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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庙堂(下)

崔煜并没有带我直接回家,而是抱着我去了魏王府的正厅,姑母正在厅上坐着,而魏王夫妇则双双侧立在姑母跟前。

姑母见崔煜和我到了,忙起身亲自过来询问我可还安好,我只道并无大碍,只是崴了脚,暂且不能给她老人家请安了。

“自家人行什么礼?你没事才最要紧!只是……”姑母竟连细枝末节都注意得到,关切地问我,“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谁打你了?是魏王还是老七?”

我不便多言,只给了姑母一个眼神。

姑母会意,缓慢而又不失威严地走到魏王跟前,伸手便是一巴掌。

临了还不忘讽刺道:“真是贵妃养的好儿子!这一巴掌,本宫替卿卿还给你,今日之事,本宫会悉数回禀陛下,魏王,好自为之!”

说罢便领着崔煜和我扬长而去。

出了魏王府,姑母并没有摆驾回宫,而是同我们一道回了崔府。

马车停在府外,崔煜先下了马车,又将我从马车上抱了下来。想是家里早早得了口信,此刻阿爹阿娘、伯父伯母还有些许奴婢早已在外恭候凤驾。

众人拜见姑母后,阿娘首先噙着泪冲到崔煜面前,看着他怀中的我便是一阵关怀:“我的姑娘啊!你可算回来了,你怎么这样了?伤到哪里了?你要是有什么好歹,娘也不活了!”

崔煜看阿娘焦急万分,便安慰道:“阿娘,卿卿只是脚伤了,并没什么大碍,您放心。”

不想本是善意的谎言,竟惹的阿娘气急败坏,边哭边斥责崔煜道:“你倒是个有良心的,什么叫只是伤了脚?她可是你亲妹妹!”

如此,崔煜便是有口也难辩了。

见阿娘这般狼狈的模样,我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若不是我不顾家里人劝阻,执意要与萧澈纠缠,也不至于教阿娘忧心至此。

我感到双目胀胀的,却不敢再让阿娘为我担心,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又深吸了一口气道:“没事的阿娘,我这不好好的吗?您放心。”

阿爹见状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阿娘的肩膀,劝慰道:“丫头受惊了,先让阿煜抱她进去歇着吧。”

“哥哥说的是,卿卿定是吓坏了,嫂嫂先让她下去洗洗风尘,好生休息才好。”

“对对对……赶紧进去吧,丫头穿着单薄,在门口待久了再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姑母和伯父随即也附和道。

“哎呀呀!是我思虑不周了……殿下,我先带卿卿进去了,”关心则乱,阿娘竟忘了君臣之礼,不等姑母回答,就又吩咐女使,“那个……快去给姑娘准备沐浴的热水,还有干净的衣服,快去!”

随后,崔煜跟着阿娘,将我送去徽音阁。屋内,洗澡水早已备下,崔煜便回避了出去。

这一日的风波下来,我已是疲惫不堪,浸入热水中的那一瞬间,我终于得以彻底放松下来。这才体会到,原来拥有这片刻的安宁,竟也是一种奢侈。

阿娘遣散下人,定要亲自替我加热水,就像小时候那样。可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多少有些难为情,便推辞道:“阿娘,您也担心一整天了,去休息吧!让锦瑟来吧。”

“呵!”阿娘冷笑道,“还说锦瑟呢,你是不知道,听说你不见了,你爹差点没打死她!”

“啊!”我吓得差点从浴桶里站起来,又被阿娘按了下去。

“哎呀,唬你的!小惩大诫罢了,那孩子是我看着大的,我没让下重手,也就二十板子,过几日又能活蹦乱跳了。”阿娘边说边自顾自地往桶里加热水。

“真的?”我半信半疑道。

阿娘掐了掐我的脸道:“娘还能骗你啊!”

我暂且放下心来,只是此事本无关锦瑟的事,却害她无辜受过,实在令我于心不忍,便想着晚些去瞧瞧她。

“不过啊,”阿娘叹了口气又说,“你房里那几个丫头,真让我放心不下,锦瑟大些,又和你一起长大的,忠心是没得说,可这孩子也忒不当心了!璧月、流光又还小,凡事没个主见,我身边的朝云和她爹娘一样,是个有主意的,往后让她跟着你。”

朝云是阿娘的陪嫁邱姑姑与何管家生的女儿,比我还年长几岁,阿娘常夸她小心谨慎,从未听过有不周之处,想来是很不错的,我便应下了。

待心定下来,忽而又想到姑母是如何就知道我在魏王府,崔煜分明许久不在家中,他们又是如何一道来救我?想着便问阿娘崔煜是何时回来的。

“这你要问他,整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具体的娘也不知道,他只说是前段时间有什么公事在身,解决了就回来了。”阿娘漫不经心道。

“阿娘,那姑母怎么就知道我在魏王府呢?”

“说来话长,是锦瑟说七皇子的人拿着他的令牌邀你过去,那人说什么七皇子身份非常,只想见你一面,不便下来招摇,就在马车上坐着。锦瑟那个没脑子的便轻信了。你爹一想便觉不对,又问她可曾见过那个人,她说眼生的很。想是那贼人拿着七皇子的令牌假冒他诓你过去,你爹便说,先顺着查,找到七皇子要紧,一查才知七皇子今日去了魏王府。”阿娘顿了顿,抿了口茶又道,“虽说七皇子去了魏王府,可这怎么就能笃定你在魏王府?可你爹说什么定要亲自去魏王那儿找你,还是阿煜说这样太过唐突,哪里有臣子擅闯亲王府的道理?便派人悄悄的入宫请了皇后,真是不敢走漏半点风声。现在看来,你爹想的是对的,还真是魏王搞的鬼!这个杀千刀的!他魏王再受圣眷,也不能如此无法无天啊!你好歹也是崔家的女儿,他嫡母的亲侄女,真是太放肆了!”

“是啊,我是崔家的女儿,他是太大胆了……”我喃喃自语道。

谁不知道我是崔家的女儿,魏王自然也是知道的,他敢这样对我,明摆了就是得罪死了崔家,他为何要这样做?难道就是想撮合我和阿澈吗?魏王不是傻子,这样做也太冒险了,可他还是做了……

阿娘待我沐浴更衣后,又问是否需要她陪我一阵,我想着阿娘为我担惊受怕了这么久,已是疲累,便劝她回去休息。可阿娘哪里放心的下我,定说要看着我睡下才安心。既然如此……那就……

“阿娘,既然您不回去歇着,那……我们一起睡吧!”我突然想到了这个好主意。

阿娘一脸惊讶地嗔怪道:“你多大了?自己睡!”

“阿娘~”我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央求道。

“……罢了罢了!”最终阿娘还是抵不住我撒娇耍赖,无可奈何的同意了我的提议。

从小我就爱和阿娘一起睡,后来我和哥哥相继入宫为皇子公主伴读,爹娘便又有了阿妤。

因为她年纪小,阿娘便将大半的心思放在了她身上,哪怕后来我离宫回家了,阿娘也不大能时常陪我,我还为此讨厌了阿妤很久,近几年长大了,也就慢慢懂事,不再与她计较了。

我和阿娘面对着侧卧在一起,感受到了许久不曾感受到的安全感,我将脑袋埋进阿娘的怀里,她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就像小时候哄我睡觉那样温柔。

我睁开眼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阿娘也离开了,房中有朝云、璧月、流光和另外几个女使侍奉。

我慵懒地从榻上坐起来,看见脚上用纱布包裹着,敷着药膏,想是阿娘让人趁我睡熟了敷的,竟一点儿也没察觉。

“什么时辰了?”我问道。

“姑娘,卯时了。”朝云回禀道。

我睡了许久,差点忘了要去看锦瑟,便问她道:“锦瑟还好吗?我想去瞧瞧她。”

“锦瑟挨了板子,现下身上还疼着,方才看还醒着呢。只是姑娘脚上有伤,定要现在去看她吗?”朝云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我试着动了动左脚,那药确实有用,真的没有之前那样疼了,便道:“我好多了,你们扶着我就好。”

锦瑟是我的一等女使,和璧月、流光同住在徽音阁的偏房,朝云和璧月扶着我推门进去,刚往里头迈了一只脚,她便听见了动静,探出头来,嘴里只喊着“姑娘……姑娘……”

她的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开来,微微渗出血痕。她受了伤,无法行动,只得趴在床上才好受些,今日又是那样的混乱,哪里有人顾得上照顾她?想是一日滴水未进才虚弱成这样。

看着她这般模样,我不由潸然泪下,“都怪我。”

“姑娘莫哭,若非是我轻信小人,也不至于让姑娘受苦,纵然是大相公和郡主娘娘有发落,也是我自作自受的。”锦瑟有气无力地安慰我。

“快别说这些了,”我摸摸她的脑袋,问道:“你还没吃东西吧?”

她点点头。

“你等着,”我抹了抹泪,问朝云和璧月道,“厨房现下还有什么吃食吗?”

她二人回忆了一番,璧月便先一步答道:“今日晚膳娘娘特意命人准备了薏米红豆粥,说是姑娘爱吃的。正好姑娘和锦瑟姐姐都饿着,婢子这就让人热了端上来。”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璧月便将温热的粥端了进来,我便一勺勺喂给锦瑟吃下才放心。

“姑娘回去吧,我过几天也就好了,娘娘仁慈,已经让郎中开了内服外敷的药,不打紧的。”锦瑟喝了些粥,面色也渐渐有了些好转,我却仍不放心,面露难色。

“姑娘是该回去了,您若不放心,婢子在这里照顾锦瑟姑娘就好。您若是一直在这里,被相公知道了,反而不好。”朝云告诫我道。

我自知朝云此言有理,也不好再多言,虽说锦瑟无辜,可阿爹未必这样认为,我再待下去,被他知道了,我倒不会如何,锦瑟却经不起波折了。

“也是,”我替锦瑟掖好被子,对朝云说,“何姐姐,那就有劳你了。”

朝云微微点头道:“姑娘放心。”

璧月上前扶我起身,她搀着我走了几步,我又回头看了锦瑟和朝云一眼,好在朝云的为人我是知道的,这才放心走了。

回了正房,我遣散了其余女使,让她们各自回去歇息,不必再守着我,我便睡回笼觉去了。

本以为我定会一觉睡到自然醒,谁知竟有人推门而入,强制将我从睡梦中拉出来,喊道:“起来啦!”

我本来还迷迷糊糊的,这一嗓子让我直接吓醒了,定睛一看,竟然是阿娘。

“哎呀!我不起来嘛!”我裹着被子来回打滚。

阿娘见我使小性子赖床,哭笑不得道:“都晌午了,你以为很早啊?”

晌午了?!我竟然睡了这么久,却还是困困的。

好吧好吧……

我心里斗争了一番,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爬起来了。

“阿娘,您平日也不叫我啊?今儿怪奇的。”我边揉着眼睛边打着哈欠说。

阿娘却抑制不住的激动:“自然是有天大的好事!”

“能什么好事?”

能让阿娘开心的事实在太多了,譬如之前阿煜得了南衙禁军副统领的职位,又譬如二哥哥科举中了进士,她都是这样激动的不得了,我却不然。

“魏王,魏王被圈禁了!还有他那岳家,也被停职查办了。”

“啊?!”

“现在魏王府、慕容府都被禁军围起来了,一只苍蝇都出不去!”

这确实是我没想到的,昨日出了那样的事,今日他就出事了?可我并不觉得是因为我,凭陛下对他的重视,如果是因为昨日的事,必然是训斥几句罢了,不可能禁足这么严重。

“因为什么啊?”我疑惑不解道。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阿娘自是觉得十分解气,又是讽刺又是谩骂,“他敢做还怕人揭发?御史台那些言官在陛下面前参他,说他魏王和慕容衍那个老狐狸沆瀣一气,私下里买官卖官,结党营私,贪污受贿,非法搜刮民财,这大把大把的银子是用来干什么的还未可知呢!陛下怎么会想到,他的魏王在他面前装的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实则做着祸国殃民的勾当!我呸!”

阿娘一番话说的我心沉了下去,阿娘只觉得解恨,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只是查办?也就是说现下还没有证据证明魏王真的有罪?”我感到有些无力。

“这……证据……”阿娘没了说法。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阿娘,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口无凭,对魏王构不成威胁的!而且陛下从前未必就不知道,只是未曾搬到明面上,又要顾及皇家体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如今那些言官捅了篓子,又拿不出铁证来,怕是在自寻死路!”

阿娘看着我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议道:“不会吧?陛下可是最忌讳这些的,怎能如此放纵魏王?”

阿娘果真还是心思浅,看不到最里头那层,我只好慢慢解释道:“魏王是陛下的亲儿子,又得陛下信任多年,就算能拿得出证据,陛下也不会真的杀了他,何况他们连证据都没有……这件事过几天也就不了了之了……”

“啊……这也太……唉……”阿娘沮丧的长叹了一口气,她的热情彻底被我浇没了。

我却不忘火上浇油道:“现在还不是叹气的时候,胳膊拗不过大腿,来日魏王登基,咱们家有的受了。”

“那就别让他登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崔煜不知何时冒了出来。

阿娘见崔煜口出狂言,神色张皇起来。我拍了拍阿娘的手,以示安抚。

我与崔煜对视了一眼,吩咐房中所有的侍者道:“都下去吧。”

待其他人出去以后,阿娘才心有余悸地告诫崔煜道:“三郎啊,你也太不当心了,纵使我们家与魏王结怨再深,这话也不能乱说啊…谋算皇位可是要杀头的!”

而崔煜并不把阿娘的劝告放在心上,还反问道:“阿娘怕什么?如今我们家和魏王是彻底撕破脸了,此时不把他拉下来,来日哪里还有我们的好日子过?”

不等阿娘说什么,我便抢先一步问道:“话虽如此,可哥哥有证据吗?你就这么确定能一击即中?”

“你妹妹说的是,魏王树大根深的,哪是说倒就能倒的?你可要当了,别没把魏王怎么样,自己先折进去了!”阿娘一面附和我,一面责怪着崔煜,言语中却难掩担忧。

“嗐,”崔煜见阿娘分明很担心他,却故作矜持,只好讪讪笑地道,“光靠这些罪名的确不足以将那个泼才置于死地,可阿娘和妹妹都在宫里长大,该不会不知道在我朝谋反该当何罪吧?”

“谋反?!”阿娘吓得惊叫出来。

我突然想到魏王当初掐着我的脖子说的那句话,意思好像是爹爹和燕王在密谋什么事威胁到了他!原来他们是挡了魏王谋朝篡位的路了。

我沉默了一会子,轻拍着阿娘的后背,平静地说:“阿娘莫慌,是他谋反,又不是咱们谋反。”

“就是。”崔煜附和道。

“你们从哪里听来的?”阿娘心有余悸地问道。

崔煜思索一番,叹息道:“说来话长,魏王用那些搜刮来的钱财豢养了三千死士,这件事慕容家也有参与,就算他们现在不反,也是早就存了异心,要不是我们早有警觉,迟早被一锅端了!如今也该到他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我说呢,怎么昨日我被劫持,今日魏王就被弹劾了,崔家就算势利再大,也不可能一夜之间搜集到魏王这么多罪证,果然是崔家和燕王早就联合在一起暗中调查魏王,要将他拉下马,却没想到魏王竟然会对我下手。

我讥诮一笑,冷言挖苦崔煜道:“哥哥这话说的,好像魏王府都收入囊中了似的!却不知世事难料,话可别说得太满!”

崔煜只当我是调侃,上前揉揉我的脑袋嬉笑道:“小丫头片子,说话忒刻薄了!”

我使劲地晃了晃脑袋,崔煜感受到了我的不满,知趣地把手拿开,不知所以道:“怎么了嘛!”

他果真中计了!

我皱起眉头,从上至下地打量他,故作嗔怒道:“你比我大的了几岁,充什么长辈!我呸!”

“这……你又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崔煜见我这般一下子便乱了阵脚,只好求助阿娘道,“您可是看着呢,我可没招惹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在无理取闹,故意找崔煜的不是,阿娘却没追究什么,依旧袒护我道:“罢了,卿卿昨日受难了,心情不好也是有的,你是哥哥,担待些便罢了,先出去吧。”

“这……”崔煜还想说什么,却被阿娘拦住了,只好撇了撇嘴道,“哦。”

待崔煜出了门不久,阿娘才弹了弹我的脑门儿道:“你这孩子,惯会为难你哥。”

我撅起嘴,摸着额头措辞狡辩道:“才没有呢,谁让他一大早在我面前提魏王那个混蛋,真晦气!”

阿娘听我提起昨日的事,也不忍再多说什么,无可奈何道:“好了好了,你快些准备准备起来用膳,阿娘啊先去学堂看看你妹妹了。”

“哦。”

傍晚,我正卧在贵妃椅上休息,崔煜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讪皮讪脸道:“好妹妹!你不会真的生我的气吧?”

看着他这个不正经样子,我若是含着一口水,准能喷到他脸上,却不得不装作一本正经地质问他:“你来做什么?”

“嘿嘿,就来看看你。”他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说着便找了地方坐下来。

“你就空着手来?”

“我……怎么会?我找找……”他在身上摸索了一番,掏出一锭银子塞入我手中,“来。”

本是想为难他一番,反倒被他将了一军。

我气急败坏地坐起来,将银子朝他掷去:“你这浪荡子,打发什么人呢!”

谁料崔煜并无他意,解释道:“我也是想逗你开心……”

罢了,我诓他来并不是想跟做什么他口水战,进入正题要紧。

“带他们下去,”我吩咐流光道。

崔煜怎么也不会想到被我算计了。

“诶?我和姑娘还在屋里,你们锁门做什么?”崔煜发觉不对,斥责门外的小厮道。

可惜这些人锁门都是我安排的,不会有人理他。

“哥哥,你出不去了。”我讥诮一笑道。

“啊?!”他似乎如梦初醒。

我一改平日里和他嬉笑打闹的面目,严肃地盘问道:“你和爹爹是不是早就和燕王联手了?”

“你不会……我的天呐,不会吧!”崔煜显然被我的反常震惊了,或许他不敢相信原来我不是个傻子。

“我怎么了?”我明知故问道。

“你不是真的生气啊?你把我诓来是为这事儿啊?”崔煜自知中计,自是又羞又恼。

我深知此时不能输了气势,否则定会前功尽弃,便抬高了嗓音不甘示弱道:“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他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把门打开!”

显然我是小瞧了崔煜,他发起火来我多少有点胆战心惊,情急之下竟喊道:“你别忘了,我是因为你们才被魏王抓去的!”

这句话定是刺痛了崔煜,他迟疑地回过头注视着我,他的目光中泛着红,我一时分辨不出到底是愠怒还是愧疚。

我呼了一口气,低下了头,平静下来缓缓地说:“我与魏王无冤无仇,他抓我做什么?要不是因为你们和燕王合起伙来算计他,他怎会狗急跳墙将我抓去?现在想来抓我也不是目的,他是为了威胁爹爹威胁崔家,好让他顺利无阻地做皇帝!好在我命大没死在他手上,如今不过是想知道你们做了些什么才惹怒了他,哥哥也不肯告诉我吗?”

“……是我们对不住你,”崔煜双眸低垂,声音低沉道,“可是卿卿,这些事情太过复杂,你真的不应该卷进去。”

可我已经卷进去了不是吗?

“哥哥到如今还觉得我可以置身事外吗?”我苦笑道。

崔煜微微蹙眉,终究还是松了口:“那你想知道什么呢?”

“什么时候的事?你们决定帮扶燕王。”

“你糊涂了,姑母没有亲儿子,燕王是姑母养大的,崔家除了燕王还能倚仗谁?”崔煜反问道,似乎觉得我早就应该看得出。

是了,姑母身为皇后,崔氏嫡女,如何能向贵妃母子低头?作戏给旁人看罢了。表面上让我嫁给萧澈,不过是混淆视听,让所有人都认为魏王的东宫之位已是胜券在握,就连皇后自己都不选择亲手养大的燕王,而选择用我这个侄女来拉拢魏王。可背地里,却无时无刻不在监视魏王,企图抓住其把柄,以此来为燕王铺路。

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如果说刚开始我只是不满蒙在鼓里,现下便是真的愤恨难消了。我强忍着心中的愤怒道:“这么说,从一开始你们就打算扶植燕王对吗?那些弹劾魏王的言官也是爹爹安排的对吗?”

他沉默不语,我知道是我说中了。

真是好好的一家人,我的好爹爹好哥哥好姑母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耀连我都算计的明明白白。

“那阿澈呢?”我的怒火冲天,顾不上穿鞋就站了起来,疾言厉色道,“你们说让我嫁给阿澈的话也是假的,都是做戏吗?你们对着魏王和贵妃,明面上示好,背地里插刀?难怪魏王恨不得杀了我都不解恨!”

崔煜见我气急了,上前伸手握住我的双肩安抚道:“那时魏王如日中天,燕王却不受圣眷,那是最好的办法了……”

我奋力挣扎开,怒斥道:“你早就知道了,却一直和他们一起欺骗我!”

“不……我原先也不知道的!”他极力解释,“他和我们从来都不是一条心,如果我们不铲除他,来日他当了皇帝还有我们崔家的安生日子吗?”

他字字铿锵,可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卿卿……”崔煜轻唤我的闺名,想必他自己也明白如今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卿卿……”

“来人,”我呼唤着门外的人,示意他们开门送客。

“卿卿……对不起……”

我缄默不言,我该说什么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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