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仙人岛
一百零六、仙人岛
王勉，子黾斋，是灵山人士。
此人才思敏捷，考试经常是第一名。但心骄气傲，喜欢说俏皮话，经常讽刺挖苦别人。
这天，他在街上偶然遇到一位道士，道士上下将他打量一番，说道：“公子相貌及其尊贵，可惜几乎被‘轻薄孽’给折腾没了。以公子的智慧，若是能够改过自新潜心修道，还是可以得道成仙的。”
王勉轻蔑的一笑，说道：“旦夕祸福确实不是可以自己控制的，但是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仙人？”
道士捋捋胡须笑了笑，说道：“公子真是见识浅薄，你也不必费心找寻，贫道就是仙人也。”
王勉哈哈大笑一阵：“你这道士，还真是幽默呢。”
“其实我还不算是厉害的，你若是敢跟我来，带你见上十几位真神仙，让你好好开开眼界。”
“这有何不敢？走，去哪里？”
“不远，我带你走。”道士说完便将随身带的手杖夹在两腿之间（哈利波特骑着扫帚飞），让王勉也跟着照做，两人骑一条手杖。
道士嘱咐道：“闭上眼啊，我不说千万别睁眼啊。走你！”
王勉老老实实的闭上了眼睛，接着就感觉那手杖变得跟装满米的大麻袋一样粗了，然后又感觉自己被托着飞了起来。拿手摸摸那手杖，竟然摸到了一片片的鳞甲，心想这难道是骑上了龙不成？心中非常害怕，没敢睁眼，也没敢乱动。过了不久，听到那道士说了句：“到了，你可以睁眼了。”王勉就感觉两腿间的手杖被抽走了，接着双脚就着了地。他这才敢睁开眼睛，四下一看，自己正身在一座巨大的宅院之中。楼阁房屋一座挨着一座，比皇宫还气派。正中一座高台，有一丈多高，台上的大殿由十一根一抱多粗的大柱子支撑着，宏丽无比。
道士拉着王勉登上大殿，回头命令童子去准备筵席招待客人。不一会儿，十几桌酒菜就摆下了，那场面，简直是奢华无比，王勉看得眼睛都花了。道士则去了里间，换了一身华丽的衣服出来等候客人到来。
不一会儿，客人们便陆陆续续的来了。都是飞着来的，有的骑着龙，有的骑着虎，还有骑着鸾凤的，各不相同。客人则是有男有女，还有光着脚丫的。其中有一位长得最漂亮的，骑着一只彩凤，穿的像是皇宫中的样子，旁边还有个侍女给她抱着乐器。这乐器有五尺来长，不是琴也不是瑟，从来没见过。
接着酒宴开始，王勉也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这酒菜真是美味至极，入口香甜之致。但是王勉心思却不在酒菜上，他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那位美女看，显然已经爱上了她。非常希望能听到她演奏一番，却又担心她不表演。
喝到差不多了，忽然一位老者起身提议：“承蒙崔真人如此雅兴，设宴招待我们，我们当然要尽兴才好。我提议，有乐器能相合的，我们就一同演奏一曲，以助酒兴如何？”众人纷纷响应，便各自取出乐器，一同演奏了一曲。乐声美妙，响彻云霄。唯独那位美女没有加入，看来是她的乐器无法与众人相合。
等到众人演奏完毕，那侍女才将怀抱的乐器从秀囊中取出，横放在桌上。那美女便轻轻的抬起双手，玉腕轻转，弹奏起来。看她的手法，跟弹古筝差不多，但乐声却要响亮好几倍。激烈之处令人心旷神怡，柔和之时又令人荡魄销魂。谈了大约有半顿饭的功夫，此间整个大殿寂静无声，连咳嗽声都没有。乐曲结束之时，铿锵一声，如击缶一般。殿上众人齐声鼓掌赞叹：“云和夫人果然是绝艺超群啊！”
又不多时，筵席结束，众人陆续起身告辞，各自跨上坐骑，一时间鹤鸣龙吟之声此起彼伏，飞起散去。
道士又给王勉收拾好了床榻，这张床真正是富丽堂皇，简直比皇帝的龙床还要华丽。上面的被褥铺盖也都是用上好的绸锦缝制的，靓丽光滑。可王勉却没有心思睡觉，他最初一看到那位美女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全是她了。之后又听到了她的演奏，那骨头里也都是她了。又想到凭自己的聪明才智，考取个功名还不如同路边捡个杂草一样容易。那时富贵之后，想要啥没有啊。又想到这可是一位仙女，自己再高官厚禄，也不过是凡人一个，她能看得上自己吗？一时间他是思绪万千，心乱如麻。
道士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对他说道：“公子前生与我一同学道，可惜后来你因为意志不够坚定，才坠入了这尘世之间。贫道并未将你当做外人，实实在在的是想要帮你脱离这污浊的世界。可惜你还是迷失的太深，糊里糊涂难以醒悟。如今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或许将来你我还有机会再相见，不过你若是想要成仙，还是需要再历一劫啊！”道士说完，指着大殿台阶下的一块长石接着说道：“你坐到这块石头之上，眼睛闭好，等到你感觉落地之后再睁开，切记切记！”
王勉照做，道士拿出一根鞭子抽打了一下石头，那石头竟然飞了起来。王勉就觉得两耳全是呼呼的风声，也不知道飞了多远了。忽然他想到，自己不知道飞得有多高，这样看下面会是怎么样的风景呢？正想着，不自觉的就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往下看了看，结果只是一片茫茫大海，无边无际。心中一惊，赶忙又闭上了眼睛。但是为时已晚，他已经随着那大石头掉下去了。只听扑通一声，王勉空中转体三万六千度接屈体后空翻一万八千度接前空翻两万七千度接直体入水。幸亏他从小在海边长大，略谙水性，没有立马淹死。不过就在他浮出水面扑腾的时候，听到了有人鼓着掌说道：“真是完美的一跳啊！”心中虽然很不开心，但知道自己这也是有救了。
果然，就在他扑腾的快没了力气的时候，一位女子将他救到了船上，还冲他打趣：“真是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呀，秀才‘中湿’啦！”
王勉一看，是位十六七岁姑娘，长得还很漂亮。他浑身湿透，冻得直打哆嗦，磕磕绊绊的说道：“冻死我了，姑娘快帮我找个火烤烤吧。”
“秀才不要急嘛，我这小船没法点火，我带你回家好了，好好帮你收拾收拾。若是您满意了，可不要忘了我哦。”
“你这是哪里话来？我可是中原有名的大才子，这不小心弄得如此狼狈，姑娘帮我渡此难关，我理应以身相许才是。怎么能简简单单的不忘就完了！”
姑娘一笑，没有再说什么，摇起桨来把船划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岸边。
姑娘从船舱中拿出刚采的一把莲花，领着王勉上了岸。走了半里地，来到一个小村里，进到了一个大户人家的院门。又经过了好几道内院门，来在了一间大屋面前。姑娘让王勉稍候，自己先进屋去了。过了一会儿，出来一位男子，看模样有四十来岁，冲王勉做了个揖，请他进到了屋中。又叫仆人去取来衣服帽子鞋子袜子什么的，让王勉从头到脚换了个遍。完事之后，那男子便问王勉的姓名家室。
王勉也不客气，说道：“我姓王名免，子黾斋。我也不是跟你吹，我在我们那旮旯也是小有名气的。我这是承蒙崔真人的殷切眷顾，请我去了天宫一游。他本是想留我的，但我觉得不如在人世间求取个功名好，毕竟这对我来说也是易如反掌之事。所以我不愿留下同他隐居，结果归途遇险，跌入水中，也是多亏了那位姑娘相救啊。”
男子还就真信了他的这番吹牛，赶忙起身，毕恭毕敬的说道：“这里是仙人岛，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鄙人姓桓，名文若。我家世代在此隐居，很少见到外人，更何况是先生这样的名人雅士，如今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啊！”说罢便嘱咐仆人做菜酾酒，请王勉落座，接着说道：“鄙人有两位女儿，大女儿名叫芳云，如今已有十六岁，还未曾许配人家。公子若是不嫌弃，便让她侍奉你吧，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王勉心想他说的估计就是救自己的那位采莲姑娘，心中自然非常愿意，赶忙起身离席，施礼称谢。
桓文若也很高兴，命仆人去请了近邻的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过来一同落座。人到了之后，便命人去将大小姐也请出来。
过不多时，忽然一股异香飘来，十几位美女簇拥着芳云来到了。王勉一看这不是采莲姑娘，但也非常美丽。光彩亮丽，简直就像朝阳照耀下的荷花一样耀眼。
见过礼之后，芳云也入座了。其他的那些美女立在她的身后侍奉，王勉这才看到那位采莲姑娘也在其中，原来她只是一位丫鬟。
酒菜上来，大家吃喝一阵之后，突然从里屋出来一位垂髫少女，也就十岁左右，但也看得出是个美人坯子。她咧嘴笑着的来在芳云身旁，拉着她的胳膊，用她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把宴席上的人挨个打量了一遍。
桓文若略带生气的冲她说道：“你这小妮子不老老实实的待在房中，跑出来干什么？”又转头对在座的客人解释：“这是我家小女绿云，聪明伶俐，就是有些调皮。她能背不少书呢，既然她跑出来了，就让她给大家背首诗助助兴也好。”
绿云大大方方，自信满满的把胸脯一挺，用她那娇滴滴的声音背了三章《竹枝词》。大家纷纷称好，便在她姐姐身旁给她加了个座。
桓文若又对王勉说道：“王公子是位旷世奇才，想必佳作必然很多，不置可否赐教一二，我等洗耳恭听。”
王勉也不客气，站起身来，胸脯一挺，慷慨激昂的吟诵了自己新做的一首诗，完事之后，左顾右盼，洋洋得意。
诗中有两句是：“一身剩有须眉在，小饮能令块磊消。”有位在座的老者反复的背诵着这两句，似乎是不太明白。芳云便低声跟他说道：“这上句讲的是孙行者逃离火云洞，下句则是猪八戒过子母河。”一座皆笑，拍手叫好。桓文若又请王勉再赐教一首，王勉便又吟诵了自作的一首名为《水鸟》的诗，吟到“潴头鸣格磔……”的时候，忽然忘了下句，只好一边嘟囔着一边想。这时芳云歪头跟妹妹悄悄的说了句话，说完便掩口笑了起来。绿云开口跟她父亲说道：“姐姐已经帮姐夫续上下句了，就是：‘狗腚响崩巴。’”在座众人哄堂大笑，王勉脸上有些不好看了。桓文若瞪了芳云一眼，王勉才稍微恢复了点脸色。
桓文若又请王勉谈谈他的文章。王勉心想这些世外之人肯定不知道八股文，不如我就拿我夺冠的那片文章来说说吧。于是他说道：“小可曾作一篇文，题为‘孝哉，闵子骞’，破题写到：‘圣人赞大贤之孝……’”刚说这么两句，绿云就打断了他，冲着父亲说道：“圣人没有夸奖自己门徒的，‘孝哉……’这句话，肯定是别人说了之后强加于他的。”王勉一听，一下子就没了兴致，不再讲了。
桓文若笑了笑，说道：“小孩子知道什么！我们不讨论这个，只讨论文章。”
王勉这才继续将文章背诵下去。只是他每讲几句，姐妹两个必然会低声的耳语一番。似乎是在对他的文章做评论，但是声音太小，实在听不清。王勉也不搭理他们，只是背自己的。每每说到精彩的地方，还会把考官的评语也捎带着讲述一下。当他说道有句考官评论：“字字痛切”之时。绿云接上话茬：“姐姐说，这个‘切’字应该删掉。”众人疑惑不解。桓文若虽然也不明白，但知道若是问下去，怕是她又会说出什么挖苦的话，也没敢深问。王勉也没有在意，继续背诵。结束之后，又将考官的总评叙述了一番，其中有句：“羯鼓一挝，则万花齐落。”芳云又掩口在妹妹耳边说了些什么，姐妹两人笑的东倒西歪。绿云说道：“姐姐说了，羯鼓应当四挝。”众人又是一番疑惑。绿云张口还想继续说，芳云忍住笑冲她说道：“鬼丫头你要是敢说，我就打死你！”众人更加疑惑，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绿云忍不住，说道：“去掉‘切’字，便只剩‘字字痛’了。痛则不通，便是字字不通。鼓要四挝，鼓声为‘扑通’，四挝便是‘不通不通不通不通’呀。”
满座大笑，桓文若赶忙起身，对姐妹两个一通训斥，又给王勉倒上一杯酒，端起给他赔礼道歉。
王勉一开始还自以为很了不起，目中无人，古往今来的哪位才子都看不上眼。现在则是神情沮丧，羞愧难当，只剩一个劲儿的出虚汗了。
桓文若看他这副模样，赶忙转移话题，也借此安慰一下王勉，说道：“在下这里有一个上联，还请在座的各位对一个下联：‘王子身边，无有一点不似玉。’”众人还在思索，绿云却脱口而出：“黾翁头上，再着半夕即成龟。”芳云首先笑出声来，伸手照着妹妹的肋下就扭了一把。绿云赶忙跳到一旁，回头说道：“关你什么事呀！你骂他骂的那么开心，就不是事，别人说他一句，就不愿意了？”
桓文若冲她骂道：“你这死丫头，不要在这捣乱了，赶紧回屋去！”绿云这才笑着跑回了里屋。
众位老者也相继起身告辞。宴席结束，众丫鬟便领着夫妻二人来在洞房。房内这陈设实在是精美，不论是烛台、屏风、床榻都是世间少见之物。再看房北墙还立着一整排书架，各种书籍应有尽有，摆得满满当当。王勉不禁心中感叹，两人落座聊了一会儿，才发现他这娘子博学多才，比自己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直到此时，王勉才觉得自己真是才疏学浅，还骄傲自大，羞愧难当。芳云叫了一声“明珰”，那采莲姑娘应声而来，他这才知道姑娘的名字。
王勉被讥讽了那么多次，心中不仅担心妻子会看不起他，没想到芳云虽然对他是言语戏谑，但在闺房之中，跟他却十分恩爱。
日子久了，王勉又开始有事没事的做些诗词吟诵。芳云便跟他说道：“我这有句良言相劝，不知相公能否采纳？”
“娘子有话只管说便是。”
“相公从此之后不要作诗，这样也是一种掩盖自己拙劣的办法。”
王勉顿时脸就红到了脖子，心中惭愧不已，从此真就不再作诗了。
又过一段时间，王勉跟明珰开始勾勾搭搭了。他还曾跟芳云说道：“明珰对我也是有救命之恩的，希望娘子对她格外的好些。”芳云自然应允。夫妻二人在房中喝酒聊天、弹琴唱歌、下棋打牌时候，也经常会将明珰叫来一起玩耍。时间一长，这两人关系就更加的亲密了。时常还会眉目传情或者做点隐蔽的小手势什么的。芳云自然也有所察觉，略略会对王勉责备一番。王勉当然就是含糊应对，死不承认。
有一天晚上，夫妻二人对坐喝酒聊天，王勉觉得有点单调，便提议把明珰叫来，芳云不同意。王勉便说道：“娘子读了那么多的书，怎么偏偏忘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那一番话语了？”
芳云一笑，说道：“我常说郎君的文章不通，今日一看果然如此。郎君连断句都不会了吗？那是这样念的：‘独要，乃乐于人要；问乐，熟要乎？曰：不。’”听罢，王勉只得一笑了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出自《孟子·梁惠王下》，原文有一句是：“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乎？曰：“不若与人。”芳云这里故意说错，用现在的话来说大概是：“自己需要的时候，才会将别人叫来一同玩乐。这样的快乐会有人要吗？回答是：不。”）
之后一天，芳云绿云姐妹两个被邻家姑娘邀请去玩，王勉便抓住了这个机会，赶忙将明珰叫来，两人好好的亲热了一场。结果到了当天晚上，王勉就感觉小腹有点疼，等疼痛过去，发现自己那特别部位竟然肿了。他很害怕，便跟芳云说了。芳云笑着说道：“看来明珰对你的恩情你终于报答了呢。”
王勉哭笑不得，也不敢再隐瞒，只好把实情都说了。
芳云说道：“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我也没有办法，反正它也不疼不痒的，就这样吧，不用管了。”
王勉也没有办法，只能是干靠着。可是好几天过去了，没什么好转，他心中不免有些郁郁寡欢。芳云自然了解他的心思，却也不闻不问的。只是有时会盯着他看，一双大眼睛如秋水般清澈，又像星辰一般明亮。王勉便说道：“娘子这样子正是书中所写的‘胸中正，则眸子瞭焉’。”
芳云一笑，说道：“那相公就是‘胸中不正，则瞭子眸焉’。”
“没有”的“没”字，谐音跟“眸”比较接近。“瞭子”则是某地方言对某一人体器官的称呼。此处是芳云借谐音和方言调笑王勉。
王勉也给她逗乐了，笑着说：“娘子莫要再取笑了，还请给我个药方治一治吧。”
“郎君不听我的劝诫，还怀疑我是妒忌吧，你可不知这丫鬟是不能乱来的。我可是真心对你好，你却只当是耳旁风，所以我也就不想搭理你。不过事已至此，你也受到教训了，我就给你治治吧。但是作为医生，治疗之时是一定要审查一下患处的。”说罢芳云便将手伸进了王勉的衣服里，口中还念念有词：“黄鸟黄鸟，无止于楚。”王勉被她逗得大笑，笑罢那病也好了。（此处芳云念的词是取自于先秦民歌《黄鸟》一文，其中一句“交交黄鸟，止于楚。”）
又过了几个月之后，王勉越来越想念家中的父母以及妻子孩子，便告诉了芳云。芳云说道：“相公想要回家倒也不难，只是你若一走，你我就再没有重逢之日了。”
王勉听罢竟然哭了起来，说道：“娘子怎么说这样的话呢？我虽然想念家乡，但是也不能没有娘子啊！不如就请娘子与我同归故里，这样岂不就两全其美了？”
芳云低头想了好久，才点头同意。
于是桓文若便摆下酒宴给小两口践行，吃了一会儿，绿云提着个篮子来在了屋中，说道：“姐姐要远行了，此一别我也没什么东西相送。怕姐姐到了海南没有房子住，我便连夜帮你造了一处宅院，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芳云很高兴，给妹妹施了个礼才收下。拿到眼前仔细观瞧，原来那楼阁房屋都是用细草编织的，大的有枸橼那么大，小的则像橘子大小。大约有二十来座，每座都十分精致，雕梁画栋，历历可数。房屋中还有帐幔床榻，像芝麻粒一样大小。王勉只觉得这是小孩子的玩具，但是也暗暗赞叹做工的精美。芳云则说道：“我实话跟郎君说吧，其实我们都是地仙。因为与你有一场夙缘，所以才答应跟你回去。其实我本不想踏足红尘，但是看在你还有老父亲的份儿上，也不好驳你的心愿。待到老父亲寿终正寝之后，我们还得再回来。”
王勉其实也早知道这个媳妇非同一般，如今她已经据实都说了，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桓文若边送边问道：“你们回去是走水路还是陆路呢？”
王勉答道：“如今正是汛期，水路多凶险，我们还是走陆路吧。”说罢到了门外，一看车马早已都准备好了。
拜别了老丈人，小两口便上路了。这车马那个快啊，比现在的高铁还速度，一会儿便到了海边。王勉看了看这无垠的大海，心中正担心该去何处找路。芳云却从怀中掏出白绫一匹，向着大海就抛了过去。只见那白绫竟然化作了一道长提，有一丈多宽。车马瞬间便走了过去，长提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之后来在一处地方，看样子被潮水冲刷过不久，地势平坦，四面辽阔。芳云便令车马停下，从篮子中取出那些草房子，带着明珰那些丫鬟，四处摆放了一番。然后一眨眼的功夫，那些房子就变成了真正的房屋。大家一起进去，将行李安顿在了此处。王勉四处一看，这里竟跟他在岛上住的那宅院是一模一样，甚至房中的桌椅板凳还有床榻都没有变化。
此时天色已晚，便在此住下了。第二天一早，就让王勉回家去将父母孩子都接过来。
王勉指挥着车马直奔家乡，到了家中一看，房子却已经是别人的了。找了乡亲一问，才知道母亲和妻子早就死了，只剩下老父亲还健在。他儿子沉迷赌博，房屋田地早就都输给了别人，爷孙两个无处可居，暂且在西村一位好心人家居住。
王勉刚刚往家走的时候，那考取功名封侯拜相的想法还在心中萦绕不去。结果到家一看这番场景，心情沉痛，悲伤不已。心中琢磨这荣华富贵即便是能够挣到手，最后又跟空花有什么区别？
接着驱车来到了西村，见到了老父亲，衣衫褴褛，容颜憔悴。父子二人抱头痛哭。问及那不肖子，竟然是出去赌钱还没回来。王勉便只讲老父亲载回了家中。芳云拜见之后，赶忙命人烧水让公公洗浴，又给他拿来了新衣服，专门收拾了一间好房子给他居住。之后还请了好些老朋友来跟他聊天拉呱，伺候的简直比那些世家贵族的还要舒坦。
后来王勉的儿子也找了来，王勉闭门不见，不过也拿了二十两银子给他，命人给他带话：“这些钱给你去娶个媳妇，之后好好过日子。要是再敢来，我就拿鞭子抽死你！”儿子收下银子，哭哭啼啼的走了。
王勉自从回来之后，不太跟别人来往。但是若是老朋友来拜访，他必然会热情接待，而且十分谦卑客气，一改曾经那喜欢挖苦人的毛病。特别是有位叫做黄子介的，跟他是老同学了，虽然也是名士但命途多舛。王勉留他在家中住了很久，两人时常单独聊天，还送给他许多的财物。
这样三四年过去了，王老爷子终于驾鹤西去，王勉花费了许多钱给老爷子挑了块好坟地，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当时他的儿子早已娶了老婆，儿媳妇管束的很严厉，他儿子也很少去赌了。在葬礼这天，儿媳妇才得以拜见了公公婆婆。芳云见到这儿媳妇，夸赞她治家有方，还送了她三百两银子让她去买屋置地。
第二天，黄子介跟王勉儿子一起又来拜访，却发现那片宅院都已消失不见，人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蒲老先生点评道：为了美女，有的人就算是下地狱也会不懈的追求，何况还可以长生不死呢？若是都知道了地仙竟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出嫁，怕是就没人愿意当官给皇帝办事了吧。因为喜欢讽刺挖苦别人而被减了福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仙人难道就不用忌讳这样的做法吗？看芳云的那张嘴，也是够尖酸刻薄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