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
在晴朗的天气下,在海上和在岸上以及在山顶观日出所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在岸上观日出,除非所处位置一马平川,否则躲不开各种建筑物或者高矮地形甚至各种植物的阻隔;在山顶上观日出,除非身处孤峰且目之所至没有别的山峰阻挡,否则仍然无法在太阳刚从地平线上冒出来的时候就抓住它。说到底,原因就是和大自然相比,人太渺小,渺小得随便一点的阻隔已经超过了人眼睛的高度。
不过,在大海中央观日出又是另外一种状况。虽然和大海相比,人依然渺小得如大海里的水滴,但无论身处哪一层的船舱,从东方海空交接处的海水慢慢由橙色变红的那刻起,日出的美景便尽收眼底。或者人本性属水,所以在水的世界中才能得到最大的获益。
白思恒和林逸虹已经穿戴整齐相拥着站在房间里被调整成透明的落地窗前好一会,一方面他们俩从没有晚起的习惯,另一方面虽然这船很是舒坦而且这海也很是温柔,但身陷囫囵不可能睡得安稳而且他们都有太多的事情令思潮澎拜让脑子没有一刻安宁。
昨晚洗澡的时候林逸虹把她在船上侦察的过程简要地和白思恒讲了,但她实际上能探查出来的东西并不多。
整艘船应该被分成船头和船尾两个部分,各自有楼梯上下,中间可以通行,不过每条通道都有人把守。四层是两个套房,一个他们现在住着,船头位置还有一个更大的应该是严嫣然居住的地方,两个套房之间隔着一个泳池,泳池有人把守,不能通过。三层是两个大舱,船头那个灯火通明人影绰绰,但具体有多少人却不清楚,所有的过道上都有荷枪实弹的人把守,船尾的应该是船上的人吃饭和休息的地方。二层船头是驾驶仓而船尾的大厅就是他们刚上船时严嫣然接待他们的地方。一楼应该是船上人员的宿舍,总共有12个房间,林逸虹曾打开过两扇门,里面有上下床两张,都有人睡过的痕迹。所以,照此推算,船上此时超过40人。
两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林逸虹想着如何能绕开警卫,进入三层的大舱瞧几眼,而白思恒脑中的纷乱都来自于严嫣然,他的前妻。一个和他年轻时梦中情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一个曾经在超过一千个日子里朝夕相对相拥而卧的女人。
远方的太阳虽然仍藏在海面下,却已把那个位置的海水点化成岩浆一般,波涛起伏如翻滚的熔岩;不仅如此,那片天空也被染红,分不清是海水映红了天空还是太阳把海水烧红的同时顺便把蓝天也烤了。
因为船停在大海中央,不可能有海鸟的踪迹,时间太早,渔船也不可能这么早就赶到这个位置,天空中连一丝云彩也没有,所以俩人视线所及除了海就是天。其实哪里是海哪里是天一个不留神也分不太真切,今天的海水温柔得有点假,也可能时间太早,它还没睡醒,故而连懒腰也懒得伸一个。
夫妇二人都各自想着心事没有说话,此时不约而同收拾起了心情。虽然他们俩都是早起的鸟,但已多年没有特意观看日出,特别是坐在大海中央全程等待。
远处的海水变成朱红色的时候,一道小圆弧露了出来,恍惚是只容易受惊的小鸟借着海水遮掩观察周遭的环境。小鸟无法耐得住寂寞,稍事观察后便迫不及待地跃出海面,自从太阳出水后,海水和天空慢慢从红变橙,波涛依然按照原来的节奏一起一伏,如熟睡的人随着呼吸而一起一伏的胸膛。
白思恒低头看着妻子,
感叹道,“我已经想不起来上次在海上观看日出是什么时候了,真的好美。”
林逸虹也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抬头和丈夫四目相对,回道,“我也记不得了,不过你从没和我一起如现在这样观看过日出,连日落也没有。”
白思恒闻言却是一呆,然后就是一阵接一阵的自责,日出日落是这世上每处地方每天都会发生的一件最最普通的事。然而和身边的妻子8年,再加上和同船的前妻4年,这12年的光阴里自己却从没想过要和自己的爱人一起静静欣赏这世上最最普通天天可做处处可见的景致。
不过,林逸虹恍惚只是随意说说而已并没有继续延伸这个问题,反倒轻声在他耳边问道,“你觉得严嫣然要把我们留在船上的目的是什么?不会是想近距离看看自己前夫怎样和现任太太生活的吧?”
因为担心隔墙有耳,他们俩从林逸虹再次回到房间后就保持着耳鬓厮磨互咬耳朵交谈的状态。
白思恒白了对方一眼,说道,“想多了,正如我睡前说的,此嫣然非彼嫣然,又或者原来和我一起生活的嫣然只是这船上的嫣然其中一具傀儡。”
林逸虹追问道,“昨晚我就对这话有点不太明白。”
白思恒回答道,“因为虽然她的外表仍然熟悉,但她的这里却是另一个人。”,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脑袋。
林逸虹闻言点了点头,问道,“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她其实没有改变,只是四年来你却没有发掘她的全部。另外,当初她离开你的原因或许不完全是她信中所写的内容而是另有隐情。”
白思恒好奇问道,“为何有此推断?”
林逸虹嗔道,“男人这种动物都粗心还是说这仅仅是你的个人问题?”
白思恒端起死皮赖脸模样,说道,“夫人请赐教。”
林逸虹没好气地说道,“怪不得有人说你的嘴变油了,看样子还是她对你更了解些。难道你没想过这艘船的名字,难道你没留意昨晚上的香薰,难道你没喝出那杯茶的味道?”
白思恒立即一脸的懵懂,说道,“船的名字我也怀疑,但是我更宁愿相信一个人如果对过往的人和事存有怀念,绝对不会20年杳无音讯。”
林逸虹应道,“她昨晚一句话,你没觉得奇怪吗?”
“哪一句?”
“虽然这7000多个日子她都没有在你的视线中出现,但你却总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林逸虹幽幽说道,分不清她用什么样的感情重复这句话。
“这话我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想明白。”白思恒应道,
“如果这20年她不能给你传递信息,又如果她给你传递信息会为你带来厄运,再如果她留给你的那封信根本不是她真心想写的,再再如果你没有完全理解她信中内容的真实意思。”林逸虹说道,“所以20年杳无音信并不能说明一切。而且即便她没有在你眼前出现,不代表她没有关注着你,更不代表她不在你身边。”
一番话说得白思恒后背出汗,但林逸虹并没有停下话的意思,继续说道,“人本来就不能随心所欲支配自己的行为,何况是某些特殊职业或有特殊使命的人?”
白思恒沉默,而林逸虹继续,“人不同于机器,因为人有感情!即便如傀儡般活着。所以,怀念号游艇,爱情故事钢琴曲,勿忘我香薰,无一不是她给你的信息,通过那杯色如清水但回香持久的茶汤让你咀嚼和回味。”
白思恒接口问道,“你是说,以前在我身边的那个是真实的严嫣然而现在这个是被其他人扯着线的公仔?”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只是多了一个心眼。不过,不管严嫣然是个怎样的角色,对方把我们挟持在这里的目的分明是在要挟公司,只是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什么。今天我们要把这事探听出来,严嫣然兴许就是一个突破口。老公,只能便宜你了。我这牺牲,唉!”说话的时候,林逸虹脸上堆满了狡黠。
白思恒闻言笑道,“这算不算奉懿旨撩妹?”
声音刚落,肩膀就捱了一记绣拳,船舱同时响起了河东母狮子咆哮时候的吼叫,
“你敢胡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