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

初遇以为她被困在厕所里，是来了大姨妈忘带姨妈巾弄脏了衣服，连忙收拾了件适合百会穿的衣服，手脸都没来得及洗，披头散发就出门打车给她送了过去。

对她来说打车是奢侈，自己在帝都拼搏了这么些年，打车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但为了好友，她拼了。

大概一个小时候后，初遇来到学校，就见百会正在走廊的尽头等着她。

“百会……”

“嘘，小点声。”程陈百会示意她小声，拉着她就向那个大讲堂走去，边走边说。

“一会随机应变，好初初，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全靠你了。今天你为我所作的牺牲，这个大恩大德，我程陈百会永世难忘。”

夏初遇摸不着头脑，“你难道真的要让我去为你赴死？”

“差不多吧。先帮我解决了问题再说。”

进来大讲堂，夏初遇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鲜花气球彩带，我喜欢你的字样明显到突兀，这分明是大型表白现场啊。

上次一起搬广告牌的那位学长，突然一下子单膝跪在舞台中央，深情款款道，“百会，我对你一见钟情，就是在这里，你研究生入学的第一天。因为你太过优秀耀眼，我一直不敢表白，怕将来连做朋友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你也即将毕业，而且也来了我们设计院，所以，我想给自己的初恋一个结果。”

“程陈百会，做我女朋友吧？”

百会一把把初遇推到学长面前，“刘海学长，我朋友喜欢上你了，要不你考虑看看？”

夏初遇：“……”

这个玩笑开大了。

百会如果不喜欢学长，可以直接拒绝啊，拿她当挡箭牌太不厚道了吧？怎么也没考虑一下她的感受，很尴尬啊！

初遇默默地想，但没说话，站在百会身后。

学长：“百会，我喜欢的人是你。”

程陈百会：“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学长：“那你也不能拿她这种人来羞辱我？”

“好歹我也是985硕士，你拿这样的人来羞辱我？”

“985就了不起了吗？”

听到那个学长的话，初遇很生气，什么叫羞辱他。除了胸小点，自己哪里差？

刘海又看了眼百会身后的夏初遇，面黄肌瘦，皮肤粗糙，大大的黑眼圈，沿着上唇人中到嘴角还有一道细微的伤疤，虽然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依然有碍观瞻。

如此不修边幅，不注重仪态，还破了相……

听说连个本科都没有考上，估计智商也不高。除了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其他地方一无是处。

“985算不上了不起，难道要找一个你这种职高的学生吗？”

他刘海再不济也是985院校的研究生，怎么可能找一个又丑又傻的女人啊。程陈百会简直就是在羞辱他，看不起他。

他却不想想，一个人熬了整整一个通宵，还没来得及休息的人。为了帮好友解围，连脸都没顾得上洗洗，素面朝天的，你还指望她漂亮到什么程度呢。

果然，浅薄的人只重外貌皮相，而对皮相后面的内在美置之不理、或者知之甚少。

这就是为什么全世界的离婚率一直居高不下，找对象首先看脸，结婚后才发现性格不合又离婚。然后，各地的离婚率一路飙升。

程陈百会：“那你也不要拿你自己来羞辱我？”

学长气得脸通红，百会才不管他，撸起袖子，指着鼻子骂，“就你这样没素质、没礼貌、没修养、看不起我们老百姓、仗势欺人、欺软怕硬的人，谁会喜欢上你？”

“985怎么了，学校早年收了你是学校的悲催，德智体美你占了哪样？”

“今天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配我朋友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那架势十足地泼妇。初遇吃惊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她认识的程陈百会吗？

从小到大，两个人在一起都是她保护百会，这种打架骂人的事往日都是她来啊。

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俩的角色对调了？

“程陈百会你太嚣张了，居然拿一个没学历、没能力的酒家女来羞辱我，你等着，今天你看不上我，早晚有一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那位学长气急败坏地指着百会道。

“我朋友怎么了，知名作家，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关键是有内涵。可你呢？你倒是有学历啊，可你的素质修养呢？”

“我朋友好心帮你搬东西，一路上冷言冷语，让我朋友搬最重的那端，还让她倒着走，要不是南卿学长，我朋友都摔倒了……”

“连最基本的尊重女性都做不到，算什么男人？徒有其表。我们学校怎么出了你这么个……”

眼看百会越说越离谱，脏话马上就要飙出口，初遇赶紧捂住她的嘴。

那位学长估计这次丢人丢大发了，精心准备的表白泡汤了不说，还在众多学妹学弟哥们面前丢了这么大的面子。气得直想骂人，要不是有哥们拉着，他肯定过去暴揍程陈百会一顿。

终于把百会拉出大型教室，初遇从包里拿出一瓶水，拧开瓶盖递给她，“撒完泼，现在舒服了？”

撒泼？我这是为谁报仇来着。

百会（作势要拧她耳朵）：“你还说，那天那个刘海那么欺负你，你怎么不告诉我？要不是宫总的秘书利萨姐告诉我，我还蒙在鼓里呢。”

初遇（轻松躲开）：“嗨，那不是你学长吗？总得给你留点面子不是。”

百会（喝了口水）：“你可拉倒吧。我的面子需要那样的人渣给吗？不为你出这恶气，我难受我……”

初遇：“报仇可以，不过知名作家什么的就太鬼扯了吧？”

百会（面带微笑）：“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最有名的作家，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一定是……唉，你说我们学校怎么会有这种人呢，太叫我失望了。”

初遇：“没事，都过去了。他就是活得太顺利了，不知人间疾苦才会这样。你这个学长就是傲慢了些，本质不坏。天之骄子都这样吧？”

百会：“怎么可能，我男神也是天之骄子吧？你看他多么平易近人……哎，我说夏初遇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夏初遇啊？你那嚣张拨扈伸张正义天不怕地不怕的气概都去哪了？”

初遇（抬头看着天，想好怎么编）：“飞走了。”

百会（深思）：“初遇，我觉得你变了好多。”

初遇：“人总是会变的，主要是我长大了。”

百会：“你什么意思，影射我还没有长大吗？”

初遇：“我哪有？”

百会：“你明明就有。”

初遇：“好吧。我说程陈百会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什么时候才长大？这样让人下不来台，以后吃亏怎么办？”

百会：“吃亏就吃亏呗，反正你不会袖手旁观的。”

初遇（恨铁不成钢，点点她额头）：“你呀你。”

百会（撒娇地抱着初遇的胳膊）：“小初，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

初遇：“小时候？小时候的事情那么多，你说的是哪一件。是你没写完暑假作业故意给烧了，学大人烧马蜂窝然后把自己家墙头草给烧着了，还是偷吃你小哥的焖地瓜然后嫁祸给强子，害人家被你小哥给暴揍一顿啊？”

百会：“谁要说这些了？”

初遇：“难道还有别的我不知道的事情。”

百会：“夏初遇？！”如果百会连名带姓地叫她，那铁定是生气了。初遇站起来就跑，否则小命休矣。

“你给我站住，还敢跑，往哪跑啊你？站住。”

两个人在校园的草坪上你追我赶，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打打闹闹。

小学五年级的暑假，百会疯玩了一个假期，作业一个字没写。耍小聪明把自己的暑假作业给烧了只留下书柄，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拉着初遇当证人，信誓旦旦地跟老师说她们俩一起写的作业。

结果，老师拿来初遇的作业一看，一片空白，一个字都没有写，这可把老师给气坏了。

本来，初遇已经用零食贿赂好组长不会检查她的作业，结果，被百会给出卖个彻底，顺带连累了他们的小组长。

然后，老师罚她俩一起补作业，小组长负责监督，一周之内，写不完作业就叫家长。

唉，小时候的事情啊，现在想起来，还是那么有趣，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虽然距离童年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但在每个成年人的内心里，都住着一个天真的孩子，有时候，这个孩子总想出去闹一闹，来重新看看这个世界。

两个人跑累了，躺平在草地上。

百会望着蓝天，眯缝着双眼，“马上五月了，二十一号是阿蒙的忌日，你回去看看吗？”

初遇摘了跟青草叶子，含在嘴里，一副吊儿郎当样子，“等那个姓刘的人渣死了我再去。”

“唉——”百会长长地叹了口气，“听说那个人渣结婚了。”

“我不想知道他的任何消息，除非他也死了。”

在初遇和百会的内心里，有一个很轻却很重要的故事，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隐藏着。

这是谁都不能说的秘密，最需要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却从来都没有忏悔过，还过得那么嚣张。

“那我也不去了，五月我们设计院比较忙，还要集训。本来还打算请你代我去看看的呢。”

“算了算了，我看情况吧，或许会去。”初遇有点不耐烦，关于过去的事情她不愿意想起，因为为阿蒙不值。

“我就知道你心软。”

一般周末酒吧都比较忙，初遇早早接到经理的电话，让她过来代替鼓手上个班。

因为今天鼓手家里有事请假了，但是一时找不到接替的人，经理看到过她偷偷打鼓，于是就给她打电话了。

初遇没想过有生之年她竟然还有机会代替别人演出。

拿起鼓棒，耍帅地在手指上绕了几圈，鼓棒迎着风发出呼呼的声音。

我先试试，好久没打了，都不知道还会不会。夏初遇说。

转身坐到凳子上试了试，然后依次调整了一下鼓槌弹簧、小鼓的高度和凳子，又踩了踩地鼓踏板。

试探性地敲了几个音符，“咚咚咚锵……”一连串动感流畅的音乐流淌出来。

“哇塞小夏，没看出来有两把刷子啊！”一起卖酒的小徐满脸惊艳。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不错，不错。”经理在旁附和，刚才小夏的几个简单的动作已经惊艳到他了。

在她音乐的带动下，乐队其他几位乐手交换个眼色。

队长道，“怎么，哥几个来一曲啊？”

“好啊。”

“来来。”

“来啊。”

夏初遇会心一笑，“来啊，谁怕谁？”她脱掉身上的制服外套，就穿了白色衬衫，解开袖口撸起袖子，露出葱白的半截小臂。

队长问她，“有没有擅长的曲子？”

夏初遇略一沉思：“很长时间没练了，你们说说看，或许有我熟悉的曲子。”

主唱道，“那就最近比较流行的九歌的《我决定不爱你了》。”

“好。这歌我听过。”夏初遇道。当然她不会告诉别人她是第一个听这首曲子的人，其中有一部分词，还是她填的。

如果现在去跟九歌要版权费，不知道他会不会给。夏初遇想。

“放心，我们会手下留情的。”贝斯手安慰初遇，让她不要紧张。

夏初遇低沉声音，睁大眼睛，不解疑惑道，“我们不是一伙的吗？”

众人：“……”

也不再废话，夏初遇率先敲了起调。

主唱也就是队长略带点烟嗓地低沉声音缓缓而起，轻轻扣动着听着的心门。

“我已经决定不爱你了

让你和我都能好过一些

我知道一切都不会重来

只能看你终于消失在人海

你说所有的遇见都是命中注定

我们的遇见就是注定没有结果

你不爱我，我不怪你

所有的过错都是我的错

只因为

没有长大成你喜欢的样子

你的眼中纵有深情万丈

没有一片亮光是属于我的

表白的话我练习了千万遍

穿越大半个城市的寂寞

始终没有说出口

我在你家门口徘徊良久

看见他的车停在不远的路口

我决定不爱你了

我终于决定不再爱你了……”

这是一首悲伤的情歌，一曲爱而不得。

那天晚上，初遇清晰地记得，九歌失恋在酒吧里喝得烂醉如泥，耍酒疯跑到台上，霸着电音吉他一遍接一遍地弹奏这个曲子。

就着音乐，她在餐巾纸上写了这些歌词。

这首歌，原本不是情歌，而是缅怀父亲的歌词，后来被九歌修改成了情歌。他说，这些歌词就是他当时的心情。最爱的人离开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