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BalloonLolita（四）

垃圾学，考古学家曾将垃圾进行学术研究，以深入了解不同的文化。

“我们丢弃的东西铸就了我们。”

它们，就代表着人类。

当晚对填埋场的搜索并不算顺利，把整个地方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到杀害奥罗拉的凶器，反倒是意外收获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物证。

什么弹匣已经射空的手|枪啊，带血的衣物啊……

很难不让人怀疑意大利已经莫得救了。

这又代表了人类的什么呢？

卡特琳娜郑重地将它们分别收进证物袋里。

幸好提前吩咐了大家戴手套，不然到时候痕检才真的遭殃。

“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辛苦了。”卡特琳娜礼貌就地解散。

“为美女服务，应该的！”善意地起哄让凝固的气氛回温，可她的笑意没能到达眼底。

回布加拉提别墅的路上二人与阿帕基通了电话，对面那头带着点不耐烦，尤其嘱咐米斯达回来再说。

听话听音，米斯达意识到这件事情可能会很棘手，估计还牵扯了替身使者。

他看了驾驶座上的卡特琳娜一眼（卡特琳娜以米斯达未满驾驶年龄为由，婉转拒绝了回程由他开车的提议），一向带着温和微笑的女人，难得没有了笑容。

毕竟发现了很多“案件”嘛，对于警察来说，像卡特琳娜这样的好警察来说，应该很难受吧。

每一个证物袋后面就是一个死去的人。

可这是没办法的事，米斯达心想。

在这样一个乌烟瘴气、群魔乱舞的国家，警察不做为，或者说很难有作为，这都是没办法的事。看阿帕基就知道了。

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及时行乐，然后对得起自己而已。

就像他当初不由自主地救了一个女人，也杀了三个人。

他没有任何的犹豫或者后悔，也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可现实也的确曾打击到他。

见义勇为正当防卫，换来了15到30年的有期徒刑。

他一度认为这是自己倒霉的命运，直到遇见了布加拉提。于是成为一名“□□”，在黑暗中开辟道路，就成了他的宿命。

或者说他只是走回自己该走的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有的人因为性别连出生后的第一缕阳光也不得见，有的人死得不明不白，而说不定卡特琳娜的命运就是为了这些人伸张正义。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顺其自然吧，米斯达想。

“啊啊，臭死了！回去要好好洗个澡！”米斯达的抱怨打断卡特琳娜的深沉，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随即又挂起微笑。

“别忘了取下易容，那玩意不是一次性的，但不能沾热水。”

“我艹，你们真的臭得可以啊！”他们一进别墅，纳兰迦就开始大呼小叫起来，“哈哈哈！米斯达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一边呆着去，我这是为正义献身懂不懂！”刚轰走像小飞机围着他转的纳兰迦，阿帕基就站到他们面前。

布加拉提坐在沙发上，显然已经听完了阿帕基的第一轮汇报。

“那个仓库，是中间人的情报点。”

“我跟到了他家。麻烦的不是阿弗雷多，是那个小丫头片子。”

“梅丽莎，她把我们全都骗了。”

卡特琳娜是个很聪明的人。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成为世界上最知情识趣的那一个。

所以当阿帕基报告完情况，隐晦地留了话尾，她便会意地“洗澡去了”。

“她是个替身使者。”阿帕基单刀直入说出了结论。

米斯达不算意外，车上那通电话已经隐有所指，何况还有“替身使者相互吸引”这样的法则。

“我刚刚调查了，”福葛从房间出来，拿着一叠材料，“据他们邻居说，是几年前被阿弗雷多收养的孩子。”

“可深入之后，完全查不出她被收养前待在哪里，哪家福利院，父母又是谁。”

“直到阿帕基提到了她的替身形态，”福葛抽出一张剪报，“你们应该听说过吧，当年沸沸扬扬的‘气球人’事件。”

“诱拐儿童。”布加拉提回想了一下，“应该是在我们童年的时候在那不勒斯一带很活跃，每次绑走一个孩子就会留下一串气球。最近几年倒是销声匿迹了。”

“啊！当年报纸上都是这个！”纳兰迦一拍手掌，“我还被提醒过注意安全呢！”

那个时候妈妈还在，会细心叮嘱他回家路上小心。纳兰迦短暂地低落，又很快恢复了活力。

谁叫他现在待在最棒的布加拉提身边呢。

福葛还在继续：“一共6起犯案，警方发现了其中一半人的尸体。第二、三、五位被拐走的。”

“当时大家都以为这些孩子都被杀了，可看看这个。”他指着剪报，“这是第一个被拐走的女孩，8年前她还叫玛利亚·肯珀。”

报纸上那张脸，赫然是幼年梅丽莎的。她的父母在报纸上苦苦哀求犯人把他们的孩子还回来。

米斯达：“所以她的替身形态是气球？”

“啊，”阿帕基想起蹲守在她家门外看到的一切，“气球里隐约能看到阿弗雷多的‘影子’。”

“直接把她干掉不就好了？”

阿帕基没有理会米斯达，而是看向布加拉提：“你打算怎么处理？或者说你打算让那家伙怎么处理？”

事态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本以为就是桩普通的灭口，可背后的隐情实在不少。

可既然布加拉提将主动权交给了卡特琳娜，总要看看他现在要不要将她排除在外。所以他才没有轻举妄动。

布加拉提沉思着，没有回答。

纳兰迦：“梅丽莎会不会是被那个男人逼迫的？”

福葛：“有这样的例子，年幼的孩子被拐走后，反而不会试图离开，因为他们对绑匪产生了同情心，反而因为斯德哥尔摩征帮助犯人。”[1]

“不，那看上去是囚禁他人自主意识的替身，发动条件不明。现在活在外面的阿弗雷多只是一个傀儡，完全听从小丫头的傀儡。”阿帕基断定地否认道。

“我在她家外面看到的一切，说明掌控局势，甚至住在caerroom）的是梅丽莎，因为……”[2]

“因为她才是padrona（master）。[3]”从浴室出来的卡特琳娜如此说道。

空气当场凝固。没人知道她听到了多少，又是否听到了主要的替身信息。

慌慌张张打破气氛的是纳兰迦：“卡特你洗完澡了啊！米斯达你快去，臭死啦！”

“真希望新闻界能想出比‘气球人’更独特的绰号，不过我还挺喜欢它对肯明斯的暗合。[4]”卡特琳娜越过沙发上的布加拉提，伸手拿过材料。距离太近了，他甚至能闻到身后传来的沐浴露味道。

她还裹着浴袍——当然是布加拉提出钱买的，水滴顺着未干透的头发滴落，在肩窝聚集又滚下，勾勒出优美的身材曲线。

可没人注意这般美景，他们现在只在乎她听没听到。

布加拉提虽没明说，但大家心知肚明他不想让她知道关于替身的事情。替身使者对普通人来说太危险了。

不要跨过那一线，安心地躲在庇护之下，再回去当她的警察。

“卡特，后续就交给阿帕基和米斯达吧，你安心休息。”

“布鲁诺，我想了很久。”卡特琳娜优美而沙哑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你们在瞒着我什么呢？”

“抱歉，这是没办法与你……”

然后他愕然地愣住了。

一片樱花安静地躺在卡特琳娜的指尖。

“成为‘独特的人’也有坏处。”越来越多的樱花瓣从掌心浮现，溢出飘落，“有时候你会忽略其他人——在某些方面，同样独特。”

“当我第一次拥有它们时，我以为这是我吸上头产生的幻觉。我去看过医生，没人能看得见。”

“随即我想起组织里的传闻，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并不多，似乎拥有超越人类的力量。”

“我调查了，不是那么容易。最终我得知它的名字。”

“‘替身’。”

“好了，现在我有资格继续解决这个案件吗？布鲁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