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嫦娥
一百二十一、嫦娥
太原有一位宗子美，跟随父亲四处求学，这天来到了广陵（今扬州）。
宗父在这里有一位好友，住在红桥，人称林妈。
一天，父子两个路过红桥的时候，正巧就遇见了林妈。林妈非常热情，非要邀请两位到家中坐坐，喝喝茶，聊聊天。
来在林妈家中，有一位姑娘再桌旁侍奉，这姑娘非常漂亮，宗父忍不住的夸赞了几句。林妈看了宗子美几眼，说道：“大公子性格温和儒雅，又这么英俊，真是像个大姑娘一样呢。这是有福之人啊。您要是不嫌弃，就让我这姑娘给你做儿媳妇怎么样？”
宗父哈哈大笑，拍着宗子美的后背催促他起身，说道：“还不赶紧去拜见你的岳母大人，林妈可是一诺千金啊！”
其实之前林妈是一个人独居的，后来一天这姑娘不知从何处独自跑到她家，说自己孤苦一人，希望林妈能收养她。问她的名字，她就说自己叫嫦娥。林妈也挺喜欢她，也就让她住下了。但实际上林妈还是别有用心的，毕竟姑娘漂亮，她是以奇货居之，等到有机会好卖个大价钱。
这时宗子美刚刚十四岁，看到这样一个大美人心中也是欢喜异常，再加上父亲与林妈的那一番对话，心想肯定回家不久父亲就会给他办婚事了。结果宗父却好像忘了这件事一样，完全没有任何表现。
宗子美坐不住了，心急如焚，便偷偷的跟母亲说了。宗父知道时候，笑着跟他说道：“那是我跟那贪婪的林婆子说笑呢，那姑娘她是要卖大价钱的，还不知要多少黄金，可不是说几句话就能成的！”
一年过去了，宗子美父母双双过世，但他还是忘不了嫦娥。等到服丧结束，他便托人去跟那林妈提了一下当年许婚的事情。起初林妈不承认，后来宗子美就生气了，亲自去登门拜访，说道：“我这人生平从来不是那种轻易对人弯腰的人，为什么林妈却如此的看不起我？若是您真的要背弃前言，那我一定会让您付出代价的！”
林妈只好说道：“我以前跟您的父亲说过许婚的玩笑话，也许是有过的，但是并没有确实的约定，后来也就忘却了。如今公子您既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难道我还要留着她去许配给天王不成？只是我天天将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也是指望着将来能换得千两白银。看在咱们两家世交的份儿上，我只收您一半的彩礼，您觉得如何？”
宗子美这下哑口无言了，毕竟五百两银子不是小数，他是真拿不出来，只好灰溜溜的告辞回家去了。
当时有一位寡妇在宗子美家西租了个房子住着，那寡妇有个小女儿，刚十六七岁的年纪，小名叫做颠当。宗子美偶然见过几次，发现这姑娘美貌不亚于嫦娥，心中也是十分爱慕，于是就总是找借口给寡妇家送点财米油盐的，顺便见见颠当。
时间一长，两人就渐渐熟悉起来，时常眉目传情，但是却没有机会诉说心境。直到一天傍晚，颠当竟然翻过墙头到他家来了，说是借火。宗子美当然明白这只是借口罢了，当下就拉住了她的手没让她再离开，从此两人便成就了好事。
宗子美让颠当嫁给他，颠当却推辞说要等自己出门做生意的哥哥回来再说。于是两人只好先偷偷相会，来往密切。
有一天，宗子美出门办事路过红桥，看到嫦娥一人在林妈家门内。宗子美低头想要赶紧走过。嫦娥却看到了他，招手跟他打招呼。宗子美站住了。嫦娥又招手，这次是让他进屋。嫦娥问他为什么背弃了婚约，宗子美便将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嫦娥愣了一会儿，转身进了里屋，一会儿拿了一锭黄金出来，要给宗子美让他做聘礼。
宗子美不肯接受，说道：“我原本以为跟你的缘分已经尽了，于是便跟别人有了婚约。我若收下这金子再跟你定亲，那就辜负了人家；我若收了这金子却不跟你定亲，那就辜负了你。我实在是谁都不敢辜负啊！”
嫦娥沉默了好久，说道：“公子的婚约，我其实早就知道了。但是那事肯定是不会成的。就算是成了，那我也不怪你负心。你快拿着，赶紧走吧，林妈就快回来了。”
宗子美一下没了主意，仓促之下便拿了金子回了家中。
第二天夜里，他便把这事告诉了颠当。颠当似乎觉得嫦娥说的很有道理，就劝宗子美专心对待嫦娥才是。宗子美没想到颠当会这样说，一时竟无言以对。颠当却以为他是舍不得自己，于是说自己甘愿做小，宗子美这才露出了笑容。第二天便派媒人带着金子去邻家求亲了。林妈这下没了借口，只好将嫦娥许配给了宗子美。
过门之后，宗子美便跟嫦娥讲述了颠当说过的那些话，嫦娥微笑着，怂恿他赶紧去找颠当商量纳妾的事。
宗子美非常开心，就想着赶紧跟颠当说说这事，但是却好久都没到人。嫦娥知道颠当这是躲着自己，于是找了个借口回娘家几天，以便给她创造机会。临走嘱咐宗子美一定要把颠当贴身戴的香囊偷来，这事才能成。
嫦娥走了没多久，颠当果然就出现了。宗子美迫不及待的跟她商量纳妾的事情，颠当却说不着急。两人聊了一会儿，宽衣解带准备上床的时候，宗子美注意到在颠当胁下果然有一个紫色的香囊。
宗子美伸手去拿，不料颠当忽然脸色大变，往后一躲，说道：“公子现在跟别人是一条心了，跟我却已经是有了二心！你这负心郎，从此你我永别了吧！”
宗子美赶忙道歉挽留，颠当并不理他，穿好衣服出门而去。
没过几天，宗子美去颠当家中探望，却发现租客已经换成了一位从苏州来的商人，颠当母子早已搬走，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无处打听。
宗子美自从娶了嫦娥，家境暴富，房子也扩建了好多，阁楼长廊的几乎都要修到大街上了。嫦娥还是个很爱玩的女人，有一次看到宗子美在欣赏美女的图画，她也跟着一起欣赏起来。宗子美便说道：“我时常想，像宝贝儿你这样的美人，恐怕天下不会再有第二个了。但是我也不曾见过赵飞燕、杨贵妃，不知她们与你比又怎样？”
嫦娥轻声一笑，说道：“你若是相见，那倒也不是难事！”于是她拿过画卷仔细的看了一会儿，便走去了里屋，在梳妆台前一番捯饬，然后模仿着赵飞燕跳了一曲舞蹈；过一会儿又模仿贵妃醉酒的姿态。个头的高低，腰肢的胖瘦嫦娥似乎都能随意变换；脸上的神情，肢体的动作模仿的更是惟妙惟俏，简直跟画上的人一模一样。正表演时候，外面进来一个丫鬟，竟然没有认出自己的女主人，还惊讶的问别的丫鬟这是谁家的娘子。等再仔细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就是嫦娥，不禁笑起来。宗子美更是笑的合不上嘴：“我娶了这一位美女，却相当于是把古今以来所有的美女都娶回家了啊！”
一天夜里，正熟睡之际，忽然有好多人敲门冲进屋来。登时房内火光四起。嫦娥赶忙爬起来，惊讶的说道：“进贼了！”宗子美也醒了过来，刚要开口喊，就有一人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吓得他大气也不敢喘了。这时又有一人把嫦娥背起来就跑了，众贼人也相继哄散而去。宗子美这才喊出声来，家仆们听到喊声也都集中过来，四处查看，却发现家中值钱的物件竟然一件都没少，只是嫦娥被掳走了。
宗子美十分悲痛，每日浑浑噩噩，跟丢了魂似的。官府虽然派人追捕，但却一直都没有结果。就这样一晃三四年就过去，宗子美越发觉得日子过得没意思，于是便以进京考试为借口，去了京城居住。
在京城住了半年多，也是四处找人打听嫦娥的下落，甚至他把京城所有的挂摊都问了个遍，也没有任何的线索。直到有一天，他偶然从姚巷路过，看到有一位女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低着头匆忙的走着，就像是一个乞丐。宗子美停下脚步仔细一看，竟然是颠当，他大吃一惊，忙问道：“宝贝儿你怎么沦落到这副模样了？”
颠当抬头看到是他，说道：“自从那日别后，我便跟随母亲去了南方，结果不久母亲去世，我被坏人抢去，卖给了一旗人家做丫鬟。从那以后挨打受冻，也没吃过一顿饱饭，日子苦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宗子美潸然泪下，问道：“那能给你赎身吗？”
“难啊！要花好多钱的，只怕你也没办法啊。”
“实不相瞒，我这几年还是小有积蓄的。只是我现在是在此租住，也没带太多钱。不过就算是把我带的东西都卖掉，我也在所不辞。如果还不够，那我就回家去拿。”
“好吧，那就先这样试试吧，明天我再西城外大柳树林等你。你可要自己一个人来，就算是仆人也一个都不要带。”
“好，那就明天见。”
第二天，一大早宗子美就跑去了那片树林，结果颠当已经在那里等他了。但是看她的样子却跟前一日大不相同。脸上妆容精致，衣着也是光鲜亮丽。宗子美很惊讶，问她是怎么回事。颠当笑着说：“我昨日就是试探一下公子，万幸公子还不曾忘了旧情。请到敝舍一坐，我定当好好报答公子。”
于是二人同行，往北走了不远，就到了颠当家。摆下酒菜，二人边喝边聊。宗子美相让颠当跟他回家，颠当说道：“我还有不少事在身，实在不能陪你回去。不过关于嫦娥的消息，我倒是知道一些。”
“是吗！？那太好了，烦请娘子相告。”
“其实她行踪飘忽不定，关于她具体的地点，我也不能确定。但是在西山有一位老尼，是个独眼，你去找她询问，她肯定知道。”
“那真是太好了，万分感谢！”
当夜，宗子美住在了颠当家。第二天一早，颠当给他说明白了路径，宗子美便上路了。来到西山中，果然找到一处古寺，寺墙都已经倒塌干净了。寺内有一丛竹林，林中有半间茅草屋，有一位老尼在屋里做针线活。宗子美进了屋，她也不搭理。宗子美上前施礼，老尼才抬头看看他。宗子美做了一下自我介绍，便开门见山的问起嫦娥的下落。
老尼说道：“我这年过八十的老瞎子，与世隔绝很久了，怎么会知道嫦娥的下落呢？”
“仙姑在此久居，必不是凡人，还望您发发慈悲，就告诉我吧。”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不过倒是有几个亲戚，说好明天晚上要来看我。其中有几个小辈女子，或许有认识嫦娥的，当然也说不定不认识。你要是愿意问问看，那就明晚再来吧。”
“那就谢谢仙姑了，小生明晚再来打扰。”说完宗子美深施一礼，暂且告辞而去。
第二天还没黑天，宗子美就来了。结果那老尼却早就出门而去，破门还上了锁。宗子美在门口等了好久，一直等到深更半夜、明月高悬，也不见老尼回来。宗子美急的绕着房子转圈，却想不出什么办法。就在这时，忽然他听到远处有动静，仔细一看，原来是几位女子正向这边走来。再仔细一看，嫦娥也在其中。宗子美高兴坏了，飞似的跑过去，想要抱住嫦娥，却被她多开，但也还是抓住了她的衣襟。嫦娥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鲁莽的家伙，吓死我了！定是那可恨的颠当饶舌，又让这情欲来纠缠。”
宗子美才不管她说什么，拉着她坐在路旁的石头上，跟她诉说着这些年的思念之情。说道动情之处，不禁眼泪就留下来了。
嫦娥耐心听完，说道：“实不相瞒，我其实真就是月宫中的嫦娥。因为犯了错被贬到人间，在尘世中漂泊了那些时日。后来期限到了，便假装是被劫匪掳走，也是为了断了公子你的念想。那位老尼其实也是王母娘娘府上的看门人，我刚刚被贬之时，也是多亏了她的照顾。所以我时常也会来看望她。如今公子你若能放我回去，我便让颠当嫁给你。”
宗子美却像没有听到嫦娥说话一样，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拉着嫦娥的手，低头流泪。嫦娥这时忽然把头仰了起来，看着远处说道：“姐妹们来了！”宗子美也抬头朝着四面看了看，却没有看到什么。可就在他回头时候，嫦娥却不见了踪影。宗子美一下子就大哭起来，边哭边把裤腰带解了下来，在旁边找了一棵树，伸着脖子把自己吊了上去。也不知吊了多久，恍惚中就感觉灵魂已经离了躯体，站在地上一片怅然，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寺庙之外。这时就见到嫦娥向他走来，竟然将他捉住提了起来，双脚都离开了地面。嫦娥提着他进到了寺中，把树上的尸体娶了下来，放在地上。然后抓着他往尸体上又推又挤，口中还呼喊着：“痴郎，痴郎！嫦娥来了。”
忽然间，仿佛从一场大梦中惊醒，刚刚定了定神，就见嫦娥满脸怒气的说道：“颠当这个贱丫头！不光害我，还要杀我郎君，我一定不会饶了她的！”说完扶起宗子美，下山雇了顶轿子回住处去了。
第二天宗子美便命家奴准备行装，他又只身一人出了西城，准备去登门谢谢颠当。等到了地方一看，却发现那房屋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根本就像是没有人住过似的。宗子美在惊讶之中返回了住处。心中还暗自窃喜还好没有惊动嫦娥。结果进门一看，嫦娥正面带微笑等着他，说道：“郎君见到颠当了吗？”
宗子美惊讶的说不出话。
嫦娥接着说道：“郎君背着嫦娥出去，怎么能找得到颠当呢？你还是老实坐这里等着吧，她自然会来的。”
没过多久，颠当果然来了。一进门就惊慌的跪伏在地下。嫦娥叠起手指敲了敲她的脑袋说道：“你这小鬼头害人不浅啊！”
颠当吓得赶紧磕头，口中说着：“请娘娘饶命，请娘娘饶命。”
嫦娥说道：“你把人都推坑里了，难道还想自己脱身到九天之外不成？广寒宫十一娘过几天就要下嫁了，需要绣枕一百个，绣鞋一百双。你跟我回去，我们一同准备。”
颠当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恭恭敬敬的说道：“您还是分一部分给我吧，我在家绣制便是，到期一定如数奉上。”
嫦娥摇了摇头，不同意。转头跟宗子美说道：“郎君若是帮她求情，那我便放她回去。”
颠当抬头看着宗子美，宗子美却只是微笑不说话。颠当气的怒目瞪了他一眼，说道：“那请娘娘准我回去跟家人说一声吧？”嫦娥点了点头，颠当便离去了。
宗子美问嫦娥这颠当到底是什么人，嫦娥说道：“她不过就是西山上的一只狐仙罢了。”
之后宗子美买好了车马等着。第二天，颠当果然回来了，于是一家人坐车回家了。
然而嫦娥这次回家，却总是面色凝重不像之前那么喜欢玩闹了。宗子美每次想跟她亲热，她都会偷偷的让颠当代替她。颠当很聪明，而且善于迷惑人。嫦娥却喜欢独处，所以经常推脱。有一夜，都已经过了三更天了，还能听见从颠当房中传出吃吃的笑声。嫦娥叫丫鬟过去偷偷查看，丫鬟回来了，却不说什么，只是请嫦娥自己去看。嫦娥只好去窗口偷窥，却看到颠当打扮成了自己的模样，宗子美抱着她，口中还一个劲儿的喊：“嫦娥，嫦娥。”
嫦娥轻笑一声回了自己房中。过了一会儿，颠当忽然觉得心脏一阵剧痛，赶紧穿上衣服，拉着宗子美就跑去了嫦娥那里。一进门她就跪在了地上，请求嫦娥饶命。嫦娥却说道：“你把我当成那害人的巫医了不成？我看是你自己想要模仿西施病心的姿态吧。”颠当赶忙一个劲儿的磕头，不停地说自己知错了。嫦娥这才说道：“好了，好了。你起来去吧。”颠当这才起身，不好意思的笑着回自己屋了。
后来有一天，颠当偷偷地跟宗子美说：“我能让大娘子学观音你信不信？”宗子美当然不信，于是两人便打赌。嫦娥正在屋中打坐，两眼似闭非闭，颠当悄悄地拿着一只插着柳枝的玉瓶放在了嫦娥面前的几案上，然后把自己头发散开，双手合十站在嫦娥身边，樱唇微张，皓齿微露，目不转睛的望着前方。
宗子美给逗乐了，不禁笑出了声。嫦娥听到了，睁开眼问这是怎么回事。颠当说道：“我在学龙女侍奉观音呢。”
嫦娥给气乐了，笑着骂道：“你这疯丫头，既然这么喜欢观音，那你就学童子拜观音好了！”
颠当说了一声：“遵命！”然后就把自己的头发束成了发髻，朝四面拜起来。只见颠当的动作越来越快，几乎开始原地旋转起来。这已经不是童子拜了，更像是在跳舞。动作千变万化，腰肢时而舒展，时而弯曲，最厉害的时候甚至脚尖都要碰到头了。
嫦娥似乎也很欣赏这一番舞蹈，放开了打坐的姿势，把脚向前一踢，似乎是要伸展一下。颠当这时则正好仰起头来，嘴巴碰到了嫦娥的玉足，便顺势轻轻咬了一下。嫦娥正放松呢，忽然感觉到一股热流从脚尖向上升来，直达心间。顿时感觉神迷意荡，情难自己。赶紧运气定神，冲颠当呵斥道：“你这狐奴才，不要命了吗！魅惑人也不看看对象！”
颠当吓得赶忙跪倒在地，嫦娥还不放过她，继续训斥。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嫦娥便对宗子美说道：“这颠当狐性不改，刚刚我差点就被她魅惑了。要不是我定力深厚，就着了她的道儿了。”
从此之后，嫦娥遇到颠当，总是一副防范的姿态。颠当是又惭愧又担心，只好跟宗子美说：“我对大娘子一切的一切，都是打心底里喜爱，这爱已经到了极点，我只能会去拼命的讨好她。要说我有其他的心思，莫说我不敢，我也不会忍心啊！”
宗子美便将这话转告了嫦娥，这样嫦娥才对她放下了戒心。
只是颠当和宗子美还是经常玩闹，一点也不知收敛。嫦娥便时常劝解宗子美，却也劝不住。最后带的家中大大小小的丫鬟也都开始跟着他们瞎胡闹。
一天，颠当和宗子美一起扶着一位丫鬟，玩贵妃醉酒的游戏。他两个相互使了个眼色，趁着那丫鬟假装醉酒站不稳的时候，一起松开了手。结果那丫鬟就从门口的台阶上摔了下去，虽然台阶不高，但碰巧就摔对了地方。只听一声巨大的闷响，就像是倒了一堵墙，那丫鬟躺在地上不动了。众人吓了一跳，走进一看，人已经没了气息。大家吓坏了，赶忙去禀告了嫦娥。
嫦娥也很吃惊，说道：“闯祸了吧！我之前怎么说来着？”跟着来人过去仔细看了看，确实是死了，已经没救了。只好派人去告诉了死者的父亲。
这位父亲不是个善茬，无赖是出了名的。他嚎哭着跑来，把女儿的尸体搬到了宗家正屋里，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宗子美吓得把里屋的门紧紧关上，不知如何是好。
嫦娥只好亲自出来，说道：“主人就算是把丫鬟虐待死，按律法也不需偿命。况且你女儿这是意外情况，你怎么知道就救不活了？”
“这四肢都冰凉了，怎么还能再活过来！”
“那你也不用咋呼，就算是救不活，不还有官府吗？”嫦娥说完便过去蹲下摸了摸尸体，那丫鬟竟然醒了过来，嫦娥赶紧把她扶起来。转身怒气冲冲的对着那父亲喊道：“幸好这丫鬟没死，你这狗奴才竟然在这如此猖狂！来人给我把他绑起来送官！”
父亲一看这样了，也没话说了，只好跪地求饶。
嫦娥说道：“看你既然知罪了，我姑且就不追究了。不过小人终究是无赖，反复无常，你这姑娘留在我这怕是将来还会惹出祸端，你还是把她领回去吧。当年买她的钱，你原数还给我就是，我也不要你利钱了。你赶紧回去筹钱吧！”说完派人把他押了出去，让他去请了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作保，写了个文书，签字画押。之后嫦娥叫过那丫鬟，让那父亲亲自询问女儿的伤势如何。丫鬟则回答：“没受什么伤。”这才让他们回家去了。
接着嫦娥把家中所有的仆人都召集过来，挨个教育了一通。又把颠当叫来，严厉的训斥了一遍。最后跟宗子美说道：“你现在知道了吧，作为一个人上之人，一颦一笑都要多加注意。咱家这爱玩闹是我开的头，结果却发展到不可收拾。世间祸事属阴，而乐事属阳。阳极阴生，乐极生悲，这是阴阳循环的定数。这丫鬟的祸事，是鬼神给我们的一个警告啊，如果还不收敛，执迷不悟，那么距离家破人亡也就不远了。”
宗子美毕恭毕敬的听着，颠当则哭了起来，请求嫦娥相救。于是嫦娥便用手掐住了她的耳朵，过了一会儿才松开。颠当则是一幅迷茫的神情，然后如梦方醒一般，伏地拜倒，高兴地像是要跳起舞来。
从此之后，宗家变得清静安宁，没有敢再胡乱玩闹的了。
那个丫鬟回到家中之后，没病没灾的忽然就死了。他的父亲也拿不出赎金，只好托村里一位老人来找嫦娥帮他求情。嫦娥便答应免去了他的赎金，而且念在他的女儿曾在宗家干活的份儿上，还送了他一口棺材。
宗子美时常因为没有子嗣发愁，不多久，嫦娥的腹中忽然传出婴孩的啼哭声，于是嫦娥便用刀在自己肚子左边划了一道口子，果然就取出来一个男婴。没多久，嫦娥又有了身孕，这次她又在自己肚子右边割了一刀，取出来一个女孩。
男孩长得像父亲，女儿则像母亲，长大之后，都是找了高门大户结了婚。
蒲老先生点评道：阳极阴生，这真是一句至理名言啊！有仙人相陪，可以带给我无上的快乐，消除我的一切灾祸，延长我的寿命，甚至能让我长生不死。这样的温柔乡，就算是一直到老死也未尝不可，但是仙人为什么还会有忧愁呢？都说天运循环，这是世间的常理，可是世上那些一直困苦从未有过好运的人又该怎么解释呢？听说宋朝曾经有一位求仙却没有成功的人时常这样说：“就算是让我做一天的神仙，那我也死而无憾了。”这话现在听来，我是连笑都懒得笑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