！制服他不香吗！！”
“只有agente（officer）才会穿制服，简单理解就是巡逻站岗给外人看的。负责杀人案的都是ispettore（detective）以上的探员或者督察，我们着装还是蛮随便的。”
“你看着太显小了，西装不适合你，现在夹克是警局年轻精英的潮流哦。而且在外面风吹日晒地跑案子，衣服太新也很奇怪，这样刚刚好，去换上吧。”
这波啊，这波都是细节。
米斯达服气，乖乖地听从她的话钻进了更衣间——没错，这该死的杂货店里还自带更衣间！
等米斯达人模狗样地从店里出来，卡特琳娜早已收拾好行头结完账，戴着假发站在一辆阿尔法·罗密欧面前，要不是她没换衣服，乍一看完全认不出。
漂亮的雀斑被遮盖不见，露在外面的皮肤深了不止一度，五官也微妙地有所偏移。
“衣服很合身，有一手嘛！”米斯达接过她抛过来的警察证，翻开来一看里面已经打印好了化名，除了照片那里是空的，简直比真的还真。
“目测尺寸很简单的。进去找老板拍张照。”她三下五除二帮他做好了简单的易容，米斯达对着车后镜啧啧称奇。鼻头变大，颧骨变高，下巴变平，对镜不识真面目，他好奇地问了一嘴：
“这玩意什么做的这么好用，像魔术一样！”
“殡仪馆的蜡油。”什么蜡什么油就不用多说了，卡特琳娜用眼神会意。
米斯达瞬间寒毛直竖，浑身跟长了一百只虱子一样不痛快起来，恨不得当场跳段“啊我搞大伟”甩掉脸上这些破玩意。
等老板贴心的一寸免冠照拍好之后，两人终于赶往垃圾场。
杂货店老板明显认出了米斯达，但他心理素质良好，米斯达把枪抵在额头上也面不改色，只是面无表情地说着事实：
“处决我，你将和所有中间人‘intermediatore’敌对，还有sisde（对内安全局）。”
“你觉得‘热情’会怕吗？”
“尽管请示你们的boss吧，看看他对你的请求有多么惊讶。”
他只得悻悻然放下枪。
坐在车上，米斯达按捺不住好奇问了出来：“你知道‘intermediatore’吗？”
“是个国际拉皮条的组织。”卡特琳娜秒答：“生意上的那种，黑白两道中间的桥梁。”
瞥了一眼米斯达的脸色，她继续说道：“‘你不招惹我，我永远是你的伙伴。’这是他们的信条。‘热情’应该跟他们做过不少交易。”
“这是你当卧底的时候发现的？”他没有讽刺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出于好奇。
“他们早有名气，早在我执行任务之前。只不过我们组不负责跟进，是我的同事在管。”
“我看你和他们关系很亲近嘛。”
“德里稍微有点不一样。”这是杂货店老板的昵称，米斯达也知道——他还收过人家保护费呢，“说来话长。他父亲曾是sisde的长官，退休后设置了那个交易点，最开始是为特工和卧底提供方便的。”
“德里子承父业，也是个特工，后来任务出现大的纰漏被撤职，辗转加入‘intermediatore’，那里就变成了开源的黑市，但依旧服务我们这种人。”
国家级别的情报机构，对于现在还是底层混混的米斯达还是太过遥远，但不妨碍他感到悚然：“这些应该是机密吧。”
这个女人知道多少啊。
卡特琳娜调皮地wink了一下：“我的任务就是探听机密嘛。告诉你也没关系，这在知道的人眼里都是公开的秘密。”
“我刚逃出来的那段时间，他帮了我不少忙。”
“那你还找布加拉提？”
“与虎谋皮终不能长久，米斯达。”她神色淡然，“他已经不是‘这边’的人了，而中间人再守口如瓶，总有拒绝不了的理由让他们出卖情报。”
“我们到了。”
与那边还在跟踪的阿帕基猜的一样，卡特琳娜找到了填埋场的管理人出示警徽，人家连证件都没看，直接就把他们放了进去，还把已经下班回家的工人叫回来帮忙。
“防患于未然。”面对米斯达对特意变装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的抱怨，她如此回答道。
米斯达快被臭气熏晕过去了，为了能继续干活只能转移注意力：“那老头在色眯眯地看着你诶。”
她也不在乎：“大晚上找帮手总要出卖一点色相嘛。”
诚然，易容后的卡特琳娜颜值跌得比基金还厉害，可捺不住天生丽质，偏黑的肤色反而多了点南意特有的风情。
管理人已经按照给出的时间段尽量缩小了范围，可毕竟过得太久，在如山的垃圾堆里找一把小刀如同大海捞针，周围环境还如此恶劣，米斯达好几次想放手不干，可出于男性微妙的自尊心，看着连气都不带喘的卡特琳娜，却又停不下来。
“啊啊，阿帕基要是在就好了！”
“他现在在跟踪凶手，腾不出空来吧。”
“诶，有没有觉得和阿帕基在一起破案特别顺利？”米斯达凑过去挤眉弄眼。
卡特琳娜对米斯达莫名的亢奋没反应过来，滔天的臭味多少影响着她的认知——尤其对她这种感官灵敏的人，但还是礼貌地赞同了他的话：“确实。阿帕基逻辑清晰，思维敏捷，我想我们的思路很能合得来。那不勒斯警局失去他是他们的遗憾。”
“是不是他仿佛什么都知道？说的特别准？”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他……智力明显在平均线上，我会说是顶尖水平。”
说实在的，能跟上她思路的人寥寥无几，今天一天阿帕基的反应已经让她很惊喜了，可米斯达想说显然不是这些。
米斯达看她犹豫的样子心里打鼓，难道阿帕基没用替身？
不过也正常，阿帕基本来想法就多，像现在他也没把“性感□□”叫出来嘛。
他的替身具有自主意识，如果他在这里和替身和替身对话，在外人看来就是自言自语，仿佛有那大病。不理他们也很麻烦，他入队时间也不算长，替身对他来说也是新鲜玩意，一没伺候好就要造反。
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卡特琳娜并没有表现出替身使者的迹象，小队的成员也都默契地没在面前提到这个话题，搞得这段时间他给他家小精灵喂饭都要偷偷摸摸！
“喂！这边有发现！”
不远处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考，一个帮忙的工人举着柄水果刀招呼他们过去。
那刀上布满了血迹，随着氧化已经变黑，如同刻在刀面上的诡异又血腥的花纹，不难想象挨着一刀的人经历了什么。
而卡特琳娜只看了一眼，就说：“不是这把，伤口尺寸对不上。”
然后从兜里掏出了证物袋将其保管起来。
明眼人都能明白这意味这什么。
偌大的填埋场陷入沉默，只有风声作响。
又一条生命不声不响地消逝了，尽管在这里并不特别。
只有垃圾堆里的水果刀能证明一切。
那不勒斯，这个美丽而又野蛮的城市啊。
“阿帕基来消息了。”米斯达突然打破沉默，“他找了凶手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